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最后那句话余响直到回去之后都还想了很久。
遵从本心……
说是这样说,但是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太混乱了。
于是他并没有想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只能是暂且搁置,打算先顺其自然。
反正高中毕业后估计就各奔东西了,同校同班buff再怎么强,应该也跨越不了他跟江辞在分数上的鸿沟。
除非江辞高考发挥失常跟他一起进小二本或者他超常发挥进——不对,再怎么超常应该也不至于进那种双一流学校。
但江辞的发挥一向来稳定,所以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太可能会发生。
高中生的五一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根据学校规定,他们都得在假期的最后一天的傍晚到达学校参加晚自习,也算是为即将恢复正常的学习生活缓冲一下。
所谓缓冲,说白了就是赶在明天上课前把没写完的作业补完。
“啊啊啊死手快写啊,为什么还有这么多——”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晚读一结束,四班这些人一反以往倒头就睡的常态,一大堆人屁股跟焊死在座位上了一样,手上拿着根笔一边哀嚎一边奋笔疾书。
不过其实这种哀鸿遍野的景象不是每一个假期结束后都会出现的,这次是因为刚才晚读是数学。
范正清放了话说明天上课要讲解假期的数学作业,大概率还是采用前几天那个模式。
这个噩耗成功击垮了一大批就堵他不检查的学生,于是下课后范正清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掏出了带回去是什么样带回来还是什么样的卷子,十分狼狈地到处找别人的借来抄。
“余哥!你醒醒啊!你数学试卷一定写了对吧!江湖救急啊!”张淼确认了好几遍范正清已经走远后就像一阵风一样跟方承羽刮到了余响座位边上,可怜兮兮地企图叫醒已经困的人事不省的余响。
“吵死了,你们哪次不是江湖救急……哪有那么多急给你们救……”余响艰难地眯开眼,“在抽屉里自己翻。”
“还得是余哥你靠谱!”张淼感动到快要落泪了,“不像老方旅游到忘乎所以作业动的比我还少。”
方承羽无语:“你没旅游也只写了这么几个字就别说我了吧。”
“好好好咱俩半斤八两,不然咋能做同桌呢。”张淼猫着腰低着头在余响课桌肚里找假期做的那几张卷子,却因为光线不足怎么也找不到,“找不到啊余哥……”
余响这回是连眼睛都懒得睁了:“反正就在里面,你自己努力。”
张淼无奈,只得是又凑近一些,半边脑袋都要贴上余响的腹部了。
“别找了。”一道冷淡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江辞,但出于礼貌,张淼还是抬起头直起腰对上了江辞的脸:“?”怎么个事?
莫非是要阻止他抄作业?
虽然以往江辞从来不管这种闲事,但难保他今天突然想管。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心里不禁警铃大作。
但令他大跌眼镜的是,江辞只是拿起一叠试卷递到他面前:“他答案跟我的差不多。”
张淼整个人都呆滞了,头顶仿佛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转过脸用眼神询问同样傻眼的方承羽:“他这是什么意思?”
后者回以一个“应该是叫你拿去抄的意思”的眼神,并示意他赶紧去接。
最后张淼捧着那叠试卷跟方承羽回到座位上后都还没缓过来。
“老方,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张淼眼神坚毅地和方承羽对视。
“什么感觉?”
“有种标准答案从天而降的感觉。”
方承羽:“……”大差不差了。
“哎三水你借到答案来抄了没?抄完也借我抄抄呗……卧槽你这借的谁的啊?怎么全写满了?最后一道大题都写满了?全用拍题软件搜的吧?这跟自首有什么区别?”前排一个男生扭过头来对张淼道。
张淼挑着眉神秘兮兮地凑过去低声道:“你要是知道这是谁的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个男生不以为然:“是余响的吧?我刚才看你去他那滑跪了,他的那不是包拍的吗?”
张淼冷哼一声,把试卷翻到正面,上面赫然是江辞的名字。
那男生定睛一看后当即倒吸一口凉气:“牛逼啊你,你怎么把江辞的作业搞过来了?你怎么说服他的?我都不敢找他要。”
“他自己主动给我的。”张淼莫名神气,尾音都在忍不住地上扬。
“吹吧,怎么可能——是吧老方?”男生说着就把求证的目光投向了正在奋笔疾书的方承羽。
“确实是他主动给的……我抄哪了?三水你不要乱翻,翻刚才那面。”方承羽正忙着,敷衍地回。
男生眼睛直接瞪成了铜铃,第一时间朝后排江辞的座位看去,只见试卷的主人一手托着半边脸,歪着脑袋疑似是在看正在睡觉的同桌。
当然也可能只是在发呆,学神的休息方式与众不同一点也说得过去。
所以他收回视线,继续对张淼道:“那你抄完借我——”
“打住啊,你自己去问他可不可以。”张淼立即道。
“我问他干什么,我抄你的不就行了?”
