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默契地掠过了无意义的叙旧,直奔主题:“我来了解一下,有关石凯的事。”
蒲熠星目光把他俩打量一遍:“你俩谁先?”
周峻纬一看他这眼神就忍不住:“你少跟审犯人似的啊。”
郎医生不想听他俩斗嘴,把话接下:“半年前的一个晚上,那天我在医院值班,急诊送来个二次分化病人,分化热还没过,浑身是伤,腺体严重破损。”
罗予彤确认一句:“是石凯?”
“嗯。”郎东哲靠在沙发背回忆:“十八岁后再分化的人本身就是极少数,加上他还是二次分化从Alpha变成Omega,更是少之又少。”
“我在给他治疗的过程中发现,他身上的其他伤都是由外力造成的,不过最严重的腺体上的伤口却是他自己挠的,这一点很容易就联想到些不好的事对吧。”
“我给送他来的那个小姑娘说,让她报警,这大概率不是意外。”
蒲熠星眉头深蹙,“所以报警了吗?”
“报了。”
坐在一侧的周峻纬嘲弄地笑笑:“警察去事发地附近转了转,那儿算老城区了,监控坏了好多年,又是晚上,人证物证都没有,查办起来难度极高,警局不予受理。”
罗予彤闻言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郎东哲面色平静,陈述事实:“他们的原话就是这样。”
“石凯在我们医院住了三个多月,伤口反复化脓、高烧不断、长时间昏迷。后来那个女孩子和病人家长找到我问,如果摘除腺体,会不会让他好受一点。”
“所以我给他做了腺体摘除手术,他的伤倒是恢复了,不过却失忆了。”
“生理性的,还是?”罗予彤问。
“心理障碍。”周峻纬答:“这种情况我们一般称为解离性失忆,是种心理疾病。大多由于患者对创伤产生自我防御机制,而丧失记忆。”
“石凯丢失了他自分化后有关于亲密关系的所有记忆,也就是说从13岁到他20岁这段时间里,他的记忆呈现出大段的空白,对一些事情的印象趋于碎片化。”
“那他……”
“你是想问,石凯那晚到底遭遇了什么?”
蒲熠星和罗予彤点点头。
周峻纬从沙发起身,在一旁的资料柜里抽出一份文件。
“看看吧。”他把文件递出。
「我女朋友在后巷旁的那间酒吧聚会,我来找她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腺体突然很烫,可是明明我易感期刚过……我闻到自己身上有很浓郁的信息素味道,为了不引发混乱,就到酒吧后门的巷口等她……」
「那个人,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那个地方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脸……」
「他整个人贴上来……我几乎喘不上气……我感觉到他的手沿着我短裤……」
「我拼尽全力反抗,他大概是被惹急了,开始动用暴力。」
「我猜到自己大概是二次分化,那个人是Alpha,信息素很呛,像火药和金属粉的味道,他想咬我……」
「赌他不敢闹出人命,我掐破了自己的腺体……」
蒲熠星和罗予彤阅读完这份资料后的脸色都不好看。
“按你所说,石凯应当也失去了有关这段经历的记忆才对,你们是怎么得到他这份口供的?”蒲熠星说着,突然意识到,目光刺向周峻纬:“你给他催眠了?”
“是。”周峻纬回视蒲熠星:“但催眠后的证词不具备严格的法律效力,所以只能当作是接近真相的一种途径。”
罗予彤却在思考另一件事:“大学生二次分化遇袭,还严重到摘掉腺体,这么大的案子警局不予受理,这根本不合常理啊。”
“对呀,什么样的人能做到这步呢?”周峻纬循循善诱。
郎东哲静静观察到蒲熠星若有所思的神色,了然开口:“你想到了吧。”
罗予彤脉搏都加快,为自己脑中忽然闪过的念头:“难不成是警局的人?”
