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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月亮和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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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轰隆,秦乐居然睡了个好觉。

他醒来时天色昏暗,外面哗哗风雨,裴习彦不在房间,他看着窗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点。

门前铺盖已经不见了,桌子上只有三个葫芦。

他拿起一个茶杯喝水,透过窗户缝隙看外面的大雨。

昨天被踢的后背睡一觉反而隐隐作痛起来,让他因自己被丢在昏暗房间里冒出的火苗又往上窜了一点,吹进房间的冷风都压不住火势。

就在秦乐心里的火愈烧愈烈之际,点火的人终于回来了。

裴习彦端着一碗黑了吧唧冒热气的东西进了房间,见秦乐站在窗边,笑道:“秦兄别喝茶了,一会把这药喝了吧。”

“什么药?你去熬药了?”秦乐问他。

“正是,今早醒来感觉天色不对,没一会就打雷下雨,也就没叫醒你。”裴习彦把药碗放在桌上,“你背后淤青一片,这是化瘀药,很有效的。”

秦乐突然感觉心里那把火被这碗药给浇灭了,也烧不起来了。

“谢谢。”他坐到裴习彦对面,伸手把药碗移到自己面前。

“秦兄无需言谢,我应该做的。”裴习彦突然从怀里掏出匕首给秦乐看一眼,又放进怀里,“我带了匕首防身,不是防你。”

“知道了,以后就不用给我看了。”

“好。”

两人简单交流后,裴习彦出去看马,房间又只有秦乐一个人了。

只不过这次没有无名火,他捧着药碗吹气,一口一口安静喝着。

一碗药喝完,外面雨声小了大半,裴习彦也回来了。

“过会雨停了,我们就继续往北。”裴习彦关上门,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好,那我再去睡会,雨停了就叫我。”秦乐喝完药,浑身都是暖的,也懒懒的。

他侧躺在床上,听裴习彦翻动纸张的声音,还真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他被裴习彦叫醒,外面居然放晴了。

秦乐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好自己,看着窗外的太阳,感叹春天这个小孩的“喜怒无常”。

还是城北那座桥,前江水流湍急,江水泛黄。

两侧桥头有几个中年男子在江里捞鱼,小孩被他们赶回家,又偷偷跑上桥,躲在栏杆后往江面上瞧。

秦乐在记道车经过一排小孩时悄悄在一个男孩头顶轻拍一下,于是几个孩子原地打闹起来。有个小女孩笑够了,指着记道车说是上面的人拍的,几个小孩就追着记道车跑。

“快快,跑快点。”不时回头的秦乐发现小孩追来了,赶紧让裴习彦加速。

裴习彦充耳不闻,还是慢慢走,眼看有个大点的男孩就要追上来,秦乐都想好怎么甩锅了,结果马突然跑起来,一下就跟后面的孩子拉开距离。

秦乐终于放下心来,又默默记了裴习彦一笔。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也不主动说话了,轻声哼着忘了大半的歌,记鼓声记方向。

雨后空气湿润,即使晒着太阳,秦乐也不觉得渴,他感觉自己有点像植物,很需要水分。要真是这样,那夏天得怎么办?

还没想好是带个水桶泡衣服还是带个水桶装水喝,才晴了一会的天又阴了。

这次走的路是望安与邻县之间的主要道路,因此茶亭驿站均按里数设置。可惜他们已经路过茶亭了,而雨不等人,很快就落在他们身上。

裴习彦把马栓在树下,和秦乐一起穿好蓑衣斗笠,贴着树干躲雨。

雨不像上午那么大,大树也多少帮他们挡了一些雨,可能是为了让秦乐不那么无聊去拔蓑衣上的草叶,裴习彦说起了以前的事。

“我和阿翁以前最怕春天,有时候一天走不了几里,光在树下躲雨了,就像现在这样。我刚跟着他的时候个子很小,十几岁的人了比一些七八岁的小孩还矮,那会阿翁骗我说小孩子要好好躲雨,让我蹲到车底去,不然会被雨淋得长出一身鸡毛。”

说到这,裴习彦看着雨丝笑了。

“其实我知道他在逗我,我一个人流浪那么多年,不知道淋了多少雨,从来没听过也没长过鸡毛,倒是听过落汤鸡这个词。”

“可是很奇怪,他说得多了,我竟然慢慢开始信了,还真听他的蹲在车底,然后他就蹲在我面前,一个劲点头说我乖……真不知道那会我怎么想的,这都相信。”

秦乐听出了裴习彦的难过,犹豫着往他那边靠了靠,“其实我觉得你阿翁说得对,你流浪的时候吃都吃不饱,哪还长得出鸡毛?跟着他以后每天都能吃饱了,说不定真会长呢。”

裴习彦看着秦乐,眼前的人神情认真,毫无取笑敷衍。

他伸手在秦乐下巴上擦了一下,擦去了秦乐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脸上的树皮碎屑,“那你小时候呢?”

“我小时候,我……我不记得了,可能也怕淋雨长鸡毛吧。”秦乐被裴习彦的举动吓得有点心慌,心道同事而已,怎么还动手动脚的,真是没有边界感。

“这几天,你有想起什么吗?”

“没有,都是些小事。”

“慢慢想吧。”

“嗯。”

秦乐伸手去接树叶上滴下的雨,裴习彦在一旁看脚下蹭蓑衣躲雨的小草,两人静静待着等雨停。

等了很久,秦乐蹲在地上已经拔出一块空地了,雨终于停了。他看着前面给马擦水的裴习彦,心里一阵吐槽。

煎熬,彻底的煎熬,裴习彦居然能这么久不说话,我以后会发霉吧?

