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Costco量贩店内。

“离开德克萨斯后能否及时找到补给也是未知数。所以像食物，饮用水……等等都要储备一个月的量。”

米哈伊尔还在不断地往购物车里加东西。里面堆得像小山似的。樊宇则一副头疼的样子：“我知道，但车上东西已经够多了。再来是我建议你留意下罗摩……”

“这个好啊！米哈伊尔，我要这个！”

他像个孩子似的看到喜欢的东西就大呼小叫——玻璃制的方形鱼缸，里面游着好多热带鱼。

米哈伊尔注视着他苦笑：“就是个小孩子嘛。”

樊宇说：“比小孩子麻烦。至少小孩子也知道在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

“还真没错。”

正聊着，只见罗摩忽然有了动作：他将手飞快地伸进鱼缸，掏出一条鱼来，随后就要将它塞进自己的嘴里。

米哈伊尔与樊宇都惊呆了。

至于尼尔，他一个人逛，很快就出去了。买的东西顶多也就只有烟，再来就是多功能小刀。等米哈伊尔等人回去时，他已经靠在车边上抽起来。目光先聚焦在拎着大包小包的米哈伊尔与樊宇身上：“嗬，好壮观啊。你们这是要摆摊吗？”随后看到罗摩，一不小心“噗”了一声——他正将一个比他脑袋大一圈的球状鱼缸环抱在胸前，里面还有水和小鱼。“小学生郊游。”他拿着烟的那只手在空中比划一下，调侃道。

米哈伊尔又能说什么呢？他也很无助，钱还是他出的呢。“……别说这个了。下午不是还要去配枪保管所吗？在哪里？”

尼尔把烟扔在地上，踩灭了：“我来开车。”

德克萨斯是故事的国度，每个德克萨斯人一生都至少有过一次追逐故事的经历。那么，故事猎人的标志是什么呢？

——是枪。每个德克萨斯人都会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枪。

房车行驶在城市车道间，并行，超车。导航显示几人正向市中心方向开。不久后，一栋外墙漆黑如黑曜石般的建筑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怀念啊。”尼尔感叹道。

“大概十多年前，我在这里拿到属于我的枪，并一直用到今天。是一把步枪。米哈伊尔，你又会得到怎样一把枪呢？”

车停驻于建筑前，米哈伊尔与尼尔走下车去。里面是只有故事猎人才能进的地方，樊宇与罗摩便留在车上。一方面也好让樊宇监视着那个家伙，总觉得一不注意他就会做出些意想不到的事来。

踏足进入管理所，大厅空荡又干净。

“……人真少。”

尼尔无奈地说：“故事猎人正在消亡，你应该也知道。”

前台的女士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而当米哈伊尔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个将要前往州外的猎人时，那人立马清醒过来：“竟然是……！啊，稍等，我马上带您去二楼的靶场！”

米哈伊尔看了尼尔一眼。对方扬了扬下巴，好像在说“跟上去”。

上到二楼。狭长的走廊上只有一扇门，进去后是一间内壁深色的靶场。刚才见到的前台正推着小车过来。至于车上是……枪。枪。枪。放满了枪。

“我应该怎么做？”米哈伊尔问。

“拿起一把枪，朝靶心射击。”工作人员手指着房间另一端的靶标，“手感不对就换一把。不行再换下一把，直到确定它对你而言正是最合适的一把。”

米哈伊尔看了眼小车里的，好多，而且彼此间形状差距巨大。不知道挑哪吧好，就不如不挑。随手抓起一把来举起，瞄准。

——米哈伊尔首先感到很重。平时他虽然也有运动，但只维持着较低的运动量，腹部的肌肉也薄薄一层。

“话说，米哈伊尔，”尼尔见缝插针地同他搭话，“你知道‘枪语’吗？”

——接着扣动扳机。“砰”地，子弹击中远处的靶标。——第一下。他在心里默念道。

“那是什么？”

“就是和花语、星座这些类似的东西，有人认为枪的喜好与人的性格相关。就比如你手上那把叫冲锋枪，选择这把枪的人大多善于忍耐。”

“我不太信这些，觉得都是些人刻意安上去的牵强附会的说辞。”

米哈伊尔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这把放回原处。

“噢，不喜欢手上那把？”

“稍微有点重。还是轻便些好吧。”

“这样？那你试试手枪吧。”

那是体积很小的一把，拿起来。果然比刚才的轻了好多。米哈伊尔将手枪瞄准靶标，射出子弹——下一秒，正中靶心。手感相当不错。之后又试了其他不同式样的，还是觉得手枪好。

“对了，尼尔。手枪的枪语是什么？”

