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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田知源扛着困意坐在梳妆台前化妆，往脸上拍气垫的动作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祁晗靠在浴室的门框边刷牙，视线落在镜子中的田知源脸上，她眼皮耷拉着，合上就像触发机关，又迅速睁开，反反复复。

他忍不住想笑，虽然说了很多遍要是迟到没赶上公司的大巴就他开车送，但田知源还是在闹钟响的时候强撑着起来了。

化妆、换衣服、戴帽子、穿鞋。

田知源一气呵成，她拉着行李箱打开门看向祁晗。

她知道这一面就是最后一次见了，从让脑袋发昏的困倦中抽了短暂的三秒钟来感伤，两只手把住行李箱的拉杆，用力抬起箱子跨过门槛，放到门外的走廊瓷砖地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田知源扒着门框边往里面探头，抿紧唇线，看向穿着家居服的男生，眨了眨眼睛。

田知源坚持不让祁晗送，他也拗不过只能答应，所以洗漱好了也只能站在玄关目送。

“我出门了，不要太想我哦，拜拜！”

田知源还是没忍住进门抱了祁晗一下，将草率准备好的东西塞进他裤子后面的口袋里，笑着道：“我走了再看，这次我真走了，你在家也照顾好自己啊，不要拆家，不然我回来可饶不了你。”

“好，我知道。”

门被轻轻带上，行李箱滑轮的声音远去，祁晗摩挲了下刚碰过田知源脸颊的手指，那里似乎还残留温热的体温。

祁晗把田知源塞给他的东西从裤兜里抽出来，是一个叠起来的信封，打开信封，理由是一页写满了字的薄纸和之前他在星联社塞给她的那张黑卡。

展开信纸，写得满满当当，田知源的字迹潦草，可见是匆忙写下的。

【想不到我会在你洗澡的时候给你手写小作文吧，这一次你就将就着看，怕你突然出来，所以我写得很快，有些字你尽量辨认，认不出就结合上下文猜吧，我相信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理解我想说的话，要是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再给你好好写一次。

无论是在原来的家里，还是到科燠星之后，我都始终甩不掉如影随形的孤单，直到我在快餐店蹲点，把你带回了家，才让我知道有人陪着的感觉有多好，无论我多少次心血来潮想去做无厘头的事，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就答应陪着我去做。你也从来不嫌弃我爱哭爱折腾人，其实好多时候我都不想哭了，但是看见你给我擦眼泪的表情，我就又绷不住。

祁晗，我们都还很年轻，有各自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你以前跟我说过，无论我在哪里，你都会找到我。我只希望无论你在哪里，你只要记得我，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我知道我要是当面说出我不想拖累你这种话，你一定会骂我，所以我只敢写下来告诉你，我不想骗你，我身体里也有芯片，它总让我想起一些记忆，我可能很快就要分不清自己身处到底是记忆还是现实，最坏的结果我可能会精神失常，变成疯子？也可能在某一天就会死，也不一定，虽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但我就是很不愿意让你看见那种样子的我，有承担这种结果带来的伤害的风险。我觉得你回想起我，应该想起我漂漂亮亮的样子，想起我笑的样子，这样才是我想要留给你的记忆。

我也快要回家了，你之前见过我爷爷，靠听说也应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跑出来这么久，也没锻炼出能反抗他的能力，我也不想你因为我受到牵连，平白无故的被针对。我父母早逝，爷爷就只有我一个亲人，如果我真的活不了多久了，我更不想在最后这段时间让他伤心，我任性了七年，也差不多了。祁晗，谢谢你喜欢我，但我们就先在这里停下吧。以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多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我也不继续啰嗦了，信就写到这里（ps.我不会忘记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你放心好了】

祁晗手心紧握着那张卡，硬质的卡面硌着掌心，视线紧盯着那一句“我们就先在这里停下吧”来回逡巡。

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涩，他很难想象田知源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写下这些话，信里面几句话简单带过的，让她想起一些记忆的芯片，是接连不断的夜夜梦魇。

终端一直在响，祁晗拿出来接通，对面是顾映京。

“我看见小田走了，你也收拾下东西下楼吧，该走了。”

祁晗想带走的带不走，能带走的也没什么舍不得必需品，此刻他只需要人出发就行。

他刚被单方面通知分手，此刻心情糟得透顶，闭了闭眼，压着嗓子答应了声：“嗯，知道了，我很快就来。”

房子里陈设未变，和两个月前他到这里的那一夜一模一样，不一样的只是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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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知源曾经说过的话仍回响在耳边。

“圣母心泛滥，看你可怜而已”

“你可以随时走，但你记住别把我家洗劫一空了”

“就赌这最后一局，谁要是赢了，就真的赢了”

“祁晗～你不要害怕～我会在天上保佑你～”

“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田知源拖着箱子挤过早高峰的地铁，到达星联社楼下，来接人前往温泉酒店的大巴已经到了，她去放了箱子，拎着包走上去，就看见比她早到的钟霜。

钟霜耳廓上挂着有线耳机，脖子上是颈枕，圆脸在看见她的时候绽放出笑容，她伸长了手臂朝田知源摇晃：“师姐，师姐来这儿！我在这儿！”

