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柏兰德不同,琴酒并没有和前同事寒暄的意思。银发杀手只微微抬眼,下一秒路灯熄灭,他也如一把利刃猛然出鞘,以与身形不符的敏捷姿态袭来。
那把被他握在手里、造型朴素的短刀,锋利刀刃切割空气划出尖锐的叫声,似一道银色闪光桶向了柏兰德的眼睛。
红发男人退了两步,避让开这裹挟惯性的巨力,又以狼狈的翻滚躲开下一刻的追击。但他仍然在笑,剧烈的动作使笑声里带了些微喘。
“……你不用枪吗?”
琴酒以冰冷的视线回应。
这对他也是罕见的,毕竟枪械才是现代更为致命的武器。
柏兰德的叛逃,意味着除去眼前这条被黑暗笼罩的街道,东京的所有监控区都在公安的视野里。对方的队伍全额出动,只为了寻找眼前的男人。
琴酒从不吝于高调,但也没有自找麻烦的爱好。
柏兰德继续问他:“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是一场切实的逃亡,他没有武器,于是面对琴酒只能一边倒的躲闪。短短几瞬,他身上已经多出十几道伤痕,倒映在两人的眼底展露猩红。
琴酒嗅着熟悉的铁锈腥气,伴随杀意露出一个隐含愉悦的微笑。
“不是很简单吗。”
组织里的人认为,像他们这种不被世界表面规则所容的人,也不应该暴露在光下。曾经短暂的合作里,柏兰德也向他展示了对“被注视”的厌烦。
他躲避监控、遮掩面容、隐藏行踪,他应当对此感到厌恶;但在琴酒看来,习惯于游走在刀锋边缘、享受于品味危险的,才是真正的柏兰德。
所以当接收到来自BOSS的指令,他没有寻找监控的盲区,而是派伏特加调出东京监控最为严密的地区,在可能的位置里守株待兔。
——他等到了。这不在柏兰德的意料之内。
他认知里的琴酒,不会为了一只老鼠自缚双手。
“竟然这么恨我吗,Gin?”柏兰德笑着,下一秒肩膀传来被贯穿的剧痛。他反握住那只握着刀的手,试图用身体禁锢这把利刃,“这也不错……像你这样的人,恨才会长久。”
少自说自话了。
琴酒这么想,但懒得反驳。他不懂这些人的思路,好像不管做什么都需要由感情驱动似的。琴酒从不管这些,他只是刀,是一把武器。而武器选择以最快捷的道路抹杀仇敌。
过程重要吗?结果重要吗?
得到的才是一切。
只是他曾以为,柏兰德是同样的人。
“你不是公安。”两方角力里,他对柏兰德开口,“我认得那些老鼠的眼神,他们身上的味道令人作呕。”
这可不行。椎名光希想,他还欠着波本人情呢。
“我和公安的确不是一路人。”柏兰德说,“他们无法带来我想要的正义。”
琴酒微微眯眼。
黑暗不影响他们的视野,他看着红发男人,对方被他钉在身下,脸色苍白像个死人,从身体内部迸发的红却鲜艳得几乎要灼烧一切。他似乎永远在笑,但这一刻那双眼里流露出理智到冷酷的审视。
“……你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琴酒若有所思道。
柏兰德眼里只有要完成的道路。在这条道路上,琴酒、组织、公安,甚至柏兰德自己,都是能够被放置在天平上的筹码。也许筹码有轻重,但对于赌徒来说,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殉道者?不。
只是另类的偏执狂而已。
但无所谓,疯子会带来很多麻烦,死者却唯有缄默。死亡是公平的,他会将这公平带给柏兰德。
路灯发出微弱的电流音,在寂静的街道仿佛炸雷般清晰。琴酒握住没入一半的刀刃反向施力,在听见吃痛的闷哼时,另一只手自角力的状态逃脱,闪电般捅向了红发男人的咽喉。
灯亮了。
街道下空无一人,地面上有几滴暗色的血。它们沉默反射着亮光,仿佛某种无言的见证。
“相比之前,你的身手退化不少。”琴酒说。
这是一处私人花园。中心喷泉仍在运行,往地面上铺了很浅的一层水迹。琴酒拖着柏兰德从中走过,在其间划开一条红色的浅浅澜漪。
他语调似乎带着惋惜,脸上却露出了满怀恶意的餍足微笑。
琴酒习惯于孤身,无所谓被敌视和仇恨。他没有同伴,伏特加也只能站在他背后。在许多人眼里,他是一把武器——但当一条疯狂的生命自手中消散,他感受到久违的愉悦。
椎名光希抓着对方的手腕,身体逐渐脱力。
这双手扼住了他的咽喉,禁止了氧气的灌输。窒息使他对身体的感知下降,然而接触的部位升起炽热的潮湿。他迟钝地反应过来——这是琴酒的血,是属于活人的温度。
他看见那头略微凌乱的银色长发,黑暗里闪烁金属般锋利的光泽,随着行走的步伐在他眼前晃荡。
这就是……组织的清道夫。
他知道琴酒要说什么。对他们这类人来说,弱小就代表了死亡。
椎名光希垂下眼。视野角落里的面板不停地刷出新的弹幕,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嬉笑探讨。
[这个案子真是没难度,一眼看出凶手宇田川]
[笑死我了。好弱智的犯人,好愚蠢的剧情……那么厚的玩偶服那么短的刀,他怎么就觉得能一刀毙命啊!话说回来,没有死者的案件也让柯南参与吗?你们是真的不怕死亡小学生发威(指指点点)]
[凶手里有坏人!怎么能把止泻药和安眠药混用啊啊啊啊啊!!!睡着的时候一泻千里怎么办!]
[太恐怖了,这样真的不如去死……]
[日常篇的水分也太多了,都是帮警察破案能不能让光希出个场。过去篇连载一半就没了简直罪大恶极,难道柯南是在极道一派混乱的背景里破案的吗!这样吊人胃口是没有好下场的!]
……没准真的是呢。
到现在依然没有将这一边的场景描绘,是因为必死的结局吗?椎名光希想。那还真是……令人不爽。
恍惚里,琴酒止住脚步,将他提了起来。
“咳,咳咳……”
为了攫取被释放的一点空气,红发男人低着头虚弱地呛咳。他身上的黑衣服破破烂烂,裸露的皮肤也被斑驳的血迹和狰狞创口覆盖,看起来狼狈得几乎凄惨。
然后椎名光希抬起头。在濒死的这一刻,他脸上终于不再有了微笑,而是几乎平静的冷漠,仿佛热烈燃烧后留下的余烬。
他望着模糊视线里的银发男人,对方一双幽暗的绿瞳,在此时却因为某种情绪发亮。仿佛经过打磨的翡翠石割,显出金属般的锋利质感。
翡翠向他投来了注视。
琴酒凝视这张枯萎的面孔。他扼住红发男人的咽喉,将半张脸都按进血水里。
猩红的视野暗去,窒息将椎名光希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