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五条老师。”
高专新晋一年生虎杖悠仁刚刚结束了一天的训练,远远地就看见五条悟从教学楼走出,他兴高采烈地朝老师挥手问好。可五条悟像是没听见他的声音,阴沉着脸径直走开了。
“没听见吗?”虎杖挠了挠脸颊,转头就对上了同学们异常凝重的表情。
他吓了一跳,“大家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钉崎野蔷薇指着他问一旁的伏黑惠:“你没跟他说?”
“……说来话长”
伏黑惠不是很想提,索性直接转移话题。
“那个人最近被总监部缠上了,你最好少去烦他。”他这样警告虎杖。
“发生什么事了吗?”虎杖有些担心地问。
众人彼此交换目光,都拿不准该如何开口。
“七月回来了,”二年级前辈真希一锤定音。
“那位失踪了大半年的学姐?”虎杖努力地回忆,“是乙骨学长终于找到她了吗?”
“如果是乙骨就好了,”熊猫叹气。
伏黑惠:“很可惜不是。”
“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亲自带队捕获,判决书昨日下达,十二月死刑立即执行,”狗卷在一旁语气平淡地补充。
“诶——”
“别叫,”伏黑惠面无表情地打断,“你也没比她好到哪去,你清楚自己也背着死刑吧。”
虎杖委委屈屈地闭上嘴。
“只剩三个月了,”真希喃喃道。
“七月回来了,乙骨马上也会回来了,”狗卷抬头看向远处的夕阳,像是要一直看到山的另一头。
“你倒是很轻松。”
狗卷愣了一瞬,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飞舞着狂鲨的世界,和天空中徐徐展开的巨大光门。
“我只是觉得故事不会就这样完结,那个人总是很擅长高出意外。”
“你们管那种程度的事故叫意外?”熊猫捂脸。
事故?虎杖暗暗记下这个词。
待到前辈们离开后,他抓住机会,缠着伏黑惠问起所谓的“事故”。
伏黑惠:“狗卷前辈的术式就是在那次事故中丧失的。”
虎杖:“跟那个七月学姐有关吗?”
伏黑惠双手交叉,看着远处飘起青烟的山头,一时半会没说出话。
“不方便讲?”虎杖十分体贴,“那算了,当我没问吧。”
“不是方便不方便,”伏黑惠皱眉,“只是事故原因至今还没彻底查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想听的话,那就从头说起。”
鸽子一群群从天空飞过,虎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风起云涌的交流会,看着那些匪夷所思的事先后来临。
“七月学姐”,他听得出神,“是怎样的人呢?”
伏黑惠想起姐姐锁屏界面上与七月净火的合照,不由得沉默。
“……就见过一面,我怎么可能知道。”
虎杖挠了挠头,“我就随口一问。”
他并不知道,很快,与七月见面的机会就会不期而至。
这一切,还得归功于远处的香织。
在那场影响了整个咒术界的风波后,总监部疯了一样追查所有人,在岛内掀起清算狂潮,势要将【罪与罚·倒生圆径】消灭在萌芽状态。
一切牛鬼蛇神都迅速沉寂下来,
夏油杰如此,香织与漏瑚也不例外。
此刻,他们正躲在特技咒灵陀艮的领域内,享受阳光沙滩。
漏瑚反复检查手中物品,那是一根深红的手指,指甲尖锐污黑,被泛黄的符芷层层裹住。
“这就是这次抢回来的手指?”真人托着下巴问。
漏瑚攥紧拳头,露出志在必得的笑,“算上这个,宿傩手指就只剩下4个不清楚去向了。”
真人双手抱头向后一躺,“那个什么宿傩,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强?”
“你之前不是见过?”漏瑚说。
众人都明白他指的是之前真人与寄宿在虎杖体内宿傩的那次遭遇战。
“那只不过是他二十分之一的力量罢了,哼。”
漏瑚从鼻腔内用力哼出两道白汽,以示那份居高临下的骄傲。
真人笑了笑,“和七月净火比起来呢?”
漏瑚不说话了。
“呵呵,没有可比性啊,”香织半赞赏半喟叹地说。
“暴力只能征服一时,变革、才是进步的源泉。”
“和这位阁下一笔,两面宿傩都过分保守了。”香织晃了晃手中的平板,密密麻麻的黑字挤满屏幕。
“咒术高专最新的调查报告,七月净火实验内容是:赐予咒灵血肉之躯。换句话说,她让一个咒灵变成人类。”
时间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再狡诈奸猾的咒灵听到这个消息后CPU都空转了几秒。
缓冲时间过后。
在场能听懂话的咒灵都炸开了锅。
“哈!”真人的声音最大,两眼亮晶晶地闪着光,“在灵魂躯壳融合这条道上已经走这么远了吗,我们一定很合得来。”
“开什么玩笑,”漏瑚脑袋上的火山顶歘地喷出一股岩浆,“谁准她这么做的!”
花御向来空灵超凡的声音中也掺上几丝茫然,“她疯了吗?”
香织看着报告,眼神专注而沉迷,“谁能想到呢,只是给出一点点灵感火苗,她却回我一场燎原大火啊。”
她近乎虔诚地捧起平板,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但凡这项技术成功一例,咒灵与人类千百年来不可逾越的过往将彻底重写,人类能变为咒灵,咒灵可变为人类,这会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混乱时代。”
“这有什么好的!”漏瑚气炸了,“咒灵就是咒灵,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主人,转化技术根本没有存在必要!”
