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他什么都不愿意说,怎么办?”
下了飞机在路边等简言安排来接待我们的人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这一点。
查逸堂轻笑:“这会才考虑这个,是不是有点迟了”
“看你们各个都胸有成竹的,难道是已经把刀架在那位的脖子上了?
“刀不是我们准备的,是死神准备的”
我有些意外:“难不成,他也命不久矣?”
查逸堂点点头:“他生活拮据,简言已经在国外给他联系好了医院,钱也准备好了,只等他开口,就能续命了”
“怪不得,婕儿接到消息就要立马赶过来,那如果他骗我们呢?””我还是有点担心。
“他们兄妹几个这么多年在那件事情上不是一无所获,现在缺失的是关键信息和证据,他如果真的撒谎,他们会立刻发现的。”
查逸堂的手机突然响起来,铃声十分熟悉,还没待我想起那是什么曲子的钢琴版,他就接了起来。
“好的,我们立刻过去”
查逸堂放下电话,看向我:“走吧,市中心医院,他已经住院了”
医院的大楼外观破旧,没想到他住的单间。
而且显然条件还不错。
见我们敲门进来,他并没有支起身子,只是疲惫的扫了我们一眼。
看到来人是我们俩的时候,神色略有惊讶。
“我以为小言会自己来”他的声音倒是还算清朗。
“他目前还不能回国”查逸堂有礼貌的回答。
我走近看他,他看起来比姨夫苍老很多,头发几乎全白,肤色惨白,皱纹密布,额头和脖颈处几处青筋凸起,格外扎眼。
他垂下眼睛,沉默了几秒,像是认命般再次开口:“你们想知道什么?”
“叔叔你和简立军的事”查逸堂直切主题。
“呃,我们的事,从哪里开始说?”他依旧犹犹豫豫。
“能和我们讲讲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从前的事你知道多少,都给我们说说。”
查逸堂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按下了通话键。
他口袋里,录音笔的灯也亮起来。
“我俩是老乡,从小就认识了,他家就他一个男孩,上面五个姐姐,一家人吃的用的都先紧着他,在我们那个小地方,他小时候算不错了。他聪明,小时候是我们那一片的孩子王,村上的小孩都跟着他玩,我们那个年代,家里经常连饱饭都吃不上,自然经常成群结对的进山,下水,找点野味,条件稍好的家里也都有猎枪。”
我们认真听着,静静看着他陷入回忆。
“大约在我们十四岁的时候,村上来了很多陌生人,那打扮一看就是城里人,有文化,有礼貌,也有钱。他们说是来考察的,想找当地的导游带路进山。大人们都不想去,就让我们这些小孩领着去,不耽误他们的农活,还能给家里赚点钱。”
“期初就领了一趟,五个孩子,一起去的,领到他们想去的地方,我们就走了,也不知道后面的事。后来没过几个月那些人又来了,神神秘密的找到了村长,说的啥,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后来,再有陌生人来,村长就再没让我们领过路,给多少钱也不行,谁都不行。”
“你们就没好奇过,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他们让你们领的路通往哪?那里有什么?”我不解的问。
他嘿嘿一笑,像是突然牵动了什么,剧烈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好不容易等他缓过这口气,才继续说:“我们四个都觉得,管他那里是什么,反正不是金山银山聚宝盆,不然这么多年,我们祖上怎么一直清贫。立军却不听劝,就在村长下令不许再进山之后,他还是偷偷摸了进去。
“你们都没去?只有他一个人去的?”查逸堂问。
“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发现什么秘密没有,那之后没几天,他就要离开村子,我们几个小伙伴追去问他,他说他在山里捡了块石头,看着像是个值钱的,要出去把石头卖了过好日子。”
“你们相信了?”我问
“山路本就崎岖,夜里还有动物出没,我生来是个胆小的,没有立军领着,我是肯定不敢再去,其他几个人去没去,我就不知道了”
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我们,没有继续往下说。
“那后来呢,简立军回过村子吗?”
“没有,他走了之后,再没有回来过,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就是他被抓的事情”
我俩屏住呼吸,听他继续:“小地方,谁家有事,便传的沸沸扬扬,他家人连夜搬走了之后,更是说什么的都有了”
“乡亲们都怎么说?”查逸堂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然后问。
“有说他抢劫的,有说他偷东西的,最后还说他是因为杀了人”
“那后来呢?,你们是怎么再次见面,您还去了星岳?”
