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抬眼看向沈皆，发现他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手摸着也烫得吓人。

巨大的恐慌感袭向心头，秦照慌忙站起身，将人打横抱起，冲着外面的张明意厉声吩咐：“快备车去最近的医院！”

一阵兵荒马乱后，沈皆被送到了一家秦氏控股的医院。其实这是离沈皆住处最近的医院，但躲在津港的这两个月，沈皆为了隐秘行踪，选择去了更远的一家公立医院。所以秦照查到沈皆的假身份时，只知道他经常去医院，也以为是正常的产检，却对他的身体情况一概不知。

而当医生中途出来让他签字时，秦照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是一份人工引产同意书。

他和沈皆的孩子，在六天前就死了。

秦照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根本握不住笔。

“秦总，”医生小心地出声提醒，“已经拖了太久，胎儿在生殖腔停留的时间太长，到时候释放凝血活酶进入血液循环，容易使母体出现弥散性血管内凝血，严重了大人都保不住，您尽快决定吧。”

“我知道。”寥寥三个字，却用完了秦照所有的力气。最后他绝决地签完字，没多看一眼就递还给了医生。

“我能陪同手术吗？”秦照向医生问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可以。”医生说着叫来了一个小护士，“等会儿人会被送到病房，您跟着她换好无菌服后上顶楼就可以。”

秦照换好无菌服后，仍然觉得有些恍惚。他以为找回沈皆后，只要他慢慢地向沈皆解释从前那些事，好好照顾他、照顾孩子，一起看着孩子出生和成长，日久天长下来，总能抚平从前的伤害。

就算沈皆不肯原谅他，他也能让沈皆带着孩子过得很好。他只希望自己能有机会让沈皆接下来的日子都过得开心，但是老天爷似乎在告诉他不会那么简单。

秦照自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在见到病床上沈皆的那一刻心口闷痛不止。

沈皆才输完消炎液，勉强把高烧消了下去。汗湿的额发贴在额前，乌黑的头发衬得他的脸更苍白得可怕，人明明还在迷梦中，左手却仍然圈紧护着自己的肚子，看起来愈发可怜。

医生掀起手术服的一角，做好消毒后，打了一针。打完一边止血一边对秦照说：“促宫缩的，等会儿病人会被疼醒，可以给一些信息素抚慰。”

秦照点点头，握住了沈皆垂在床沿的右手，想捂热那只冰凉细弱的手，却发现怎么也捂不热。

果然不到半小时，沈皆护在肚子上的左手开始攥紧，有些用力地按着肚子，人也无意识地皱眉。

秦照散发出一些朗姆酒信息素，从前总是很卓有成效的安抚手段，现在却像是杯水车薪。沈皆的痛苦似乎一点都没减轻，他痛苦地喘/息着，最后倏然睁开了眼睛。

沈皆眼神迷离，整个人神智都不太清醒，只是安静地躺在手术床上被动地承受着身体的痛苦。

他在宫缩的间隙很安静，甚至还会闭目休息一会儿。但当宫缩来临时，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发抖，难耐地发出痛呼，被秦照握在手的右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旁边的护士见状却有些着急地嘱咐：“产口还没开，不能用力。”沈皆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已经力竭了，泄了力瘫软在床上，有些困难地调整呼吸。

“不能给他打无痛吗？”秦照见沈皆这副模样，心疼得眼睛都红了，也不管符不符合什么医学常识，只想着能不能不要再让沈皆痛了。

“开到三指才能打，不然打早了，麻药的劲儿一过，后面会更痛。”

秦照点点头表示理解，沉默地释放着更多的安抚信息素。

等到窗外已经月色如水时，医生才给沈皆上了无痛，并喂他吃下了第一片米司非酮。麻药起作用后，秦照明显能感受到沈皆整个人缓和了很多，却像是累极了，闭眼偏头睡了过去。

“刚好让他休息一下，明早再吃第二片。”医生长舒一口气，终于把第一阶段熬过去了，准备跟人换班时，却发现秦照没有动。

“秦总？”医生有些小心翼翼地提醒，“您要不也趁现在去休息一会儿？晚上让护士看着就好。”秦照看着沈皆，微微摇了摇头说：“我不用，你先走吧。”

他不放心任何人，他要亲眼看着沈皆平安无事。

最后病房里只剩了秦照和沈皆。

渐渐地沈皆的呼吸声重了起来，秦照心中甚至有些忐忑，他知道沈皆要醒了，竟然生出一中不知如何面对他的无措来。

但他没有逃避，对上了沈皆缓缓睁开的眼睛。沈皆的眼睛其实很好看，标准的桃花眼，但因为他冷峻的气质而显得有些清冷，这双总是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却是一片灰败的颜色。

沈皆的脑子还没清醒，他的记忆混乱，忘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却在睁眼看见屋内秦氏集团的logo时突然激动起来。

他有些慌忙地掀开被子想下床，却被秦照及时阻拦。“医生说你不能下床，你想干什么跟我说。”沈皆转头就看见秦照的脸，那张剑眉星目总是气定神闲的脸上此刻却是一副紧张担忧的神色，甚至下巴上还冒出了胡茬，显得整个人更加憔悴。

秦照有些不安地盯着沈皆，像是在等待沈皆给他下一个审判。

却没想到沈皆更加惊恐地看着他，退到离秦照最远的床沿，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肚子才开口：“我错了秦照，当年我不该纠缠你，不该破坏你跟宋亦的婚约，我什么都不要了，我都不要了，我都还给你了。”

“我知道你想杀了我，但你能不能放过这个孩子，这也是你的孩子。我知道你不想要她，没关系，你让我把她生下来，我给她留一笔钱，不用你养的。”

“等她出生了，我可以马上去死，真的，我不骗你，你给我点时间，只要几个月就可以。”

沈皆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甚至颠三倒四，却让秦照想去安抚沈皆的手在空中一滞。

他的话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剜掉秦照心头的一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