张淼恍然大悟:“是哦,还能这样。”
江辞的作业在张淼那的消息很快就在班里传开了,不少人闻着味就来了,其中还不乏有成绩好的过去对答案。
于是张淼那一桌这天晚上门庭若市的,一到下课时间就挤满了人,刚睡醒不明真相的余响揉着眼睛,一看前排围了这么多人,皱着眉嘟囔:“那俩货又买新鞋了?这么多人围观?”
“他们买新鞋应该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江辞听到了他嘟囔的内容,随口回了句。
“那是干什么?”余响本想过去凑个热闹,但刚想站起来上课铃就响了,无奈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想着等下上课传个纸条过去问问算了。
他活动了一下睡的有些酸疼的脖子,伸手在桌肚里掏了掏,掏出了他的假期作业。
掏出来之后他就愣了:“我怎么记得我的作业好像被借走了来着?他们这么快就抄完了?”
“他们没找到你的。”
“所以就不抄了?”余响狐疑道。
“不。所以他们抄了我的。”
余响一脸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瞅向了江辞:“你把你作业借给他们抄了?”
江辞看着余响震惊的表情,嘴唇微微抿了一下:“……抄你的和抄我的没有什么区别。”
余响:“……”那倒也是,毕竟大部分题都是江辞教他做的,做完之后还对了一下答案。
但是——
“平时怎么不见得你给我抄呢?”余响酸溜溜地问。
江辞也听出了余响语气里微妙的成分,心里有根弦被狠狠地触动了,以至于他小心地反问:“你生气了?”
“没有。你给谁抄是你的自由,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事实上余响听到江辞这么问的时候呼吸停滞了一秒。
他有生气吗?应该没有。就是有点不爽。
但是他有什么理由这样?
余响陷入了一番纠结之中。
“嗯。没有就好。”
余响磨了磨牙。
奇了怪了,为什么听着一股子无名火。
由此,余响抓耳挠腮地郁闷了一整个晚自习。
“余哥!放学一起出校门吗?”放学的下课铃一敲,早已准备好冲回家的张淼和方承羽就来了。
还在慢吞吞收拾书包的余响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坏了,连带看这俩也有点不爽了是怎么回事?
不要这样啊余响!你不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清醒一点!
方承羽茫然地看着表面上平静如水内心却在咆哮的余响:“余哥,你怎么了?”
余响马上低下头:“没什么,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张淼眼睁睁地看着余响一连塞了好几本书进书包,觉得不太对劲:“余哥你怎么带这么多书回家?不嫌重吗?”
“哦,带回去当睡前读物。”
“你要发愤图强了?”张淼低呼。
“对的,建议你们也努力。”江辞已经收拾好了,淡然地对他们说。
“我的妈,这啥情况。”张淼一把勾住了方承羽的脖子,“他受什么刺激了?”
方承羽一脸的莫名其妙:“你问我我问谁?谁知道余哥这个假期经历了什么。”
“嘶。”
方承羽:“你嘶什么?你知道?”
张淼表情严肃:“我那天大冒险输了逼着他接受了我一个深情的飞吻,不会是被我恶心到了才要发奋图强吧?”
方承羽听不下去了,赏了好友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还是别高看自己了。”
张淼的脑回路从来不让人失望:“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还没有恶心到那种地步?”
方承羽绝望地闭上眼:“滚。我不想跟傻子讲话。”
“咋还突然急眼了呢……”张淼嘀咕着,压根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收拾完了,我们走吧。”余响拎起书包起身,对三人道。
在此之前他都已经差不多习惯跟江辞一起走路回家了,而跟张淼二人也一直是一起出校门,所以自然而然的在出校门这段路上就成了四人同行。
一开始是有点别扭,但渐渐地就处的融洽了,张淼他们甚至偶尔还能跟江辞搭几句话。
“有点饿了,要不要去整点夜宵?”被微凉的夜风一吹,余响心里的那股郁结之气也散了不少。
“整!”张淼第一个回应。
最后他们四个人一人在校门口买了一个烧饼,分成两路各自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余响一边走路一边啃烧饼,啃着啃着发觉不对,转过脸目光下撤:“你怎么不吃?”
“我不喜欢边走路边吃东西。”
“但走回家凉了就不好吃了吧?”
“这个天气没那么快凉的。”
“那也没那么好吃了。”
僵持之下,两人最终在路边的绿化带附近找了一个长椅坐下。
江辞慢条斯理地吃起的属于他的那份烧饼,咽下去之后突然开口问道:“你今晚似乎不太高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