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六月,天气明显热了,大人孩子穿着短袖凉鞋,顶着初升愈热的朝阳挤在游乐场门口排队,放眼望去,乌压压一片。
今年的儿童节在周五,孩子都要上学,许多家长带着孩子周末来游玩,岳渊渟和上官鸿正巧也选了这天,身边跟着兴奋不已的上官鹄和东张西望的黄宇。
他们来的算早,排了几分钟就进去了。
上官鹄激动地蹦了一个高儿,拉着岳渊渟要找过山车和大摆锤,还没跑出去,就被他哥的铁掌掐住了后脖颈,强迫他停下。上官鹄双手握住那只铁掌解救自己的脖子,一脸怨愤地盯着他哥,道:“哥,你干什么?”
上官鸿没理他这句质问,晃了晃他的脑袋,把人扔麻袋似的扔到黄宇怀里,简单粗暴地安排道:“你俩一起玩,我和你们嫂子一起,你俩玩够了就自己打车回家去,明白了?”
黄宇和上官鹄对视一眼,同时拉长声音“哦”了一声,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黄宇搭着上官鹄的肩膀,道:“老大,你就放心吧,小鹄交给我,不会有问题。”
“嗯,晚上到家给我打了个电话。”
“知道了。”说完黄宇和上官鹄一起跑去找过山车。
——
打发走两个大灯泡,上官鸿自然地牵起岳渊渟的手,往游乐场指示牌走去:“看看想玩什么?”
岳渊渟看了一会儿,道:“先去坐摩天轮。”
上官鸿愣了一瞬,他看电视上说情侣一起坐摩天轮会永远在一起,听到岳渊渟说去坐摩天轮时,他的心顿时被爱意填满,傻笑着陪在他身边:“好啊。”
上官鸿兴冲冲买了票,和岳渊渟一起排队,排队时还不忘牵着手,他偷偷打量着身边人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清冷孤傲,又忍不住道:“渟渟,你喜欢摩天轮吗?”
岳渊渟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我不喜欢太刺激的,这个很慢。”
上官鸿的小耳朵似乎耷拉了下来,有点失落地“哦”了一声。
“走吧,到我们了。”
进车厢落锁,摩天轮缓缓上升,大地的一切都变得渺小模糊,头顶的天空愈发清晰湛蓝。岳渊渟坐在座椅上,看看缩小的城市和碧蓝如洗的天空,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上官鸿,不解道:“你看我干什么?看景色啊。”
上官鸿不为所动,靠近了他,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人带进怀里,贪婪痴迷的目光让人有些畏惧。
岳渊渟微微蹙了蹙眉,道:“你怎么了?”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二人,岳渊渟没动,目光落在他脸上,几秒钟后,无意识地抿了抿嘴,将视线投向窗外的风景。
升至最高点时,岳渊渟唇角微动,刚要说“我们到顶点了”就被堵住了嘴。
上官鸿闭着眼睛与他缠吻,他在唇舌交缠中尝到极致的温柔和甜蜜,在这醉倒人的温柔乡中紧紧搂抱怀里的人,恨不得将绵软的躯体融入胸膛、化于身体。
“唔……”
岳渊渟喘不上气,推了推他,上官鸿这才松了力道,在他耳边轻声道:“渟渟,我好爱你。”
岳渊渟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缓了一会儿咽了口口水,飞出去的神思渐渐回笼,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按着他的肩膀从他怀里出来:“快下去了。”
上官鸿偷偷观察岳渊渟的神色,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在摩天轮接吻不是非常浪漫吗?他不应该含羞带怯地靠在自己怀里吗?出来后不应该脸颊微红眼神躲闪吗?他这老僧看破红尘般古井无波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岳渊渟走了一会儿发现身边人漫不经心,回头看他一眼,道:“上官鸿,给我买个冰激凌。”
“哦,好。”上官鸿让他坐在树荫下等自己,随后两三步跑到人满为患的冰激凌摊前排队。
十几分钟后,上官鸿拿着椰子味冰激凌和巧克力味冰激凌过来,一屁股坐到他身边,道:“你想吃哪个口味的?”
