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内的拍卖会依旧在进行着,被限制了手脚的伊里斯特艰难地想要移动,但贯穿的疼痛太过明显,伊里斯特甚至无法动弹。
“我不能告诉你。”伊里斯特痛苦地抬起头,贯穿脊骨的疼痛使他无法以正常的姿态抬起头,于是他只能断断续续地吐/出一口冷气,用力地闭上双眼不去看跪在他身下的林旸,“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台上的广播已经开始喊号,但此刻的伊里斯特已经对那个广播毫不在意。
毁了,一切都毁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在没确认林旸身份的情况下接近他,也不应该在身份暴露的时候与他在一起。
他好不容易等了足足十年的机会,就这么毁在了林旸的不信任手里。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任由着喧闹的拍卖场上相继对这枚心脏喊出更高价,兴许那些人并不知道这枚心脏的作用,但只要能出现在这场拍卖会上的东西,一定不差。
失去了双臂作为平衡支撑点,伊里斯特不得不将整个人的重心压/在他已经被几根背饰贯穿的后背上,他甚至想要蹲下休息一下,但他根本做不到。
此刻的他已经全然不在乎拍卖的结尾,他耷拉着头,任由着林旸将他像一个人偶娃娃一样摆弄着放回他的座位上,从十字脊骨背饰洇出的汩汩鲜血已经随着他的纹饰将他的红裙浸染,为了防止细菌感染,林旸还颇为好心地将他的背饰取下并用随身携带的消毒喷雾处理。
不出意外,这枚心脏最终被易然拍下,而伊里斯特也对易然即将发布的新拍品没有了兴趣,此刻的他真的很想离开,但他不能。
并非碍于手脚被束缚,而是他的计划全数被不可逆的意外所打破,在渡过了漫长的愤怒期后,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片荒芜。
该怎么做?
他不知道。
令人意料的是,易然似乎因为得到了这枚心脏而格外高兴,所以他撤掉了他的拍品,提前离开了卖场。
见此情景,林旸也不愿意在这里干耗,他尝试想要将伊里斯特拦腰抱起扛回房间,但被伊里斯特用勉强能动的肩臂推开了。
他对脱臼的处理已经相当熟练,只在林旸准备抱他的那一刻他便接着林旸的手臂作为支撑将脱臼的双臂按回正位。
“被碰我。”伊里斯特极度厌恶地抬头瞥了一眼林旸,“我求求你,别碰我。”
普通的合金手铐是困不住伊里斯特的,而简单的电击环在他眼里也不过只是在监狱里见多了的玩具,他利用手部的脱臼脱下手铐,任由细密的电击击打着他的脚踝。
其实也没有多痛。
后背的鲜血已经因为利器的取出而止血并结疤,不需要多久,他的后背便可以恢复如初。
曾经的伊里斯特恨透了易然为他打造的这副身体,但这一刻,伊里斯特却对这副身体无比满意。
兴许林旸也没想到伊里斯特居然可以以这样的方式挣脱手铐,还不等他在做出应对政策,伊里斯特便已经从脊骨的上方拔出了那把长刀,擦着踝部的皮肤硬生生地将那脚拷擦坏。
“这种东西困不住我的,林旸。”伊里斯特将那把沾染了他鲜血的长刀垂直丢在地上,“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不仅困不住我,甚至连易然即将发布的新病毒所感染的新丧尸都困不住。”
“你不是想问易然想发布什么吗?”伊里斯特的蓝色眸子在这一刻冷到了极点,“明日,易然将会在下城区八十个病毒基地同时放出出最后的终极黄金病毒毒株ξ毒株,该种病毒与以往任何一种病毒都不同,不仅不会使人丧失神志,还会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人体的各方面机能,甚至像我一样可以拥有快速愈合伤口的能力。”
伊里斯特的声音向来是慵懒而又沙哑的,无论说什么总会给人一种莫名的信服与安全感,可就在他说这段话的时候,林旸却感到了他语气里极大的无力感。
“你不是想问这么多年他一直想干嘛吗?”伊里斯特长叹了一口气,“作为当年研究院最为得意的人工智能‘天问’,他想要做的就是走完他创造者所未走完的路,创造一个人工智能与人类和平共处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人工智能与人类均以互利共生的形态存活,人类为人工智能提供信息以及情绪,人工智能为人类的大脑提供算力,两者相辅相成,谁也不用以敌人的状态去对待彼此。”
“这是不可能成功的。”林旸历声打断了伊里斯特的话,“这样有悖……”
伊里斯特平静地继续说:“我知道,这种形态其实也不是真正的互利共生,而是人工智能单方面寄生人类的大脑,从而降低人类自我思考事物的能力,所以为了阻止他,我刻意将实验室搬迁到下城区去躲避他的控制从而暗中调查,甚至就在我被迫复活后我也在马不停蹄地查,最后我好不容易知道了方法并制定下这个计划,却被我一个人给毁了。”
“不……”林旸刚想要向他解释其实那枚心脏是假的,但伊里斯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是我执意知道你是king还要来接触你,是我想把你推出去还要和你在一起,是我把你想的太天真太蠢太好骗所以走错了。”伊里斯特脚踝上的伤口已经愈合,随后他将刚才一直咬在嘴里的那枚防水纸条用纸巾包着吐/出,在看完上面的信息后发出一声苦笑,果断地拿起地上的脊骨背饰大步离开了卖场。
不等林旸去追他,那刚才一直潜伏在黑暗里的易徳与王平喜便从黑暗里伸出双手,一人负责从身后钳制住林旸,一人负责用高剂量的迷/药及电击棒使他失去反抗能力,以至于当林旸最后见到伊里斯特时,便是在这场荒唐的闹剧里。
没有任何的拥抱与承诺下次再见,等林旸再度醒来时,已经是在另一艘小型渡轮上。
他甚至不知道他在这张床上昏睡了几天,他只知道当他意识回笼时,窗外已经黑了。
足有五斤重的铁链将林旸的双手困在了那硕大船舱上的两米大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全被成了纯白色的棉服,双脚也被拷上了神经电子脚拷。
“醒了?”