“17岁那年,我离开村子,到县城打工,那时候大部分的年轻人都离开了村子,大家天南海北,雄心壮志,都想闯出一番事业来,挣大钱,修房子,开汽车。但是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体面的工作肯定是找不上的,之后那几年,我们当学徒,进工厂,几个同乡辗转了几个地方,还是没挣到什么钱。再后来我们听说立军出狱了,在宁海混的不错,好挣钱,所以我就去宁海找他了。“
“就您一个人去投奔他了?”查逸堂问。
“就我一个,他那时候是个工头,下面有三十几号人,盖房子的活多到干不过来,工地包吃包住的,很多人抢着想干。因为我们是老乡,有个他的关系,我顺利的有了工作。”
“那你问过他当时因为什么入狱吗?又为什么很快就出来了”查逸堂还是看了一眼手机后,才开口。
“那怎么好问,他给我介绍了工作,让我攒下来了钱,给老家盖了房子,还把几个妹子接到了宁海,我感激他,怎么可能去揭他的短呢”
“他从包工头能干到成立星岳公司,真的很厉害””查逸堂挑眉看他。
他第一次迟疑了一下才开口:“我私底下也觉得奇怪,就算他聪明,他勤奋,他节约肯吃苦,但毕竟蹲过大狱,从工人干成老板,那得多少启动资金啊,也没见他上过几天学,开公司,心里不慌嘛!”
见我们都不接茬,他自嘲一笑:“但也就私下想想,毕竟人家给了我饭碗,难不成,我还自己砸了不成。他说要开公司的时候,是有几个合伙人的,就是现在说的那些个股东啥的,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一直跟着他,也算尽心尽力,所以后来他也给了我一点股份,让我在丈人家面前能抬起头来”
“那他的夫人,你知道多少?”
“我听说他出狱后,家人给他安排了个媳妇,我们没见过,听说也有了孩子,也没听他提起过。我在宁海见到他的时候,他似乎是有对象,但我们也没见过,后来星岳公司成立的时候,他告诉我们他结婚了,但是他没办酒席,所以我们还是没见过他太太。大约一年后,就听说他太太难产去世了,留下一双儿女。”
“在电话里,我就给小言说了,我其实不知道立军是怎么当上大老板的,也不知道他当年他犯了什么事,你看,这专门让你们跑一趟,也没帮上什么忙,还让小言花了这么多钱”
他抱歉的笑笑,像是在下逐客令。
查逸堂善解人意的起身:“抱歉叔叔,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时候你得到了星岳的股份,星岳也越来越好,那你为什么选择卖掉股份,离开公司呢。”
他对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意外,像是打了无数遍腹稿那样几乎脱口而出:“我没啥大本事,在公司里也帮不上立军啥忙了,不能因为我是立军的老乡,就让公司养着我这个闲人,我老婆不喜欢宁海,我就卖了股份,拿着现钱,和她一起举家离开了宁海,回到了这里,开了个小的运输公司,自己当个小老板,挺知足的。”
查逸堂点点头:“叔叔,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离开医院的路上,查逸堂一直没有说话,眼睛不时的瞟向手机。
铃声响起的时候,他立刻接起来,简言的声音传过来:“查了,和你想的一样,他离职那一年,就是我们出事的那年。”
挂断电话,查逸堂依旧不言不语,蹙眉沉思。
“他说谎了?””我不禁问他。
“应该没有,但是,我觉得他说的不是全部实话。”
“为什么这么说”
“首先,当时进山一个五个人,他一笔带过,总觉得剩下三个人还有故事。其次,同乡那么多,他找上门,你姨夫就收留了,并且一直关照,有点奇怪。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句老婆不喜欢宁海,就卖股份,搬家,而且还是和他们兄妹被绑架的同一年,太巧合了。”
”你姨夫说捡了石头要去卖,不管他们信不信,以当时的年纪和村长的态度来判断,他们几个都不应该那么容易就放弃再进山,而且你姨夫出事,我感觉也和他们之前进山有关,后来他离开宁海的时机实在像是逃跑或者躲避”
我有些沮丧:“这么说,我们还是没得到关键信息。”
“怎么会呢,至少我们知道了,当时进山有五个人,他们是同乡,年龄相仿,而且当时的村长还下达了封山这样的”命令。他狡黠的冲我眨眨眼。
“你这是要去他们老家?”我小声惊呼。
没错,得先找到当年封山的原因,和剩下三个人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