岳渊渟挑了巧克力的,尝了一口递到他唇边:“你尝尝,挺好吃。”
上官鸿舔了一口,点点头,把自己手中的递过去:“再尝尝这个味。”
岳渊渟也不推辞,尝了之后道:“有椰子味。”
岳渊渟不急着起来,上官鸿就陪着他坐,说些闲话,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两支冰激凌。
“好多情侣啊。”岳渊渟感叹一声。
上官鸿赞同地“嗯”了一声,握住岳渊渟的手,笑呵呵道:“咱们也是一对。”
听了这话,岳渊渟没搭腔,看了他一眼站起来:“走吧,接着玩。”
上官鸿立即跟上去:“下一个玩什么?”
岳渊渟看看四周,目光锁定排长队的鬼屋:“去那儿。”
上官鸿跟在他身边边走边担忧道:“你不是不喜欢刺激的吗?”
岳渊渟笑了一声:“这里面都是假的,有什么刺激的。走吧,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两人先看了一眼立在入口处的鬼屋介绍,这是个建在古战场上的刑讯室,数不清的人冤死在这里,有的人是自杀,也有被折磨而死,他们的灵魂被古战场浓重的阴气封锁并且渗透,愈发邪恶,这里随之越来越阴森恐怖。
上官鸿看完了简介,担忧道:“渟渟,你确定要玩这个?”
岳渊渟点点头,瞧着他上下打量:“你害怕?”
“我怎么会怕?”上官鸿自然地牵起他的手,“你不是不能玩刺激的吗?”
岳渊渟轻蔑一笑,指着这个简介道:“你是傻子吗?走吧,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排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他们,岳渊渟看着一对对从里面鬼哭狼嚎逃出来的男男女女,揪揪身边人的衣角:“有这么可怕?里面不都是假的吗?”
上官鸿一手搭在他的肩头,搂着人,点评道:“胆小鬼。”
岳渊渟仔细看他的脸,问道:“你真不怕?别蒙我,要是怕咱们就不玩了。”
上官鸿道:“地下拳场里的才是一群真正的鬼。”
“说的也对。”
临到他们,上官鸿买了票进去,刚一踏入大门,里面的温度顿时降了下来,莹莹绿光和明明灭灭的灯光照着凹凸不平的墙壁,上面血迹斑斑、陈旧发暗,阴风吹过,远处传来铁链的声音,好像是人在拖着铁链缓慢艰难的挪步。
岳渊渟和上官鸿对视一眼,岳渊渟握住上官鸿的手,道:“原来这就是鬼屋。走吧,往前面看看。”
上官鸿的心猛然一颤,侧头看他,忍不住回握住他的手,心想:“渟渟就是嘴硬,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怕的。”他边走边出神,完全忘了这里是鬼屋,“说不定渟渟只是装出来的不怕,等一会儿有鬼出来,他就会躲进我怀里。”
他们拐过一个拐角,岳渊渟没防备,正对上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而这个人没有脸皮,只剩下血流不止的脸部轮廓,应该是嘴巴的部分呜呜地发出声音,涌出一滩血,滴滴答答地染红脏污的囚衣和地面。
岳渊渟大叫一声,下意识后退一步,撞上身后的上官鸿,紧接着转身把自己埋在他怀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上官鸿心花怒放,看这个血淋淋的囚犯都带了几分感激。他连忙抱住怀里瑟缩的人,轻声哄道:“我在这儿。”
“囚犯”看他不害怕,知道吓不着他,非常敬业地拖着条“瘸腿”往另一边走了。
上官鸿笑道:“你不是说这都是假的吗?别怕,走,继续往前走。”
“他还在吗?”
