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侯是认识御兰的,他一见到御兰也没有过多为难,反而对她说清楚了令肆的身世。御兰闻言,心惊胆颤,但心中更多的是敬佩。宁致远叹气:“孩子我替你照顾着,你去看看他吧。令肆他,这些年过得都很苦,如果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希望你能谅解他。”
御兰自然是担心不已,她也放心宁侯,于是和宁致远说晗晗还在杜府,劳请他照顾,然后就连忙跟着宁侯派着的人去找令肆了。
而等御兰见到令肆时,已是晚上,医师来看过给令肆包扎了,但还需要换药一次,御兰特意请缨。令肆虽因病显得瘦弱,但毕竟习武,所以底子并不是很差,还是清醒的,正坐在床榻上等着御兰。
“白寒……”御兰见到令肆时,眼眶里都是泪。此时铜烛台上的火苗吞吐如濒死的蝶,将令肆苍白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令肆没有说话,只是对御兰轻轻摇头。御兰跪在床榻边,膝下的青砖硌得生疼,却不及掌心颤抖得厉害。沾着温水的帕子第三次被血痂染红,她望着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突然想起成亲那日,令肆掀起红盖头时,也是这般小心翼翼。
“疼就别忍着。”本以为再见他,自己心底有许多话,可是真见了令肆,御兰又不知说什么,只一股劲心痛。她的喉间泛起铁锈味,垂眸盯着对方锁骨处蜿蜒的血线,却不敢对上那双浸着月光的眼睛。无数个夜里,她数过令肆每一根睫毛,却从未看透那下面藏着怎样的深渊。御兰看着许久,她指尖擦过令肆冰凉的脖颈,却被对方轻轻按住手腕。
“御兰,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令肆的声音像深秋的古井,平静得让人发怵。
御兰猜测是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她轻轻点头。然后看着令肆缓缓坐直身子,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盘扣解开的声响轻如叹息,白色外袍滑落时,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金疮药的味道。
素白中衣下,起伏的疤痕在月光中泛着冷光,接着,令肆的身体结构也完全暴露在御兰的面前。令肆身上伤痕累累,但她的眼神很平静、很坦然,御兰看见了完整的她,她的身体,像是被无数的刀刃刻出来的圣洁的铁百合,让人不免猜测背后受了多少的苦难。
想到这里,御兰感觉呼吸被掐住,记忆里无数个相拥的夜晚突然变得锋利。昔日,御兰扒开她的衣服的时候,是看了她身上的疤痕的,现在令肆的身上多了更多的伤疤,她想着令肆中箭伤时颤抖的脊背,心底就痛得不行。
“娶你时,我就知道有这样一天。”令肆抚过狰狞的旧疤,指尖在颤抖,“可我太贪心,想多留你一日,又一日。”
御兰心中又痛又涩,眼底全是心疼,她颤抖着伸出手,想亲手摸一摸她身上的伤痕。
可御兰一伸手不久,一把匕首就被放在她的手心。
“宁王可以是别人,我已尽责。只是御兰,我仍欠你一个安白寒、欠你一个驸马,我,对不住你,你杀了我吧。”令肆忽然跪坐在满地药汁中,脊背却挺得笔直,像株在风雪中折断又倔强生长的梅,“若你觉得恶心,若你恨我骗你……”她的尾音消散在夜风中,却藏不住字句间细微的颤抖。
“杀了你?” 御兰不知道令肆怎么说得出这么冷漠的话,她握着匕首,看着刀刃中的自己,牙齿下意识咬破了自己的唇,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齿间蔓延。“你以为我爱的是驸马这个名号?” 忽然,御兰的泪水砸在令肆肩头的旧伤上,手抚过她身上那些凹凸不平的肌理,“我爱的明明是见义勇为的英雄、是会为我落泪的笨蛋、是有事情也自己藏着不告诉我的呆头鹅……”
令肆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御兰。” 她望着御兰的眼睛,平静的面具终于裂开缝隙,露出底下的期待,“若世界都不容我,你还愿意……” 话音未落,已被御兰紧紧拥入怀中。
“呆子,我是你的公主,一辈子都是。”御兰哭着点头,拥抱住完完整整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