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齐拓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美人儿已经被送回到红颜阁。
房间里保管宝物的秘库门户大开,他一阵哎呀呀惨叫,着急 进去察看了一番,果然不见的只有阳蟾。
他捶足顿胸负气不已,跑出来找到美人儿,本想要发飙来着,见她头发乱糟糟、衣衫不整、精神恍惚,蜷缩抱着自己躲在床角,可怜得紧,他一口火气上来又咽下去了。
“罢了罢了!”齐拓连喊了两声,上到床来安慰她:“你还好吧?”
美人儿是一点伤都没受。
可是她吓坏了。
她到现在都还没能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是蒙的。
齐拓看她衣服都被撕破了就知道她吓得不轻,一时间心疼极了,道:“怪我,怪我。早知道他真那么信不过我,我就第一时间拿给他了!”
他想要抱抱她,谁知道刚碰到她就被她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脸一下偏到了一边。
脸颊上火辣辣的。
眼里霎地冒出了难以自持的狠恼,但那只是一瞬,他转过脸来,一对上她瞪着他的通红又惊恐的大眼,他冷绷的脸缓下来了。
“怪我,怪我……”他柔声又说道。
美人儿应激,泼辣腾起,对着他就一顿乱锤,怒吼道:“当然怪你!!!”
“你明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你……咿咿吧吧呀……”
话没能说全,因为齐拓听她骂的心一悬,赶紧捂了她的嘴。
美人儿很激动,力气大极了。
可齐拓不敢任由她发泄,毕竟小命要紧啊。
她一顿咿咿呀呀骂不出声来,抓住捂着自己的手张嘴就咬,齐拓吃疼倒吸一口冷气,却怎么都不肯放开手。
很快,豆大的泪湿了他的手背。
他知道美人儿那个恨那个怕呀,但是又能拿厉旭怎么样呢,只能自己替着受点罪呗。
刚才一路上来龟公阿雾都跟他说了。
在这件事儿上,虽然美人儿把东西交出去了,但是厉旭还是想弄死她的。
因为他骗了厉旭,厉旭想拿美人儿开刀,敲打敲打他。
但想吧,太子殿下颇喜欢美人儿服侍,还愿意为她经常来,所以便算了。
他痛得在心里把满天神佛都念了个遍,只求她别再作,别到时候真的把自己作没了,他现在自身难保,可救不了她。
“……好了!好了!!好了!!!”
他手都被咬流血了。
他龇牙咧齿,实在是痛啊,赶紧喊来门外候着的龟公阿雾。
两人合力把他的手抢出来,他强势把美人儿搂入怀中按倒在床上,看她如此暴躁,他寻思要不要找东西把她绑起来,看了周围一眼,问阿雾:“现在殿下在哪里?”
“戴上了面具,进了紫牡丹包厢。”
“什么?”他眉头一皱,不解:“一个人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不止一个人。
还有半个……鬼。
此刻,虚弱的左霁半撑着自己,恹恹趴在寝间床边,看着面前的厉旭,惊到了。
“你……你……你……”
他吓到结巴,指着厉珝手臂上血肉模糊的伤,“你”了半天,只见厉旭难受脱力跪坐瘫倒在地上,向他扔出了一个小东西,说:“……你要的东西!”
木制的巴掌大的小匣子滚落到地毯上,左霁看到,眼神不稳,但他没有伸手,因为他知道自己碰不到的。
他更关注的是眼前这一直在流血的手臂。
深色的衣服完全被血打湿了。
他很想上前去察看,但已经没什么力气的他连动弹都很艰难。
他的情况在厉旭看来,是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差了。
“……说吧,给谁?”
眼前这手臂的血蜿蜒着划过皮肉,渗透了衣袖,落到了地毯上。
就这样,眼前这人还在急着他的事。
左霁努力往前爬,想要摸上他,却够不到。
那一瞬好委屈,左霁瘪了瘪嘴,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你……”左霁惶惶:“……不先去看大夫不会流血流死吧……”
这双平日里明亮的眼睛像起雾了一样朦朦胧的,里面甚至满是悲悯。
厉旭就这么看着,有些无语,末了,状似极痛苦地龇着牙,护着伤臂蜷缩身体倒了下去,把额头抵到了地毯上。
因为他快要憋不住笑场了。
他的伤口早就处理好了。
这些几乎污透了整条破烂袖子的血不是他的。
他帮了这么大一个忙,还受伤了,当然想要左霁牢牢记住这份恩情。
所以他演的。
但,左霁真信了的样子好搞笑,让他心情大好,现在他嘴角怎么努力都压不住,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不然要搞砸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森森通红,眈着左霁,又问一遍:“……给谁?”
眼下左霁自身难保,既然东西都在这了也没啥好客气的了。于是,目光从他手臂上的伤移到了他的脸上,看他脸上面具弔诡且繁复,左霁心情复杂,道:“……憩枫苑……李……李三爷……”
“行吧……”厉旭咬牙,颤颤巍巍起来,踉踉跄跄出了去。
左霁深深盯着地毯上滴滴落落的血。
明明没有躯壳,他却能感觉到自己因心里发紧而怦怦的跳动。
包厢门被大力拉开又合上。
走廊上,背脊往墙上一靠,厉旭垂下脑袋,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手臂上的伤是真的疼。
他抬起下颚,眼神一下冷沉下来。
手上的东西递出去,悄然到一旁待命的莫怀躬腰伸双手恭敬地把它接过。
“另一份也到手了。”莫怀用极小声向厉旭汇报夜探德公府的结果。
“……很好。”厉旭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吩咐:“送去吧。”
“是。”莫怀领命,静静退下。
厉旭感觉到视线,抬起头来,看到站在楼上围栏边的齐拓,嘴角轻蔑一提,往上走去。
“哄好了?”厉旭回到自己楼上的房间,冷冷问。
“殿下……殿下!!”齐拓正用手帕捧着他被美人儿咬伤的手,跟屁虫一样跟在厉旭身后,十分不解,着急问:“您真的要救太子殿下吗?”
齐拓现在也在演,演自己之所以不拿阳蟾出来那都是为厉旭着想,演用心良苦,演不想厉旭错误判断感情用事。
厉旭轻呵一声,到榻前一坐,摘掉面具,扯断坏掉的衣袖,末了,抬眼看齐拓,齐拓被瞪得膝盖一曲,但没跪成,想了想,他讨好对他笑了笑,自己找来了张凳子坐下。
还行,他看得出厉旭心情不错。
“就算您想要收服李熹,您想要卖这份恩情,您也不必做到这个份上。”齐拓看看他手臂上的伤,再看看自己手掌上的伤,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亏大发了。
他直言:“太子这一劫是命数,这不,老天不是在助您吗?”
“你以为李熹一定会领我这个情吗?”
“啊?”
齐拓眼珠子游移了一圈,心想:什么意思?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厉旭。
厉旭把扯下的破袖扔出去,冷呵一笑:“我要的可不是感恩,是把柄。”
一炷香之后,李熹从自家小厮的手里拿到厉旭差人送过来的小木匣子。
打开来一看,里面的阳蟾光华夺目,泛着万彩的琉璃色泽。
他默默地盖下了手上的匣盖,脸上没有半分求之不易的欣喜,反倒有些心不在焉,忧心忡忡。
“三爷。”外面来了人。
一个无论是长相还是打扮都与候在他面前的小厮极为相似的少年进来一拱手,对他禀报:“郭先生来了。”
他眼中闪过了一丝什么,末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收起阳蟾,起身往外快步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