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迢迢站在透明试衣舱里，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放在展柜里的商品。她左顾右盼，除了干净明亮的玻璃，没有发现一件衣服的存在。

她疑惑地看向舱外的江让月，只见对方慢条斯理地坐在了沙发上，在沙发的扶手正上方，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控制面板。

“杜城智能试衣系统为您服务，根据您的三围，为您挑选出了本商场所有合适服装，总计3675件上装，2342件下装，1862双鞋以及169款套装，您可输入关键词，或根据不同类型的分类进行选择。”

温柔的AI语音回荡在整个房间里，盛迢迢身体一僵，突然有些手足无措，正当她在思考这个试衣系统将要如何运作时，整个房间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而透明试衣舱的玻璃也变成了好看的浅蓝色。

“根据您选择的标签——‘可爱’，已为您自动试穿第一套服装。”舱内的机械音响起，那音色比地球上任何地方的导购都要甜美，但说出的内容却让盛迢迢头皮发麻。

她赶紧低头，接着震惊地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已经不是原来的衣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配着蓝色领结的纯白短袖衬衫，下身是和领结同色系的格子短裙，长度刚好达到膝盖上方。她的小腿上甚至套着一对白色的中长棉袜，脚上还蹬着一双锃亮的黑色小皮鞋。

盛迢迢：“……”

她记得她以前在哪本古老画册里见过，这好像是一千年前，在地球上某个十分古老的海上国家中盛极一时的服装。她下意识低头碰了一下身上的格子裙，发现手感还是原来的劣质长裤，不禁松了口气。

看来只是全息模拟，并不是真的一键换装。

江让月慵懒地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换装完毕的盛迢迢，随手按了一下操作面板，把这套衣服收进了购物车。

看到在“可爱”的分类标签下，还有一个“宫廷风”的选项，江让月略带好奇地点选了随机试穿，只见电子试衣舱玻璃上的蓝光迅速闪烁，几秒后盛迢迢的身上出现一套全新的服装。

盛迢迢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一套粉白色长裙。江让月若有所思，表情严肃得就像在研究什么复杂深奥的难题，随着她纤细的手指快速划过操作屏，盛迢迢身上的长裙的配色也在不停变换。

终于，在这件华丽的裙子从原来的粉白，变为大片黑色打底，同时配有暗金色花纹后，江让月停止了修改，最后满意地把它扔进购物车。

盛迢迢刚想喘口气，却震惊地就看见自己的双手变成了毛茸茸的爪子，她颤抖着手往屁股后面摸去，意料之中地摸到了一个圆圆的尾巴。

盛迢迢：“……”

江让月的眼神闪了一下，像是也有些惊讶，但几秒后，她兴趣盎然地把这套兔子服扔进了购物车。

盛迢迢感觉自己就像某个古老的换装游戏里的主人公，而舱外的江让月更是一脸认真，只有她放松的眉眼和略微扬起的嘴角，泄露出了江大小姐内心的愉悦。

终于，在给盛迢迢又精心搭配了几套日常服装后，江让月玩够了，她懒洋洋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语气里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意犹未尽：“先这么几件吧。”

盛迢迢早已心力交瘁，她觉得自己至少已经站了两个小时了。在江让月说完后，她如释重负地想要从试衣舱里走出来，可刚一抬腿，一股强烈的酸麻感就直刺她的腿部神经，她差点没“嗷”地一声叫出来。

“你怎么了？”江让月奇怪地看着她。

盛迢迢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变扭曲，咬得后槽牙都快碎了，她甜甜道：“主人，我没事，可能是刚才网络有些波动。”

江让月对盛迢迢偶尔的故障习以为常，她不再追问，而是从购物车里挑选了一套比较日常的服装，让盛迢迢换上，换好后，她又定定地看了盛迢迢一会儿，然后示意工作人员取来一个耳钉。

一阵细小的疼痛从耳垂传来，盛迢迢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很适合你。”江让月看着盛迢迢耳朵上的耳钉，这才彻底满意。

一旁的工作人员殷勤地看着江让月，恭敬道：“江小姐，剩下的衣服我们稍后会为您送到家里。”