好多曾经被忽略的细枝末节此刻逐一在蒲熠星脑海中串联:石凯毫无预兆的攻击行为,那人初次见面表露的轻视与不屑,女生反感、探究的眼神。
他念出那个名字:“是甄德。”
——
接到蒲警官来电的时候,你正和石凯在学校外面的烤肉店里吃饭。
“明天有时间方便来警局一趟吗?石凯的案子有情况需要你协助跟进。”
听见这句你下意识看了眼石凯,男生注意力在烤盘里,嘴巴塞得满满当当,特别专注地嚼嚼嚼,连个余光都没分过来。
你盯着男友仓鼠式鼓鼓囊囊的腮帮,笑着应了声好。
铁板上的一盘肉类都熟透了,你注视着石凯把食物扒拉到你的碟子里,蘸好料再推回来。
你道了声谢谢,他却问:“谁呀?”
你没懂他问的什么,递给他个疑惑的眼神。
“刚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
你观察着他的表情,不确定他问这话的意思。
“朋友,跟我确认时间明天约会。”你信口胡诌。
石凯不自觉嘴角向下。这段时间你有事没事就跟他腻在一起,原本还会手足无措,害羞到不行的男生,经过这几天后已经对为人男友这个身份适应良好,对你完全不设防。
你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吃醋了,哄人的反应也很迅速。
“女孩子啦,约我逛街的。”你凑近在他嘴角亲一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帮我拎包?”
“算了。”石凯表情看上去并未缓和,拿着烤肉夹在烤盘里戳。
你捧住他脸晃一晃,让他把视线转过来:“你哪里不开心,说清楚。”
指腹上的皮肤触感温厚光滑,你轻轻摩挲舍不得放开。石凯抬手,指节松松扣在你手腕上,没用力,只是搭着。
“我在医院的时候,你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他脸上有不符合他年纪的计较跟懵懂。
石凯没有自己手术前的记忆,他只知道自己经历了一场意外事故,受过很重的伤,醒来后忘掉了许多事,陪在身边的只有家人和医生哥哥,你不在。
被好多人反复提起的,对他很重要的你,在他手术过后一直没有出现。
你一怔,想起自己那段时间被限制在家的绝望和痛苦,你不介意他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你的父母无法接受自己孩子的另一半没有第二性征。
不过好在如今抗争成功,一切都过去了。
你没对他讲这些,松开男生脸颊,你握住他的手,“抱歉,是我的错。”
石凯一手握住你,另一只手不忘给烤肉翻面,状似不经意问:“那你有没有想我?”
没见的这些日子里,你有没有想我?
“特别特别想你,也很担心你。”
男人这才笑了,他熟练的用生菜包好一个烤肉卷递到你唇边:“宝宝,尝尝。”
你借他的手把食物吃掉,蓦地想起另一件事:“那天,你是故意跟着我的?”
你说的是第一次进警局那天,你莫名其妙地散步到石凯出事的那间酒吧附近,走着走着发觉有人跟踪自己,一些黑色的回忆涌现,于是情急之下报警。到之后实在没办法,回头才知道一直在身后的人是他。
“我那天走在街上,突然看见一个身影很像你。”
所以情不自禁追了上去,哪怕没有关于你的任何记忆,仅凭一些单薄的描述和相片作支撑,我总会在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明白,那就是你。
你懂他的意思。
因为你也如此。
——
“他出事那天给我打过电话,说在酒吧后门的巷口等我,但他没告诉我他不舒服。当时我被同行的人绊住了脚,等到我往后门方向走的时候,中途偶遇了一个男人。”
你垂眸兀自回忆着:“酒吧里鱼龙混杂,各种信息素味道掺杂在一起,我在那个男人擦肩而过时,竟然在他身上闻到了石凯的味道。”
罗予彤看着手里的报告,想了想问:“石凯的信息素是长岛冰茶,你们在酒吧里,各种酒精味道都有,确定不会错认?”
