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明昌帝对外称病,危在旦夕。
据看守的侍卫和太监说,皇帝重病垂危,连起床都很艰难。
一时间朝中大乱,明昌帝正值壮年,理应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却不想会病倒了。
但是当众人知晓,昨夜董怀刚送了一名女子入宫,都纷纷不说话了。
朝中皆知明昌帝爱好风月,难免忘情,不顾及自己的身体,这些年来服侍他的女子不在少数。
若是缺了,董怀也会立刻从外面挑人进来补上。长此以往,损害龙体也是有可能的。
闻言此事的董怀更是坐立难安,他失手打碎了一个茶碗“什么?好好的人怎么会病了。”
“微臣,微臣不知啊。”董屏杉跪在地上怯懦的说。
董怀眉头微皱,明昌帝胸无大志,他们才能牢牢地将天下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坐享其成。
若是他死了……
“若是,若是陛下当真好不了了,国师也应当早做打算,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董屏杉这个素日只知道拍马屁的家伙,今日竟然也知道危机了。
董怀落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收力,将桌上的绸缎揉的皱成一团。
“太医院的人去瞧过了吗?怎么样了?”董怀问。
“正在号脉呢,不过陛下说了……”董屏杉支支吾吾的说。
“哦。”董怀饶有兴趣的问道“他怎么说?”
“陛下……陛下说自己时日不多,想再看一看诸位大臣和王爷,以免日后天人相隔。”董屏杉如实回话。
“都病糊涂了,怎么还有力气想这些。”董屏杉从椅子上起来,眼神深不可测。
“微臣不知。”董屏杉跪在地上说。
“生病了?我看陛下是好日子过腻了。”董怀单手背在身后嘱咐道“备好轿子,我去瞧一瞧陛下的病如何了。”
董屏杉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欲言又止的问“那,诸位进京的王爷,大臣,还让不让陛下见呢。”
“去告诉陛下,他驾崩了,诸位王爷和朝臣自会来看他。”董怀冷冰冰的说道。
董屏杉被吓得一个哆嗦,提着衣袍出去了。
跟了董怀这么多年,但是每每这种时候,还是会被他的冷血和刻薄给吓到。
等到董屏杉走了,绿云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国师,要不要绿云陪你一同入京?”自从上次失手没能亲手抓住洛长安,还输了刀鱼一手,她便日日懊恼,习武到深夜。
几日下来,国师府的私家军和家丁都被绿云打了个落花流水,苦不堪言。
她等急了这一天,要把自己丢失的,全都讨回来。
董怀看了看她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一口回绝了“不用,一个无能的皇帝,还奈何不了我。”
绿云双手握拳垂着身侧,恭敬的念了声“是。”
……
明昌帝面色憔悴,但是众太医号脉之后,也查不出个什么。
左右不过是脉象虚浮,饮食不足,睡眠缺乏这类的小病。
皇帝寝宫内,众太医跪在地上面面相觑,最终也不过得出了一个“爱美之心人人有之,陛下怜香惜玉,但切不可纵欲过多。”
明昌帝虚弱的躺在软榻上,手垂在一边,声音虚浮“当真只是小病吗?朕为何觉得不久便要远离人世了。”
“是小病,国师体恤您的病情,帮您处理朝中诸事,您也应该爱惜身体,免让国师挂怀。”那个太医扯着舌头,说了一堆废话。
明昌帝没病都快要气的变成有病了,大臣们便算了,连一个小小的太医都是董怀的狗腿子,他这个皇帝当的可真憋屈。
“朕说了,朕想见见诸位皇弟,你们传还是不传?”明昌帝声音虚弱,殿内却无一人敢接话。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了巨大的动静。
“国师到——”
明昌帝举在空中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了下来。
等了这么久,还是只等来了这个恶神。
董怀的架子比皇帝大,殿内太监丫鬟和太医纷纷跪了下去,头对着董怀的脚边,不敢有一丝的不敬。
“听说陛下病了?微臣特地来瞧瞧。”董怀撩了撩衣袍坐在龙床上,去瞧床上的人是不是真的病了。
明昌帝不得不硬着头皮看他“国师来了?朕没有死,国师是不是很失望?”
许是被困久了,又或许是洛长安的出现,和先皇留下来的信件给了他一丝力气,这个懦弱的皇帝有了第一次的反抗。
“陛下说笑了。”董怀掰着明昌帝的手腕,将被子拉了上来。
“陛下与臣同舟共济,若是陛下有什么三长两短,臣这些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董怀意有所指的说。
明昌帝苦笑几声,而后哑着嗓子说道“朕的几位皇子尚且年幼,国师大可以像扶持朕一样扶持他们,何苦如此担心朕的安危呢?”
