任佳禾见他神色严肃，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是公司的事情吗？”
“不是，是奶奶，”梁应清捏了捏眉心，对此情况有些担忧，“她心绞痛有时候会发作，这段时间变严重了。”
“什么时候的事？”
“有几年了。”梁应清还记得老太太心绞痛第一次发作时，全家上下乱成一团，彼时他在国外开会，也赶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来，这几年老太太虽然都有在吃药预防，还是有加重的趋势。
任佳禾不敢想，老太太看起来身体康健得很，每每见她都是精气神充足的样子。
在港城那几天，梁奶奶还天天出门散步买菜，哪里有一丝病气。
“走吧，车到了。”梁应清收到了助理发的消息，带着她往外走。
任佳禾能感受到他现在的情绪不好，没有多说，跟着他上了车。
“我定了一家米其林餐厅，一起去尝尝？”梁应清问。
“嗯。”任佳禾没有意见，“不过你晚上不是要和学校领导一起吃饭吗？”
“晚上八点，可以先垫垫肚子。”
安排完接下来的行程，梁应清给家庭医生打电话了解了老太太的情况，又想办法联系了内地的医生询问情况。
任佳禾听了一路，心也跟着揪起来。
晚餐是首都很有名的一家粤菜，任佳禾之前来吃过一次，确实不错。
不过因为梁奶奶的事情，她晚餐的胃口算不上好。
“不好吃？”梁应清见她碗里的黄鳝饭只吃了一半。
任佳禾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服务员，又吃了一口：“不是。”
“不用太担心，我会处理好。”梁应清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放心吃。”
她点点头，还是吃不下。
结束一顿不太圆满的晚餐，梁应清把她送到酒店门口。
“过几天会去哪里？”他在她临下车的时候叫住她。
今晚分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面。
任佳禾还没想好，有可能哪里也不去，就在学校把论文定稿。
她手头的素材还有挺多，够支撑完这个月的更新，下个月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再去玩。
“我也不知道。”她破天荒地觉得看不到接下去的路。
梁应清也知道她最近陷入了瓶颈，尽管她的视频在他看来每一条都充满了生命力，但她的评论区总有人会觉得不满意。
他试图找人帮她解决评论区有人带节奏的问题，但是那些人如烧不尽的野草，清走一堆又长一堆。
“慢慢来，不要着急。”
任佳禾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谢谢你一直看我的视频，我会的。”
“再见，早点休息。”梁应清被她的动作逗笑，目送她下车走进酒店大堂。他去赶接下来的应酬。
任佳禾回到房间，打视频电话给有几天没联系的苏昼。
说是没联系，两人消息总是会发的，不过两边好像都挺忙，回消息总有时差。
“宝贝今天终于想起我来了。”苏昼没等她开口，抢占了先机。
任佳禾扯扯嘴角：“苏大小姐百忙之中抽空接听了我的电话，到底是谁没想起谁！”
“好吧好吧，”苏昼扫了眼她的居住环境，“怎么又在酒店里，学校宿舍呢？”
“宿舍乱七八糟的，我实在是懒得动手。”任佳禾举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我们宿舍这一层都是大四的，现在估计都在外面实习，好像整层楼都没人住，我一个人觉得有点瘆人。”
苏昼表示理解。
“你呢，你住在哪？看起来也不是宿舍啊。”
苏昼把手机镜头反转，任佳禾看见了苏大小姐新买的房子。
“什么时候搬的？”之前只听说她搞定了房子，任佳禾还没有机会亲眼看过。
苏昼长叹一口气，举着手机带她看自己堆满了搬家箱子的客厅：“就今天啊，今天搬了一整天，累死了。东西都还没收完呢。不过明天阿姨会来帮忙，我不用操心。”
跟着苏昼的镜头在她家里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任佳禾觉得真的不错，跟她在青螺湾看中的那套房子基本没什么差别。
“按照青螺湾那套找的？”任佳禾就知道她还是喜欢那种房型。
苏昼得意地歪了歪头：“那是当然，不过这套比青螺湾的好多了。”
“什么时候温居？”
“最近没时间，下个月吧。”苏昼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几乎跟着师姐泡在实验室里。
她又想起买房时中介跟她说的话：“梁应清也住这个小区。”
“不会吧？你买的是翡翠湾？”
“对啊。”