“不会。”你轻扯了下唇角,语气落下来:“当时我身上还有他的临时标记。”
罗予彤愣了下,面露不忍:“抱歉。”
你摇摇头,继续讲:“错身时我依稀听到那个人身边的人叫他甄警官。”
罗予彤和蒲熠星闻言对视一眼。
蒲熠星身体前倾,双手交扣手臂撑在桌面:“甄德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公安大学毕业后特招的警员,一直以来在局内的表现也称得上优秀,没有确凿证据我们很难拘捕他。”
“我们查了一下半年前石凯出事那天甄德正在易感期休假,而最近这几天他也正在休易感假。”
你触及对面两位警员的眼神,忽而懂了他们的意思:“你们希望我引蛇出洞。”
蒲熠星点点头,“这桩案子的知情人不多,因为涉案人是警局内部人士,我们一时间也很难找到旁人做诱饵。”
清俊的警官看着你,面色温和:“我们会便衣在你附近,保证你的安全。”
搁在一旁的手机应时震两声,屏幕闪烁,弹出两条来自石凯的消息。你没点开看,抬眸望向对桌的两人,颔首答好。
这两晚你都打扮精致地穿梭在那条酒吧街,终于在第三天把人蹲到。
被欲支配地面目狰狞的Alpha把手掌抚在你领口、腰间、脸庞,你在那一刻终于深刻地体会到那种沉闷的硝烟味道,是火药和烟灰炸出的一片废墟,兑着金属器的恶劣和冷,给人带来心悸、反胃、脑鸣等一系列不良反应。
幸好这样的折磨没有持续太久,你迷迷糊糊看见好多人冲上前把那股恶心味道的发散源制住。罗予彤用一张大大的毛毯将你裹住,往车上带。
毯子上依旧有淡淡的桂花酒酿味,你喜欢这个味道,同样也对这个漂亮热心的女警官很有好感。对她露出个宽心的笑,你顺着她的力道往前。
在迈上车的最后一刻,你不知所以往巷口位置投去目光,总感到一阵熟悉的视线在凝视自己。然而却什么都没发现,无所谓地上车了。
你坐在警车内,靠着女警员的肩膀,感到这么久以来前所未有的轻快。
——
由于因伤休学,加上方便调养,石凯父母给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随着你和他的感情加深,这里也就成了你们两人的根据地。
石凯洗完澡出来,你正端着酒杯靠在岛台发呆。
男友擦着头发靠近,目光扫过你掌心喝掉一半的酒水。他将手里的毛巾往桌上一放,俯身抱起你往沙发走。
你下意识搂紧男人肩膀,同时还分心手里的酒液不洒。
“喝的什么?”
你不答,贴在他唇瓣亲一口。
石凯舌尖扫过唇缝,有些迟疑:“长岛冰茶?”
你看他表情,觉得可爱又好笑:“嗯,不过似乎比例不对,变成可乐气泡水了。”
把杯子放下,你拱在他颈窝贴贴蹭蹭,嗅他的味道,不过再怎么努力,似乎也只能闻到浴后洗护产品的香气。
没有他的味道。
你遗憾地撇撇嘴。
石凯却突然将你放在沙发旁,站起身,端了你放在桌沿的酒杯往中岛台走。
你注视着他的身影。男人先把剩余的液体倒掉,洗过杯子擦干,从冰箱下层找出冰盒把杯子用冰块填满。
家里有一套专业的调酒设备,石凯买的,他从前在酒吧干过兼职,后来慢慢也把这份技能转变为爱好。
他忘记了很多人和事,可奇怪的是,有关专业与能力相关的东西却一点没丢。
他晃动摇酒壶时的手臂线条和脸上肆意散漫的表情都好性感,你目不转睛盯住他。石凯似有所觉,倒酒时抬眸扫过来一眼,敏锐抓住你眼神,勾唇笑笑。
你视线追随他回到沙发,伸手去接他端的杯子,石凯空余的手却拦了拦。
他把杯口凑到唇边,喉结上下滑动,他喝得急,嘴角有一滴逃跑的水渍滚落,顺重力滑下洇入家居服领口里。
你欣赏两秒,适才见他完全是要一口气干了的架势,这才着急握住他手腕遏止。
“诶,你别,起码给我留一口啊……”
石凯听话地住口,你兴奋攥着他手腕,想借他手把杯里的饮料喂给自己喝,不曾想嘴唇还没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