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局依旧是一边倒。
为了应对井闼山快节奏的进攻,户美的防守质量下滑了很多。
但打着打着,有没有耗掉井闼山的体力不知道,在上一场比赛中打满三局的户美快要撑不住了。
他们苦苦坚持着,像柴上的火苗摇曳不定,风压低火焰,却始终存着点儿微弱的光芒。
“岸本,再来个好球!”井闼山众人喊道,户美已经卡轮很久了。
球发向一号位和六号位中间,大将压低重心,上体前倾,伸臂垫起这球,
沼井从大将身后绕去上前,来到先岛身前。
寒山等在最后一秒确认球不是给沼井前辈后再横移到二号位起跳,他和喜多村并起,一同撑起高千穗的直线球。
“One touch!”
双方攻防交换,井闼山双快进攻,饭纲把球迅速地塞到寒山手中,一个近体快下球。
“嘭——”沼井被迫接了一传,但一传到位。
先岛背传给武井想打快攻,武井却突然收了几根手指戳球吊过去。
“!”饭纲站得较近,球直冲他脸而来,他连忙跪地抬臂,球在离眼差不多一手距离时将将止住了它,却只起个低球。
西尾伸臂垫传起球,他起得有些慌乱,一道平弧线送到了二号位的网前,又近又低,喜多村只好无攻过网。
“Chance ball!”户美众人精神一振。
武井快攻掩护,沼井四号位进攻,他瞄准了喜多村的手臂,重重地打手出界。
终于是渡轮了!
“扣得漂亮!!!”武井被其他人拥在中间。
“哎呀哎呀,打压太狠触底反弹了,气势高涨呢。”场下的新谷拓海说道。
荒木明哉歪了歪头:“可是能打压一次就能打压第二次,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更灰心的。”
武井追发寒山,井闼山一传到位,喜多村和佐久早同时上步,饭纲却托给了接完一传又迅速跑上前排的寒山,半快球被接飞。
“不好说,这群蛇崽子可是很顽强的。”
喜多村往五号位跳发,守在先岛前方的高千穗接起,广尾快攻掩护,高千穗的强攻被佐久早单人撑起。
饭纲组织双快,广尾和高千穗去拦寒山,饭纲托给面前仅一人的佐久早,空中的沼井尽力晃动手臂,勉强撑了一下。
“那新谷前辈要和我打个赌吗?”
赤间背向垫球,先岛调整二传,沼井在二号位暴扣,突破掉饭纲和佐久早的拦网,西尾及时鱼跃救了起来。
“什么?”
佐久早大调攻出手,被广尾和高千穗挡回。
“他们会不会崩盘?”
“我觉得会。”
喜多村起球起得过前,跑到了网口,被广尾一把按下,寒山却极限救起,后排的岸本狠狠砸了记顺手线,但出界了。
新谷拓海哈了一声:“哟,很有自信啊明明。不过我在场上,我怎么可能选不会呢?”
沼井大力跳发,西尾一传半到位,饭纲强行把球送到佐久早手里打快攻,户美广尾和高千穗匆忙上前拦网,球穿中而过,成功得分。
西尾下场,新谷上场,寒山发球。
“一口气到十六分,”饭纲与队友碰拳,“加油!”
“一球换发!”大将聚集户美众人打气。
大将后撤和赤间一同保护先岛,沼井守在一号位,四人接发。
寒山果断地追发先岛,一个强跳发瞄准到大将和赤间差不多距离、但先岛更能轻易够到的位置。
“砰!”大将和赤间撞到一起,先岛连忙后退一大步避开,户美一传乱了。
“我来我来!”高千穗冲过去接了第二下,广尾没办法扣,便专门盯紧了饭纲托过去。
户美无攻过网,饭纲一传,喜多村上前二传。
岸本从端线起跑,在三米线后制动踏跳,全力地挥臂压腕,嘭地击破面前的拦网。
哨响的下一秒,寒山就迅速抛球,往与之前相差无几的地方发了个力度更重的一球。
可恶!
先岛重重咬了下唇,大喊:“交给我!”
大将和赤间纷纷停下动作,在两人中间的先岛踩紧地板,上体前倾,低姿把球往高处垫去,一传勉强到位。
赤间二传,户美梯次进攻,大将的斜线球越过佐久早和饭纲头顶,却被喜多村接了起来。
饭纲跳传,新谷跳得很高,超手把球扣了过去。
“砰!”
寒山再度跳发,先岛接飞,大将扑救不及。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接发的几人快要咬碎一口牙齿。
就在寒山又一次站上发球区后,大将突然蹲下身擦起了地板上的汗,第一裁判员便没有立刻吹响哨子。
趁着这点儿时间,户美多休息了一会儿,先岛收拾完满头的大汗,尽可能地去平复心情。
然而,寒山针对性的下一球让先岛彻底陷入绝望。
“Chance ball——”寒山跟着岸本和喜多村喊出了声,他语调十分平静,尾音却拖得极长。
新谷跑平拉开,佐久早跑背快,饭纲背传给后者,井闼山再下一球。
广尾落下,大喘着气;先岛冷汗直流;大将后背湿透……
仿佛身处于炼狱,高温将稀薄的空气都灭除干净,一片死寂,张开干裂的嘴唇,却连一句鼓励的话也无法传递。
数道锋利的眼神扫过来,似是宣告着他们的终结,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就这样矗立着,挡在通往春高的必经之路上。
寒山静静等候着那声尖锐的哨响。
球被抛了起来。
它遮住天花板的灯,阴影愈来愈大……
“砰!”