田知源走到钟霜的座位旁边，挤进去坐到她特意留出来的靠窗处，摘下头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被风吹得冰凉的脸埋进尾摆塞进羽绒服里的围巾里，深吸了一口气：“又降温了，好冷。”

钟霜在包里翻翻找找，递过来几个粉嫩包装的暖宝宝贴：“我带了很多，你先用着，拆了握在手心，很快就热了。”

田知源接过来，将多余的塞进怀里的包，拆了两个，一手捏了一个揣进羽绒服的衣袋里：“谢谢。”

大巴车启动，载着一车人前往临山而建的温泉酒店。

经过服务区时很多人都下车上厕所去了，田知源不去厕所，就下车活动，顺带吃个小零食，晃悠到大巴车车屁股处，乱飘的视线突然聚焦。

那件熟悉的黑大衣，田知源想起自己曾经说的话。

——“黑大衣里面就是要穿衬衫打领带才好看啊！你每次都不穿！”

田知源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跑了过去，祁晗被她跑着扑过去的动作带动着往后踉跄，后背撞上车门，他一声没吭，抬起双手环着她的后背，温热的呼吸贴着耳廓，嗓音冷静。

“信我看过了，田知源，我没你想的那么聪明，有些字我就是无论怎么看都看不懂，你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对我都不是拖累。”

沉默片刻，田知源突然问：“吃早饭了吗？你现在饿吗？我有小零食。”

“没吃，我不饿。”

田知源从祁晗怀里起来，将手里的暖宝宝贴放到他冰凉的手心，又将他张开的五指压到手心，握住暖宝宝贴，她颊边的酒窝出现，微微垂下脑袋：“那就回去吧，开车注意安全。”

男生紧绷着下颌，伸手板起田知源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不够可靠？所以你才不愿意和我继续下去？”

田知源：“是我自私，我想什么都不想的回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祁晗紧盯着田知源脸上的表情转换：“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田知源摇头：“没有，但我总会想起来的。祁晗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就该知道趋利避害，你现在钻牛角尖，你以后一定会后悔。”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黯淡下来，呼吸渐重，声线都止不住的发颤。

田知源回头看了眼大巴的方向，陆续有人返回，她也得走了。

“回去吧，我要走了，开车小心。”

田知源回到大巴车上坐下，没回头看过一眼，她闭上眼睛都是祁晗的脸，在心里谴责自己，她现在的做法跟那些变心后冷暴力对象想要分手的男人没区别。

大巴车重新启动，在摇晃之中，田知源再度被拖拽进入梦中。

还是那间熟悉的屋子，熟悉的面容。

穿一身白色洋装的贺明妃又被保姆带了进来，和上次梦见的场景一致，可这次却不一样，因为田知源切实听见了她身上的那第二道声音。

【宿主你好！我是系统，编号2333，隶属于时空管理局女配逆袭频道……】

原来系统是从第一次见面才有的。

系统说了很多，大多关于两个年轻Alpha，要是从前她一定不知道对应的哪些字，但现在就不要太熟了。

是祁晗和傅昭南。

系统说，贺明妃只要答应完成任务，她就能成为这个世界的女主角，之后她只需要活下去，就能理所应当的获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包括她曾经最渴望的亲情，英俊优秀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伴侣，他们会组成一个小家庭，happy ending。

原来贺明妃不是贺明妃。

她是穿越女。

田知源装作听不见，系统可能也不知道她听得见，不然也不可能说这么多。

她面无表情的翻着手中的书，在心里默默吐槽，果然洗脑的最开始都是画大饼。

梦里的时间总是进展的格外得快，贺明妃每次来，眼里都是对她的同情还有几分愧疚。

田知源却全都装作没看见，一心关注着系统说的话。

【原剧情中，宿主会在九年后拒绝联姻，从订婚宴上逃离，前往科燠星定居，偶然救下祁晗，在他离开后，被卡尔玛财团的人抓走逼问下落，被绑进车里后，车子突然在半路失控撞入河中，宿主的任务就是挑选一名合适的人选替宿主去走该剧情，剧情结束之后宿主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哇塞。

这剧情够熟悉的。

原来这个替死鬼选中的就是田知源。

系统还劝贺明妃狠下心，理由是田知源不过一个纸片人而已。

田知源被禁锢在十五岁的贺双诺体内，看她无数次尝试告知外界求救，但她说的话根本没人听得见，无论说多少次都会被一股不可抗力消音。

但很快没了系统和贺明妃的声音，视线也模糊起来，田知源第一次从贺双诺的身体里出来，可以自由活动。

看着她拿出常练的那本琴谱，在里面写着什么，田知源凑近想要看清楚，却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色块。

系统那狗东西，贺明妃被它蛊惑，但她良心还没被狗吃干净，迟迟下定不了决心，只是来贺家的频率越来越高。

贺明妃给田知源讲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好，一次次用自由诱惑她，旁敲侧击的问她想不想走出房间，这些田知源都看在眼里。

田知源明白贺明妃的用意，她这样做只不过在减弱自己的负罪感罢了，给自己找借口。

贺明妃欲望会推动着她做出决定。

毕竟，贺明妃真的信了系统说的话，觉得自己是那狗屁女主角，这个世界因为她才存在。

而她，不过只是一个不重要的炮灰配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