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问我，你应该知道我在何处才对……”
司瑶低声呢喃。
因为黎烨的元神，黎烨可以知道她的位置所在。
就像当年，他肉身重塑归来之时，很快就能找到合欢宗的司瑶。
“我只是提醒你，送你的铃铛，要记得用。”
没过多久，黎烨很快出现在司瑶的身侧。
他一路风尘仆仆，像从很远的地方回来。
黎烨应当又去了某处，自从上次晏傲火急火燎地出行在他们床榻前，司瑶便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黎烨多半会为魔界之事奔走。
听完黎烨的话语，司瑶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金色铃铛，“什么事让你特意过来找我？”
“前几日，我说过，你若想用命缘石探知前世与未来……”
黎烨的话还没说完，司瑶便打住，“眼下没必要去雾州了，你或许还不知道，我已经……”
她还是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已经答应与江辞风成亲，成亲大典在下个月初七举行。”
“轰——”
海岛的空中一道惊雷闪过。
狂风席卷，吹乱了黎烨的发丝。
他面色僵住，狭长的双眼蓦然睁大，不由得握紧了手中某件物什。
在他的身侧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气旋，威压十足，寒气逼人。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迟迟未开口，双肩微颤，就连呼吸声都变得极不平稳。
风声呼啸，他只听见司瑶说：“我在命缘石里看到了前世，前世我与他是一对恋人，我还看到了未来，未来我与他结为道侣。”
“所以……”黎烨咬着牙，紧握的拳头里，一滴又一滴的鲜血顺着指缝淌了出来，他压着心口如海啸般翻滚的浪潮，“因为前世与未来所见，你还是选择了他。”
司瑶没有回避，既已作出选择，她终究还是得把心里的打算告诉他。
“黎烨，你给不了我什么，我与你没有未来。”说到这，她忽然自嘲，“确实，待你元神归位，你也不可能会与我再有牵扯。正如在雾州我们争吵的那一天，你不也是很期望我寻江辞风当靠山么？”
是了，当日雾州二人吵架，剑拔弩张的将彼此气得半死。
今夜的一字一句，一言一语，又似万千刀剑。
司瑶抬眼，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黎烨。
此刻的他额前发丝紊乱，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多了几丝破败之感。
司瑶见他不语，又继续说：“我会打算尽快助你元神归位的。”
“迫不及待了？是不是打算在与江辞风成亲之前，将我送走？”
半晌，司瑶听见黎烨的喉咙挤出来的声音。
她不敢确定，他情绪如此不稳的原因。
或许是扰乱了他的计划才会这般愤怒？
毕竟他也不想这么被动吧？
“黎烨。”司瑶认真地注视他，“就算我不与江辞风成亲，你也不会与我结为道侣的对不对？”
“你……”黎烨僵住。
“你不知道吧，在我内心，我多么想与你结为道侣，可你我终究人魔殊途。”司瑶深吸一口气，“况且，你本就从未对我动过心吧。”
她的笃定，让黎烨苦笑了一声。
“我说的很对，你要是心里要是有一丝喜欢我，就不会等到我都已经答应江辞风的求亲之后还无动于衷。”
话音一落，她突然觉得心里很酸涩。
抬头望着黑压压的夜空，任由狂风肆意吹刮脸庞。
“而且我在命缘石里还看到，若不与江辞风成亲，他历劫之时天罚就会降落在我的身上，我会因此神形俱灭。”
司瑶擦了擦眼角，努力咧开了嘴，回头走向黎烨，“我是怕死之人，我不想死。”
她甚至还想说，待江辞风历劫之后，她会与江辞风合离。
她还想说，如果之后还有缘的话……
不……
司瑶摇了摇头，若将这些说出来的话，那不就是说明她太贪心了。
“好……”黎烨红着眼睛，发红的眸光撞上司瑶的视线，“那就……恭喜。”
“铮——”
心里有根紧绷的弦倏然断了，发出的余音震得司瑶身形剧烈晃荡，差点没站稳。
“轰隆隆——”
数道惊雷响起，苍穹就像被银白利刃劈开，一道又一道的惊雷竟落在黎烨的身上。
他发出低吼，双手结印，在他与司瑶便被结界隐匿了起来。
如此，纵然天现异象，万千雷鸣皆所指黎烨，也不会引起岛上的数派掌门与长老们的注意。
“你在干什么？”
司瑶看着黎烨扛着惊雷，本是高高竖起的青丝瞬间散落，那刺眼的红发映入眼帘之时，她的呼吸止住了。
“黎烨？”
他没有回答，那张绝世容颜上印出黑色的纹路。
忽然间，他整个身体支撑不住，瘫倒在地的那一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司瑶大惊，身形闪了过去。
“黎烨！”她惊呼，颤抖的手伸了过去，轻轻扯开了他的领口，健硕的胸膛冒着腾腾黑雾。