“走了,别怕,有你男人我呢。”
岳渊渟颤抖地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往后看了一眼,看果真没人了才缓慢不舍地放开他,又牵着他的手,咽了口口水道:“走…走。”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牢房,木头漆黑带血,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每个牢房都有几架骷髅,缺胳膊少腿,姿态各异,坐着、躺着、趴着、吊着……
它们随着穿堂的阴风不住摆动,相互碰撞发出令人牙酸心骇的摩擦声。
上官鸿点评道:“难怪这里这么多人,做的还挺像模像样的。”
岳渊渟抓着他的胳膊,缩在他身边,警惕地打量四周,突然停住脚,道:“你有没有听见歌声?”
上官鸿经他提醒才注意到:“是有。”
飘渺的歌声传入耳中,没有歌词,只有舒缓轻盈的曲调,好像少女唱给情郎的,被空旷寂静的走廊放大回荡,缠绵悱恻的情意变成了凄冷悲怆的哀曲。
上官鸿低声道:“我们去看看。”
“嗯。”
“二郎!二郎!”歌声停止,一个女人充满爱意的声音越发清楚,但在这幽森的环境听起来没那么美好。
“从哪儿传出来的?”
上官鸿刚说完,就听这句“二郎”清晰无比,紧接着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怀里就落进了一个头戴喜冠,身披喜服的女人。喜冠的流苏散乱沾血,大红喜服破烂不堪,一抬头,那双眼睛赤红无比,脸却白的吓人,嘴唇竟是黑红色,发黑的血迹顺着嘴角流下。
“妈呀!”上官鸿大叫一声,他刚要把人推开,怀里的沉重感消失了,只听见一声响亮的耳光声。
岳渊渟下意识把这个疯子新娘从上官鸿怀里揪出来,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手心传来火辣辣的触感他才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疯子新娘被他扇倒在地,捂着被打的脸惊愕地看着他。
岳渊渟有几分尴尬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
“啊!!!!”新娘捂着半边脸提着裙摆鬼哭狼嚎地跑了,“杀鬼啦!!!!”
岳渊渟愤怒的目光看向上官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上官鸿追上他,道:“渟渟,我也不知道她会扑过来,你别生气,这也不是我的错。”
岳渊渟骤然停步,冷着脸道:“脱。”
“啊?”上官鸿以为自己听错了。
“脱下来!那些衣服从来都不洗,又在这种地方工作,脏死了!”
上官鸿麻利地脱了衣服,岳渊渟从小包里拿出湿纸巾给他擦脸和上身,直到所有湿巾全部用完才停下。
岳渊渟道:“一会儿出去把衣服扔了。”
来玩的好心情都被搅了,岳渊渟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上官鸿跟在他身后,感觉他好像很生气,连话都不敢说。
一个披头散发的鬼突然出现在岳渊渟面前,上官鸿正打算张开双臂抱紧再次受惊的心头肉,就听心头肉冷冷地对“鬼”说:“让开!”
那位工作人员讪讪地站到旁边,上官鸿经过时略带歉意道:“兄弟对不住,老婆生气了。”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岳渊渟如钟馗附身般呵退一切牛鬼蛇神,推开门出了出口。
上官鸿扔了那件衣服,心想:“还好里面有件黑背心,要不我就得光膀子了。”
岳渊渟看他扔了衣服,转身往前台走。
上官鸿连忙跟上:“去哪儿啊?”
岳渊渟从兜里摸出两百块钱给前台服务员,面无表情道:“刚才在里面我扇了你们工作人员一巴掌,就是那个穿喜服的新娘,这是赔偿。”
排队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前台看了看钱,问:“先生,您为什么要扇我们的工作人员?”
“她往我对象怀里扑。”
这话一出,人群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岳渊渟不再说一句话,拉着上官鸿的手转身离开,坐到大太阳底下的一条没人坐长椅。
上官鸿伸手挡刺眼炎热的太阳,被岳渊渟拽下来。
上官鸿不解道:“干嘛?”
“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