充满烦恼的眼神从裴习彦身上转移到被自己拔秃的草地上,一下变成了歉意。

他看着草地笑了一会,听到裴习彦说出发,又抬头看看天空,内心祈祷不要再下雨,然后坐上车,继续往北远行……并没有。

才走了八里,裴习彦就下了车,秦乐也跟着下去。

“时辰不早了,今晚就在此将就一下吧。”裴习彦把马牵到马棚里,和秦乐一起进了茶亭。

秦乐往耳室探头一看,门紧锁着,“这个茶亭没有施茶人吗?”

“今日春分,应是回家祭祀了。”

“春分了啊,河背村今晚应该也很热闹吧,希望别再下雨了。”

裴习彦和秦乐一人占了一张桌子,又陷入沉默。

秦乐紧抿着唇,感觉这么尴尬下去不是办法,想找裴习彦再聊聊,一回头,裴习彦蹲到墙角去了,双手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这是……在画圈圈诅咒我?他抱着这个想法轻轻走到裴习彦身后,刚好火苗冒头,小角落一下就亮了。

原来在点火啊。

他盘腿坐在墙边,掸掸衣袖上不知道有没有的灰尘,刚要开口,裴习彦起身走了。

秦乐无语。

噼啪火焰声把他逼得后挪几分,透过火焰,他看见了另一侧墙角堆放的枯枝,看来是先前的路人放在这的。

东想西想一会,裴习彦抱着个小锅回来了。

秦乐被他怀里突然冒出来的锅惊到了,之前放衣服的时候也没发现暗箱里有锅啊?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问,裴习彦笑道:“车底还有一个暗箱,在另一边,明日告诉你。”

“哦,你要煮吃的?”秦乐问。

裴习彦把锅放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你吃。”

秦乐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上午那个药?”

“嗯,多喝几次,好得快。”裴习彦把药材倒进锅里,又端着锅起身往茶亭另一头走。

秦乐不明所以,好奇心驱使他跟过去。

“耳室后一般会有个水缸,施茶人不在时也会留半缸水应急。”裴习彦没回头,只是移开木板等着秦乐过来看。

“原来是这样啊。”秦乐拿起水瓢,往锅里倒水。

“可以了,慢慢煮着就好。”

“嗯。”

秦乐还是跟在裴习彦身后,他正在思考怎么样才能在不熄火的情况把锅稳稳地架在火堆上,就见裴习彦从门边拿了两根带勾的铁棍,勾着锅两侧的圆洞,缓缓放在了火堆上。

在裴习彦开口前,秦乐就精准预判了他要说什么,“你阿翁做的?”

裴习彦闻言笑开,“是啊,你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我阿翁做的或者改的。他走了,就只有这些东西能陪我了。”

“可这些都很新啊?”

“原来的东西都丢了,这是我找人做的。”

秦乐不说话了,裴习彦也不说了。

又是一片沉默。

锅里水开了,咕噜咕噜响着。

秦乐一手背在身后抠墙上砖缝,一手撑地,不时瞄两眼裴习彦的侧影。

他也挺可怜的,防备心强也正常,而且气都消了,不管了。

“你看着锅吧,我眯一会。”秦乐边说边挪到裴习彦身后,靠着他的背坐下,“墙壁又硬又凉,你这里比较暖。”

他感觉裴习彦动了一下,还以为是不想让他靠的意思,挺直背就想走。

“嗯?”裴习彦回头看他,“怎么不靠了,我往左挪一点,你靠着应该更舒服,不会压着伤。”

“我这不是等你调整好嘛。”秦乐火还没窜起来就灭了,他轻轻靠上去,“还行。”

“睡吧。”

“嗯。”

或许是隔阂还没完全消除,秦乐总觉得有点不自在。

虽然暖和,但是自己更僵硬了,还不如靠着墙。裴习彦好像也是,一动不动,像个石雕。

两个有心跳的石雕。

秦乐静静感受自己的心跳呼吸,然后太过专注导致自己突然不知道怎么呼吸,憋着一口气咳了出来。

“怎么了?”身后的裴习彦问。

秦乐咳了两下,深呼吸一口,“没事,药好了吗?”

“还没,外面有月光。”

“月光?”

秦乐闻言起身,摆脱石雕身份,站在门口找月亮。在外转了一圈,他突然发出一声惊叹,把裴习彦叫了出来。

“嘘!裴兄别出声,脚步轻一点。”秦乐神神秘秘地说。

裴习彦照做,轻手轻脚过去,蹲在秦乐身旁,睁大眼睛在他指的墙角处看了又看,除了几根小草外什么都没看见。

“看见了吗,好大一朵花。”

“花?”

“你凑近点。”

裴习彦探身过去,除了草和土,真的没看到花。他怀疑秦乐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就问他是什么样的花。

“就是很普通的那种花,又大又白,就好像是……”秦乐指指天空,凑到裴习彦耳边,很轻很慢地说,“就~像~月~亮~”

裴习彦一愣,看了秦乐好久,才笑着说:“在这报复我呢。”

“你说得那么肯定,结果我一出来哪有什么月光啊,星星都没有。”

“我其实是想让你出去透透气,怕你被烟熏着了。”

“哦……我其实也是真的想让你看花。”

“在哪?”

“这呢,花!”

秦乐手掌底部贴在一起,十根手指相对,往不同方向弯曲,一朵“花”开放在裴习彦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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