“你……后遗症又发作了？”
司瑶不解，此次的后遗症竟会这么快发作。
黎烨强忍着痛，一字一句道：“是我引天雷，强行催动所致。”
司瑶愕然，“你疯了！”
黎烨扯着嘴角，冷笑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要让我元神尽快归位？那你眼下还等什么？”
司瑶心口作痛，咬着牙，深深地呼着气，“好！好！”
既然他强行催动后遗症发作，那不过是为了尽早离去罢了。
司瑶五味杂陈，又气又苦，怒火冲昏了头，司瑶大声道：“我就知道，你我之间也就只剩这点事未了！我终究不过是你的工具罢了！”
她怒气滔天，一边解开了衣衫，一边恶狠狠地瞪着黎烨。
不曾想，浑身承受筋骨寸断般剧痛的黎烨，蓦然支起身子向她逼近。
那摧城般的威压袭来，在司瑶以为对方会杀死自己的时候，岂料只觉腰间一紧，自己居然被黎烨拉入了怀中。
紧接而来的便是黎烨炽热的吻，他将她的唇封住，深深地，深深地吻着。
哪怕在曾经前往雾州的途中，那繁华小镇的夜晚，二人船舱里的纠缠，他也主动吻过她，只不过远远没有这一次激烈。
像一种狠狠的惩罚，又像是一种苦苦的哀求。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似乎通过侵略她的方式，告诉她，不要走，不要断……
他或许真的在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永永远远都断不了……
司瑶睁着眼，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这个男人是那么的卖力，又仿佛是那么的不舍。
她生怕是自己多思了，认为会不会是她一厢情愿的误会？
不管了。
误会又如何？
她已然答应了与江辞风成亲。
眼下与黎烨亲密一次，意味着他们的约定很快履行完毕了。
未来又会怎样？又会怎样？
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吧……
毕竟未来，她之后的人生不再有他的参与。
黎烨轻吻她眼角的几滴泪，他顿了顿，低眉将那张明艳绝色的脸蛋满满收进眼中。
多看一眼，多看一眼吧，以后还能回忆一下。
司瑶见他愣住，便兀自扭了扭腰，牵动着黎烨呼吸加重了些许。
这一夜，他们胜似回到了初见的那个夜晚，回到了当年合欢宗的清风涧。
直至天明，干涸的心田方才得到满足，黎烨搂着早已累得不成样子的司瑶，让她安睡在自己的怀中。
清晨的风吹过，她的发丝轻轻挠着他的胸膛。
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黎烨终究还是稳住了心神，手一挥，将衣衫盖在了司瑶的身上。
司瑶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躺在客院的床榻上。
她准备抬腿下床，只觉得四肢酸软无比。
“黎烨……”
下意识呼唤他的名字，只不过并没有任何回应。
窗门被屋外的风吹开，一阵强风灌了进来，整个房间显得空荡荡的。
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黎烨……”她准备前往隔壁黎烨的房间，未走出两步时，整个人瞬间定住。
她低下头，手抚着丹田的位置，眼神开始变得慌乱起来。
她两指一竖，内视丹田，这才发现，曾经寄养在此处的黎烨元神，竟已消失不见！
元神呢？
黎烨的元神呢？
司瑶内心呐喊，震惊之余，她踉踉跄跄地跑进了黎烨的房间。
黎烨并不在。
房间同样是空荡荡的，似乎这儿从未住过人。
司瑶不敢相信。
明明昨夜二人缠绵悱恻，不过是后遗症发作时对应的第四次双修，按照魔界古卷轴所记载的，应当是黎烨每发作一次后遗症，司瑶便与他双修一次，如此模式下完成五次，黎烨的元神才能完完整整地回归才对。
他们应该少一次啊……
司瑶不明白了，难道昨夜在她意乱情迷失去理智间，黎烨强行催动后遗症发作了两次么？
但不管是什么，丹田处的元神确实已经不在了……
而这元神的主人，也不在此处了……
司瑶摇晃的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最终瘫坐在地上。
“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走了……”司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两清了，果然一声不吭地便走了，这般及时抽身，不愧是你啊。”
她不知道何时有力气慢慢站起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的屋。
当月华倾泻，房中桌案上有一盒子散发着微光，司瑶这才发现，这盒子是昨夜黎烨在海边找到她时、手上攥着的那件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