任佳禾只去过一次梁应清在深城的家，那时候他刚入手，她也就看过几眼刚开始开发商送的精装修版，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
“怎么样？你的昼昼超贴心的。”苏昼对着她wink了一下，自卖自夸。
任佳禾翻了个白眼送给她：“你贴的是我哪颗心。”
“哦对，你不是跟我说你昨天碰见前男友了吗？”苏昼说起这件事，“我也碰见彭煜了。”
“怎么，你们天雷勾地火要旧情复燃？”任佳禾把苏昼对她说的话还给她。
这下轮到她收苏昼的白眼了。
苏昼作势要拍她：“昨晚跟着我师兄师姐去酒吧，这大少在酒吧撩妹呢。”
想起来就好笑，苏昼昨晚难得想打扮一番，走的是和平时不同的成熟女人风。坐在她身旁的师姐去了趟洗手间，她一个人坐在吧台喝酒。
一只酒杯从她身后伸过来，她的手臂旁贴上来纹着一个太阳纹身的男人手臂。
肌肤相贴，她不喜欢，嫌恶地向一侧避开。
这个太阳纹身无比眼熟，她的某位前男友手上也有一个，只因为她名字里那个“昼”字。
“美女，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赏个脸一起喝酒吗？”
苏昼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的男人是谁，她用酒杯轻轻碰了碰男人的酒杯，特意挂了个瘆人的笑脸转过身：“哟，彭少今天好兴致啊。”
天知道彭煜看到她的脸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有多好笑。
“彭少房子卖够了有钱出来喝酒啦。”苏昼趁他没反应过来，忍不住又嘲讽了他两句。
彭煜原本想走，但是这段时间他泡妹还是花了不少钱，手里又没开单，家里给的钱不少，哪里够他花天酒地的生活。
他灵机一动想起苏昼之前来看房子的事。
尽管她之前没有意向买，万一他厚着脸皮求来了一单，他的日子也好过些。
“苏昼，你看房子的事考虑得怎么样？我等你联系我等了好久。”
苏昼还以为自己已经踩了他的雷点，他要发脾气走人了，没想到彭少缺钱缺到一种境界，连前女友都要摆低姿态求了。
“不好意思哦。”苏昼看了眼别处，“我已经在别处买了。”
任佳禾听完苏昼的讲述，真觉得她气人的本领大有长进。
两人夜谈到凌晨，直到任佳禾忍不住困意先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任佳禾抱着相机在学校拍了不少照片，也拍了不少学校里的素材。
她最近剪辑瓶颈又不是拍摄瓶颈，拍到称心如意的素材让她高兴了几天。
除了出门拍摄，她其余时间都在和论文作斗争，老师给她发的修改意见让她一个头两个大，每天都坐在桌子前薅头发，一掉一大把。
她深觉这样不行，心理肯定要出问题了，于是约了几个师弟师妹一起去爬山。
任佳禾高估了自己的体力，爬完山回来累得不行，傍晚回来早早地洗漱后，爬上床看了半集综艺就睡着了。
她虽然中途做梦醒过来好几次，但在七点不到就睁开了眼睛。
首都今天的天气好像不太好，她下床走到窗边，自动窗帘打开，天空上一层乌蒙蒙的云，看起来要下雨。
果然，她就进洗手间刷个牙洗个脸的功夫，出来一看，深色玻璃上的雨点密密麻麻，汇聚成线滑落。
前台给她打电话告诉她预定的早餐已经在门口了。她打开门，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给她上餐。
她用餐刀划开盘子里的半熟蛋，金黄色的蛋液瞬间爆出。她边吃早餐边想今天的安排，看样子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不如老老实实在酒店改改论文，等雨停了再出门。
手机在餐盘边振动，来电人是梁应清。
他刚回港城的那几天几乎每天都会给她汇报梁奶奶的情况，后来奶奶情况稳定，他只是偶尔问问她在首都的情况。
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他向来是发微信等她看到再回复，不会这么早给她打电话。
任佳禾接通电话，有些不由自主地问：“梁应清，奶奶还好吗？”
电话那头是他压抑的喘息和长久的沉默，她拿下放在耳边的手机，手机屏幕确实显示正在通话中，电话真的接通了。
好安静，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这边雨点胡乱地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任佳禾想知道他怎么一直不说话，情绪却莫名地跟随雨点滴落变得混乱，胸腔里的心跳也莫名地乱了节奏。
他终结了沉默，说：“佳禾，奶奶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