……
先岛伊澄无力地后跌,靠在厕所的隔板上,这一声砰又让他回想起赛场上的惨烈场景。
他愤怒而又悔恨地攥紧拳头,剪得整齐而短的指甲在手心留下印痕。
第二局,25-10。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靠今天井闼山打得也太爽了吧!”
先岛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他的拳头攥得更用力了。
“让他们平时打得那么缺德,这下总算是遭到报应了吧,哼,就他们那种水平,能走到现在就是运气好罢了。”
“对,天天就知道耍小聪明和对着裁判装乖,旁边居然还有人夸他们,天呐长没有长眼睛。”
先岛心中五味杂陈。
尽管大将说把他人的恶评当做对我们的夸奖,但谁不想得到真正的夸奖和肯定呢?当胜利时还能因胜利本身而高兴,当输了时……一切的恶意都扑面而来,就好像我们是十恶不赦终于得到惩罚的罪人……
水声响起又停,但那几人越聊越高兴,越谈越有兴致。
先岛躲在隔间里,从站变为蹲。
他的眼角有点酸涩,眨了下,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连串豆大的泪滴下来。
武井前辈等很久了吧,得赶紧出去了。可是,外头的笑声越大,自己的眼泪就越汹涌。
“要我说,这种队伍就不应该参加比……”
突然,那几人的话止住了。
而先岛刚擦干眼泪,正做好了打开门红着眼睛去怼那几个混蛋的准备。
发生了什么?
先岛有点疑惑,但还是打算继续开门。
“你是井闼山的吧?”
先岛仿佛被烫到一样,立刻缩回了手。
“你们今天打得可太好了,特别是户美的那一场!打得真得太爽了!”
“对啊对啊,总算是替我们好好地教训了他们一顿!”
“这种队伍到底是怎么打到现在的,手段这么脏这么恶心,他们怎么可能去到春高嘛,倒在代表战前就是极大的运气了。”
“就是,一群没爸妈教育的混混,完全不懂什么叫体育精神。”
“……”
“首先呢,谢谢你们对我们今天表现的高度赞扬。”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自叽叽喳喳的抱怨声中脱颖而出。
先岛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这是……
“啊不客气不客气。”
“然后,我谨代表我个人……”声音由松变紧,语速由满变快,“向各位的嘴巴、脑子以及心脏施以诚挚的问候。”
寒山?!
先岛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为什么是他!?换成饭纲和荒木也行啊!让曾经的后辈看着尊敬的前辈变成现在这德性啊也没有很尊敬而且早就在场上比过了!而且……
说真的,先岛很羞愧、很难过。
寒山无崎的话还在继续。
“他们有没有体育精神?道德这点是有点损失但坚持不懈这点被诠释得很好。你们呢,我不了解,我就浅浅分析你们刚才说的话,片面地评价一下。”
“其一,嘴巴脏,把别人的父母挂着嘴巴、一口一个混混,你们被户美在场上羞辱过吗,那岂不是成了和他们差不多的人?其二,脑子不好,你觉得户美能走到这儿真的是仅仅靠那些小手段和所谓的运气吗?如果你觉得是,那换你们来你们做得到吗?啊不好意思,说不定你们连干扰司线都不到,估计还要被裁判抓到犯规呢。其三,心灵恶毒,骂人就算了还涉及到对方的家属,战术肮脏、恶有恶报,难道这是什么人品高低也能计分的比赛?赛前过来时扶个老奶奶过马路裁判就给你们队加一分的游戏?这是比赛,几位同学,光明正大和阴损下流只是风格不同,但都可以使用。”
“哦,还有,想教训他们就亲自上,期盼着别人动手真是无能啊。”
现场一片死寂。
先岛能够想象到那几个人被这连珠炮般的一长串话说懵的脸色。
“你……”
就在对方想要反驳之时,又有一道不同的声音打断了他。
“我想起来了,你们是户美第二回战的对手。我看了你们的比赛,刚开局就被对面带了节奏,户美比你们坚持得久多了。”
“有时间在这里落井下石,还不如回去好好训练。”
“可、可恶!”
“给我等着!”
一段急匆匆的步伐远去。
“不开心了?”
“很明显吗?”
“之后一起去阿廖沙爷爷那边看书吧。”
“不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
“饭纲想拒绝我的方案。”
“但饭纲前辈最后同意了。”
“他说谎了,他拒绝的原因不止是荒木前辈的问题,还有关于我的。”
“速度,配合,控制。”
“没错。对了,老爷子抓你去保养书你可以拒绝。”
“没,我挺喜欢的。”
“他不给你工钱。”
“我有钱。”
“……他也很有钱。”
“嗯。”
“……”
“你说过他拿书给你当工资,所以是要我把钱给你吗?”
“佐久早,你得换个语气,不然我会心动的。”
“只要陪我加训。”
“现在没有这个欲望了。”
在寒山无崎和佐久早圣臣离开后,先岛伊澄才走出来,他洗了把脸,深呼吸几次,朝远方奔去。
———
“总算回来了啊先岛你这家伙!”
“哟,躲到哪儿去哭了?”
户美主将武井修笑了笑,手往下一压,吵闹声渐低,他先朝着二年级和一年级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起身看向大将优。
“大将,交给你了。”
“来年一定要带着户美站上全国的舞台!”
“是!”大将优眼含热泪,朝着武井修鞠躬。
先岛伊澄等人也跟着鞠躬。
监督大水清心望着这群重燃斗志的少年,默默地笑弯了嘴,他眼角的泪珠也充盈满喜悦。
———
校外,千鹿谷荣吉和潜尚保并肩同行。
“潜,你觉得怎么样?”
潜尚保仰头,太阳有些刺眼。
“突然发现,户美比我想的要好多了,就算是去那里,也应该能度过不错的三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