“手枪吗？我想想。似乎是……‘无畏的赌徒’。”

“是吗。……嗯，就手枪吧。“米哈伊尔平和地决定道。低头注视着手中锃亮的枪身：“保佑我。”

“那请稍等！”

——没有结束吗？他吃惊地看着管理所的那名职员又小步小步跑开，去到旁边的小房间，然后“喀隆喀隆”地又推出一辆手推车出来，上面堆着比刚才多出几倍的枪支——全部是手枪。

“手枪原来还分这么多型号吗……？”

尼尔回答：“嗯。不过基本就是样式的区别，除了恐怕几只手就能数过来的枪支狂热者之外没人能分清楚。你就只用选自己觉得手感不错的就好。”

“可是有这么多……”

一——整——车。不知道是什么途径来的，有的装在盒子里，有的大大咧咧地单支放着，大甩卖似的堆了老高。总计恐怕有上百支。

——逐一要到什么时候？想想都绝望，米哈伊尔求助似的看向尼尔。后者不发一语，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米哈伊尔从心底发出一声哀嚎。

三小时后，两人终于选好了枪支，离开配枪管理所。上车后，罗摩还双手撑着脸颊，专心盯着鱼缸里的小鱼游来游去，樊宇则早已经等得不耐烦：“太慢了吧？哎呀……”

——米哈伊尔的样子看着真可怜。扣了不知道多少次扳机，现在捧着枪盒的手都在抖：“我明天肯定连叉子都拿不起来了。”

“真辛苦啊。……对了，你的枪呢？在盒子里吗？给我看看吧。”得到米哈伊尔的默许后，他小心翼翼将盒子打开：“噢，是M1911呀。”

“你居然知道！”倒是尼尔颇为震惊，“如今懂枪械的已经太少了。”

“略知一二。”他这话不知是不是谦虚。

那么到现在为止准备工作已臻完备。移动方式，住处，食物，武器……每完成一步，距离出发的时间就更近一些。

“只是……要去哪里呢？”

米哈伊尔拿不定主意。作为德克萨斯人，他从未去过州外，甚至对州外的世界一无所知。同为德克萨斯人的尼尔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问：“樊宇，你觉得呢？”

“我？”

“你不是初中之后才搬过来的吗。我不清楚国外什么情况，没有独立条约的限制，应该轻松便能了解到世界各地的信息吧。”

樊宇却否定了这点：“没这种事。不只是美国，世界各地都在保守化，只是情况可能没这么严重……或者说是时间快慢的问题。我能知道的也很有限。”

“是吗……”他眼中的光芒变得黯淡下来。

“——拿不定主意的话，那就往西方走吧！”

此时，一直守在鱼缸旁边的罗摩忽然开口说话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开始听的，从几人开始讨论起一语不发到现在。米哈伊尔翻出从雅姆那里拿来的全美地图，“沙沙”地在桌上摊开：德克萨斯往西边出去是新墨西哥-亚利桑那联合，再往东北走到加利福尼亚，除开飞地阿拉斯加之外，那里就是美国的最西边。加利福尼亚的北部是俄勒冈-华盛顿联合。

“西边有什么吗？”

问过了，却没有得到答案。罗摩只是说了“去东方”，之后又专注到眼前的鱼缸里的鱼身上。他已经看了一下午，好像不觉得厌倦似的。或许维持着这个状态看上一周对他而言也没有问题……米哈伊尔心说。

可话又说回来，西方究竟有什么呢？

“……的确，我们可以照他说的来，先往西去。”

樊宇说。他右手扶着下巴，语速很慢，言语伴随思考匀速吐出。

“眼下信息不足的情况恐怕难以得到改善，这样一来，过分考虑路径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不如一边前进一边思考。”

尼尔也点头：“嗯，赞成。”

“那我们的第一站就是……新墨西哥-亚利桑那联合？”

——全票通过。出发时间也定得相当自由，只待几人各自将远行前的事务安顿好以后。

“那么……队长，我们的队伍也应该有个名字吧。”

回程是尼尔在开车。驾驶区后面，樊宇正无所事事地整理上午买来的东西，中途想起这个问题，便询问米哈伊尔。

“嗯……美国清酒（American Shinjuu）？”

驾驶座突然传来激烈的抗议声：“……这不是小孩子喝的果汁吗？起码要叫‘马提尼’吧！”紧接着，“尼尔先生，请认真开车！”，“反对无效，尼尔·尼科莱利斯！”——热闹的声音此起彼伏。车窗外，天空已渐渐晕染上夜色。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至于到何处终结……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