这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林旸立马就认出来了这是步晚清的声音,他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发现他的颈部已被人用颈环铐住,强行压制了他发出声音。
步晚清坐在距离林旸莫约有两米之远的木椅上,他的手上还握着一只廉价的碳素笔,不知在桌上的照片上挨个做着什么标记,在确认林旸醒来后他才放下了那支笔并将桌上的照片整理好握在手里,站起身来扶着林旸让他从床上坐起来。
“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我应bishop的命令来将你带下船。”随后他将那一沓照片丢在林旸的膝盖部并为他摊开放在他面前,说:“虽然你让董默宁她们藏的很深,但你可能不知道董宁的记忆是与陆昊明挂钩,所以后来通过他我查到了她们的藏身点并找到了那支生产线。”
那些照片里全是步晚清带人去围剿林旸所偷偷安排的那个实验室时所拍摄的场景,其中也包括那些已经成功提取并成箱摆放在地下室的血清疫苗。
随后步晚清才将林旸脖颈上的颈环取下,抱歉地说:“我知道你在asw里受过高剂量的脱敏训练,为了防止下船时暴露我便擅作主张给你戴上了这个东西。”
“你擅作主张的还少吗?”恢复了说话能力的林旸反问,由于长时间的压迫声带以至于他的声音极度嘶哑,“你为什么要听他的?”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当前阶段可以为我们指清一条明路的人。”步晚清又坐回了那把椅子上,“你的计划终究只是缓兵之计,但对方却没有给我们留下如此之多的时间。”
“那你为什么不与我商量?”林旸明显是动气了,再说这话时那与墙壁相连的铁链哗哗作响,使得这不算安静的房间里又多了一份嘈杂。
步晚清说:“他的条件就是不能告诉你。”
“所以你就和着他一起把我当傻子骗?”林旸又猛拽了一下那铁链并抬高了音量向步晚清质问道:“然后现在你还把我绑起来困在这艘船上,你想要干什么?”
“你知道在你下船后的下一场拍卖会易然做了什么吗?”步晚清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将今天的新闻翻出来给林旸让他看,“易然向全世界公布了伊里斯特与简凌的身体数据并表明他们均为一个人的事实,他利用这种甚至称得上偏激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布了他对人类生命价值的否认。”
视屏里的伊里斯特褪/去了他刻意接好的金色长发和那条明艳而又抢眼的红裙,身着一套板正到称得上死板的藏青色西装矗立在拍卖台上,任由着各方所谓的权威机构对他的检查及询问。
那一刻,他仿佛真的像极了货品,也像极了简凌。
原先用来作为背景的五米高LED灯牌最终成为了用来播放制作简凌与伊里斯特的视屏,而站在中间的人就那样机械的笑着,什么感情都不带的望着台下所有的人。
同样也望着林旸。
同时转播的视屏在视屏里的伊里斯特与简凌同时抬头时戛然而止,但喧闹的提问声和关于这场围绕着两人被制造且勉强算是达到“永生”的名额便成为了这场拍卖会的焦点。
步晚清将视屏调回另一个账号内,这个账号是下城区特安部疫情防控部门的官号,在易然发出那条关于伊里斯特身世的当天,下城区便莫名出现了一种名叫ξ株新型黄金病毒。
该种黄金病毒与往日他们所面对的任何一种都不同,该种病毒并不像往日一般会出现通体黄金状,但致死率和丧尸化的速度却比任何一种还要快。
而且,该种丧尸还与之前他们所面对的任何一种丧尸都不同,他们的四肢哪怕被打碎后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复原,因此整个下城区逐渐开始出现了局部的混乱。
“虽然在你昏迷的这几日我已经偷偷将大部分血清都发放了下去,但依旧还是有很大一批因为怀疑或者是别的并没有注射该疫苗,而有心之人却又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商机做起了假疫苗以及黄牛炒价,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整个血清供不应求,而我们又因为装备落后无法对丧尸进行打面积的抵抗,现在的情形很严峻。”步晚清收回了手机,他叹了口气,坐在床边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如果没有我,伊里斯特的计划原本是什么?”林旸问。
“不,这就是他的计划。”步晚清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杀了易然仅仅只能解决黄金病毒的问题,可上城区与下城区之间的隔阂依旧未消,我们并不知道在易然死后是否还会有另外一个易然,所以我们需要利用舆论和人命的力量去推动司法的改/革,最终推到那堵由上城区人民傲慢所造出的隔离带。’这是伊里斯特的原话,而按他的计划我们需要引导舆情煽动民众让议会不得不重视该事,最终达到推翻这堵高墙的结局。”
“那伊里斯特呢?”终于意识到问题重要性的林旸向步晚清反问道,“他要做什么?”
“为了逼迫他们重视该事,将由我与商翼同时向法院起诉研究院制造并传播黄金病毒,而伊里斯特要做的就是以他现在的简凌身份为我们提供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