“漏瑚,”一直笑眯眯的女人终于在此刻展露出獠牙,她微眯着眼睛,绝对理智的话语像缓缓生长的冰棱柱,冰冻一切反对意见。
“妄想的话说说就好,你知道我们加起来都打不过五条悟吧。这种情况下,乱才是我们的唯一机会,让世界烧成一片祸害,我们这些小火苗才能藏身其中。”
漏瑚咬着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香织,看上去完全没在听的样子。
僵持半响,香织叹气,“算了,我们之间争什么。”
“我们的交易完成了,你不愿意的话,至少别来妨碍我。”
漏瑚皱眉,看着香织远去的背影,“你要做什么?”
香织回眸一笑,“当然是劫狱,我可是答应了七月阁下的条件才把你们从领域内捞出来的,守信乃为人之本啊。”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真人撑着躺椅跳了起来,“听起来超——有意思的。”
“等等,真人。”漏瑚想叫住他,却被花御按住了肩膀。
“让他去吧,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香织和真人闹出的乱子越大,他们浑水摸鱼复苏虎杖体内宿傩的可能性也越大。
漏瑚撇开花御的手,望向真人离去的方向,“我不相信那个女人。”
花御还是那副沉默温和的样子,“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漏瑚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一切都变得太快了。七月那个特殊的术式,五条悟预想外的实力,那个女人遮遮掩掩的计划。和这些比起来,真人的成长速度太慢了。”
“从人类恶中诞生的诅咒,他是我们夺取世界的旗帜,也是咒灵远超人类的证明,我不希望他夭折。”
“真人有他自己的想法,”花御操控着一只细芽破土而出,“来自土壤压力同时也是呼唤植物生长的信号,真人也许只是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生长信号。”
漏瑚:“……还是得尽快唤醒宿傩大人。”
*
黑暗化为无边无际的丝绒,填满整片空间,一点碎钻般的光芒闪烁其中。
越靠近,光芒越发黯淡,边缘的线条与填充的色块也越发清晰。
那是一个小小的透明方格,在黑色的空间中沉浮、漂流。方格内,七月净火抱膝而坐,深紫的眼珠失去焦距,仿佛坐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空心玩偶。
如果说,时间的本质就是无数变化的叠加,那么在这个空无一物的四方天地中,变化失去了计量的尺度,时间也是去了流逝的意义。跳动的心脏成为生命唯一的沙漏,保留了最后一点感知的存在。
但这样的感知还能存在多久呢?在不能进食、睡眠、运动、交谈、阅读的情况下,她能坚持三天?五天?最多不到一周。一个月中,她的人格就会彻底崩坏,分不清今夕何夕、物我差异。三个月的牢狱之灾像撒旦开的玩笑,带着点假惺惺的悲悯。
“诶”
一声轻柔的叹气声幽幽响起。
“你观察我三天了,我脸上是长花了吗?”
那是七月的声音,因缺水而过分干燥的喉管微微震动,吐出一串串沙哑的词句。
她在和谁说话?
“我在和你说话啊。”
七月松开手臂,想要伸展一下,头却撞到了透明的方格壁,只得别扭地挪动,换成盘腿坐的姿势。
她扭了扭脖颈,望向空无一物的前方。
黑暗中,一点异色浮起,明暗光线交织,勾勒出一道身披浅色长袍的细长人影。
“你是如何发现的?”
七月歪着脑袋看眼前这个不成人形的生物。他有着一个树干似的脑袋,下宽上窄,褶皱和纹理纵横交错,四只菱形眼睛就这么对称着排列其上。
“我才想问你呢。”
七月敲敲方格壁,“这地方号称最严密的监狱,比之神话故事里的塔尔塔洛斯也不遑多让,由当今结界一道最强者——天元——亲自打造,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就是天元。”
七月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唔姆——
“然后呢,特意来见我,有话跟我说?”
“你好像并不惊讶。”
“狱卒探望囚犯有什么可惊讶的。”
“不害怕吗?”
“你指什么?脸还是监狱?”
“你很大胆。”
七月挠挠脑袋,“过奖了吧。”
“我没在夸你,”天元侧过头,菱形眼睛中泛着乳白的光晕,“这么多年来,只有你一个人胆敢犯禁,推进加茂宪伦开启的那类实验。”
“看起来你很了解他的实验内容嘛,我以为你是那种究极宅系生物,两耳不闻窗外事呢,”七月随口吐槽,看来五条悟嘴里的八卦消息一条也不能信。
“略有了解,”天元谦逊地点点头,“事实上,当初针对加茂宪伦遗留资料的销毁仪式是我亲自主持的。”
七月自嘲地笑笑。“结果还是有漏网之鱼,又偏偏被我拿到了,这可真是个重大的工作失误啊天元大人。”
“不,我十分确定,所有实验相关内容都已被销毁。”
七月耸肩,反问,“那我拿到的那下半本笔记算怎么回事?”
天元轻轻叹气,也盘腿坐下,“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
“你,可能见到了加茂宪伦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