董怀慢悠悠的站起来,理了理衣袍说道“一头拔去了獠牙和利爪的豺狼,总比獠牙还没长起来的好控制些,陛下,你说呢?”
“你……”明昌帝气血上涌,从龙床上爬起来想要掐死面前的人。
董怀躲都没躲,已经有下人过来将两人拉开了。
“陛下还是好生修养身体吧,宫里衣食无缺,您喜欢哪个妃子也无人干涉。朝中诸事有臣帮您打理,只是诸位大臣和王爷,恐怕是来不了了。”
董怀甩甩袖子,没什么再想呆下去的欲望了。
“对了,您若是内心孤寂,大可以传臣进来下棋谈话。免得日后真的病了,太医们都无心应对。”
他笑了几声,然后威风凌凌的带着一众下人走了。
寝殿的门被重新关上,太医们都下去了。
明昌帝抬头,只看见了金黄色的帷幔和清冷的寝殿。
董怀当真要将他困死在这里,明昌帝绝望的想。
……
春熙宫里,桑落穿着一件金线织成的裙子,头上插满了名贵的珠花和步摇。
她双手捧着脸,坐在门框上看着外面的天空。
瓦蓝瓦蓝的天空,一群白鸽飞过宫墙,飞过长廊,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一个看着模样和她差不多大的小丫鬟走上前来,恭敬道“娘娘,您不能坐在这儿。”
桑落一头雾水,疑惑的看着她“为什么?我不是娘娘吗?坐一下都不行?”
“娘娘,这……”翠儿低声劝导“这不合规矩。”
翠儿虽然年纪小,但是在宫里已经好几年了。大大小小的主子都服侍过,还没见过如此任性的。
听说这个新封的娘娘是昨日才入宫的,皇上很喜欢她,只一夜便封了妃,还赏赐了许多金银财宝。
不过翠儿听说,娘娘刚出寝殿,陛下便称病说是身子不好。
宫里人都说她这个主子不详,一时半会儿,翠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当差了。
桑落从桌上抓了一把坚果塞到翠儿手里“这个可好吃了,你去歇会儿吃点东西吧,我这儿不需要伺候。”
翠儿“……”
翠儿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随性的娘娘,她推辞着不肯收下“娘娘,我不能吃您的东西。也不能休息。”
桑落黔驴技穷,只好不断央求她“我的好姐姐,你去歇歇吧。你这样看着,我躺都躺不舒服。”
翠儿吓得差点跪下“娘娘,您也不能这么叫奴婢。”
桑落“……”
“那内务府派你们来干嘛呢?”桑落无奈的看着她。
“自然是听娘娘的吩咐,伺候娘娘。”翠儿恭敬的说。
桑落闻言眼睛一亮,立马把翠儿扶起来“那听我的吩咐,快去把东西吃了,好好休息。”
翠儿很纳闷,自己这个主子怎么和宫里那些爱刁难人的娘娘不一样呢。
“……好吧娘娘。”
翠儿走了之后,桑落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伸了个懒腰见四下无人,然后大喊一声“洛长安!”
穿着一身侍卫衣服,正在巡逻的洛长安闻言赶紧跑进了春熙宫,捂住了桑落的嘴。
“你小点声,我现在是皇宫的侍卫,你是妃子,我们见面算什么!”洛长安不耐烦的嘱咐道。
桑落的手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挠了挠,乖乖的点了点头,表示不会再说话了。
洛长安这才松了手。
桑落敞开腿坐在凳子上埋怨道“这里闷死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也不来看我。衣服也重,穿着不舒服。”
进皇宫容易,现下想要出去可就难了,桑落不禁回忆起宫外自由的生活和热闹的烟火气。
洛长安拿起桌上新鲜的葡萄送进了嘴里,故意说“你不是喜欢钱吗?这里多的是。”
桑落不由得陷入了深思,喜欢钱也是要有地方花才是啊。
整个春熙宫的布置就不下几千两黄金,可是她一个人闷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还是喜欢自由。”桑落违心的说。
其实她想拿着这些钱出宫花花,只是如今来看好像不太现实。
洛长安也是第一次到皇帝的后宫来,他看着外面的红墙青瓦,同桑落说道“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了,等一切结束了,我再送你出去。”
桑落垂头丧气的说“可是我要闷死了。”
洛长安很认真的替她出主意“你可以和其他妃嫔赏花,听曲子看戏……”
“算了,她们问我关于皇上的事情,我一个都说不上。”桑落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走到洛长安面前,踮起脚飞快的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还是和侍卫偷情我比较擅长。”
洛长安眸子暗着,被桑落这突如其来的举止弄得不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