江让月颔首，然后看向付款处的虹膜识别仪。

几秒后，盛迢迢眼睁睁地看着江让月刷掉了她攒了十几年都没攒到的钱。

盛迢迢：“……”

她淳朴的内心大受震撼。

玩儿完“换装游戏”后，江让月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一些。因此当工作人员询问她是否要坐专车直接回家时，她犹豫了一下，微笑着拒绝：“不用了，我随便逛逛吧。”

工作人员有些惊讶，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没有把内心的波动表现出来，她看了看江让月，又看了看旁边一脸乖巧的盛迢迢，礼貌地应声离开了。

高岭之花江让月居然会和“人”结伴逛商场？

杜城虽然是荡铁市最大的购物中心，但这里并非只为有钱人服务，而是分为“上城”和“下城”。

五十层以上设置了许多vip专用接待厅，里面人烟稀少，因为大多数顾客会选择坐在沙发上美美地喝点酒，然后等着专属机器人和全息设施为自己推荐最合适的商品。

五十层以下则更接近古老的购物商场，体贴地为人类保留了浏览商品的乐趣。虽然许多有钱人也常会去“下城”逛逛，但这里绝对不包括原来的江让月。

但盛迢迢对此一无所知，别说“下城”了，她此前19年甚至没有靠近过几次市中心，是个标准的土包子。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江让月来到了37层。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满层的智能家具、奇形怪状的机器人以及新型设备时，还是没出息地双眼放光。

正当她环顾四周时，一个电子广告牌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只见上面写着：“光量子芯片，让不可能变为可能。”盛迢迢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变慢。

“那是假的，挂羊头卖狗肉而已。”江让月忽然开口，语气有些冷淡。

这时，一对男女走到了电子广告牌前，女人穿着一袭大红色的露肩长裙，正挽着身边高大男人的手臂，笑得一脸甜蜜，看上去似乎是一对情侣。

门口的推销仿生人在看到有顾客停留后，立刻热情地走了过来，念着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台词：“尊敬的顾客，您好，请问您是对我们的光量子芯片仿生人感兴趣吗？”

“光量子芯片是什么？我以前只在电影里见过呢！”红衣女人好奇道。

仿生推销员解释道：“光量子芯片是一种由光信号进行运转的新型芯片，它的速度是超级计算机的100万亿倍。”

“100万亿！”女人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捂住嘴，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迷惑，“我以前听说过量子芯片，它们是同一种东西吗？”

“普通的量子芯片需要在零下273.15度的环境下运行，但光量子芯片只要在常温下就能运行。”仿生推销员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展示台，那里站着一个还未开机的仿生人，“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把光量子芯片放入仿生人体内，然后得到一个更高级的仿生人。”

“太厉害了！”女人已经完全被光量子的魅力折服，她将身边的男人往前推了几步，期待道，“这是我的爱人，你们可以保留他的记忆，然后给他装一个光量子芯片吗？”

“当然可以！”仿生推销员点了点头，“请您填写一下个人信息。”

原来这个男人是仿生人，盛迢迢这才恍然大悟。她本以为江大小姐对这些毫无兴趣，没想到江让月突然不咸不淡道：“一个不能编程的芯片，连简单的1+1都算不出来，又怎么成为仿生人的大脑呢？”

情侣和仿生推销员的动作停下来，同时看向她，推销员答道：“我们公司研究了20年……”

但推销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让月打断了，她似笑非笑道：“理论上说，光子确实算力更高，但它转瞬即逝，根本无法控制，就算把光量子芯片放入仿生人体内，它也无法发挥任何作用。”

女人意识到自己差点上当受骗了，立刻骂骂咧咧起来：“骗子公司，赶紧倒闭。”

仿生人的情绪识别系统让她感觉到眼前的顾客已无购买意愿，她安静了下来，微笑着看着江让月，表情无可挑剔。

“走吧。”江让月转身离开。

盛迢迢忍不住回头又看了那个广告牌一眼。其实她并不在乎光量子芯片能不能用在仿生人身上，她只是想拥有一个高级算力的计算机，因为她已经尝试过无数方法，都没能成功读取父母留给她的那个数据卡。

量子计算机，也许可以。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人群的尖叫，她猛地看过去，发现不远处的人群聚集在一起，无数男女老少露出惊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