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料到还有魔法师的存在，兽人这一战大约折损了一千，足以让他们暂缓攻势。

虽然物资还算充足，但失了指挥官，又没有对付魔法师的奇策，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退出几十里，在王国继续作乱。

路茵此时在做什么呢？

不好意思，刚醒。

坠落的那一刻，路茵以为自己终于饿死了，是有点欣喜的。

结果很令她失望，并不是。

她竟然在敌军阵前魔力透支到失去意识，晕过去了。

简直不敢想双方大军见到自己就这么栽倒在地上，分别是个什么反应。

她现在只想死。

连耶瑟放在她胃部的手都无暇去思考。

一世英名，再次毁于一旦。之前好像就毁过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也是在这个人面前来着。

路茵偏过头去，耶瑟正在看天使传给他的羊皮纸卷轴。

另一只右手正按在她的胃部，手掌心被白光覆盖，温暖的温度从她的身体中心传达到四肢百骸，令路茵全身的体温都升高了起来。

高得不太正常。

一定是这个位置太暧昧的原因。

手指要再往上一点点，就会碰到大部分女性都会尖叫的地方。不过耶瑟的分寸掌握得很好，放的位置无可指摘，半点逾越也没有。

路茵一边唾弃没用的自己，一边丑恶地想，好爽啊，就像泡在温泉里一样。

真希望他再多放一会儿。

于是她假装自己受到打击，用手臂盖住双眼，正在低落。

自己果然很邪恶，不愧为恶魔。

天使送来战报，一定是前线有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她却因为私心在这里装死，拖慢他的行动。

耶瑟也没提要离开的事，用手轻轻按了按路茵的胃，感受到不正常痉挛已经缓解了。

他知道路茵醒了，目光很复杂：“不要这么勉强自己。实在不行……就吃一点东西。”

路茵恍然觉得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竟然让自己吃东西？

这真的是从耶瑟口中说出来的话？

是对她生了恻隐之心吗？

也对，人之常情。挨饿的人就是很可怜，别说慈悲的神，就是路茵自己也看不得。

不过他怎么能这样呢。

路茵不赞同地说：“你这不是要我前功尽弃吗？”

她都努力到这份上了。

耶瑟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我觉得我还能坚持。而且这不是有你吗，治愈术还挺管用的。”

虽然饥饿感没有消失，但好歹疼痛是没有了。

耶瑟眼睫毛下垂，神色晦暗不明。要是连他的治愈术都没有用，治愈术就可以从世界上的魔法中剔除了。

但治愈术对路茵而言并不是好事。

治愈术会补充体力，修复损伤，自然也会让路茵离饿死更远，令她的部分努力白费。

如果是真的为她好，就应该现在收手。

他刚刚把手掌抬着离开一条缝，路茵轻轻哼了一声，好似露出了一点不舍的表情。

耶瑟：……

他狠下心说：“我得离开了。”

“哦。”路茵收起小心思，不敢打搅正事，毕竟恶魔出逃也有她的责任，她不能再添乱。

她从床上爬起来，“我们一起出去吧。”

得想办法把虎视眈眈的兽人处理了，真是什么东西都敢骑到她头上来。

“路茵。”耶瑟叫住了她。

“什么？”

“你不会有怨言吗？必须承受这样的痛苦才能获得重生。”

路茵莫名其妙：“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就像人一定要死了才会变成天使或者恶魔，我既然想摆脱恶魔，当然也得去死。而且死了还不会消失在世界上，你会接引我，不是已经很划算了吗？”

突然她领悟到什么，紧张地说：“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等她饿死以后灵魂会就此消失之类的？

耶瑟难得有些感到无语：“当然不是。”

他比谁都期盼那一天。

路茵松了一口气。

“别吓我啊。你就等着吧，记好了，到时候我要当人类。”

“好。”

路茵走出了房门，耶瑟紧跟其后，步幅比路茵更大的他却落在了后面。

路茵想法乐天，遇到加诸在她身上的困境，也会用积极的态度面对。

但并不代表这些困境是正确的，是她该承受的命运。

耶瑟本来能够理解、但不认同墨迪涅的想法，现在却微妙地赞同了。

错的不是她，而是将她变为暴食的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们在会议大厅之前分别。

路茵扭捏了一下，还是问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耶瑟说。

路茵满意了。

耶瑟微微一笑，身形传送消失。

他想，或许他应该思考是否要改变这些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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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茵推开会议室的门之前，会议室的气氛并不沉闷，甚至有些热络。

永辉帝国的国王一扫连吃败仗的萎靡，早已丢失王家气质总算找回了点影子，身形挺拔了不少。

银霜正在给伽斯特喂鱼干，精灵和猫都不打算搭理人类的样子，人类们便也没再往上凑，而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艾凡身上。

国王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大肆夸奖艾凡。

“没想到曼德裘的孙子竟然如此的出色，得了你爷爷的真传，看来我们人类还并没有走到绝境。”

“陛下谬赞了，只是一个不成器的子孙而已。”

艾凡也心神激荡。虽然他的眼界已经拓宽，见识了恶魔、天使和精灵，但这可是国王啊，是他从小到大所熟知的世界地位最贵重的人，也是他的前半生做梦都想效忠的对象。

对他的意义终究是不一样的。

曼德裘波澜不惊，在他身后一名少女却要把牙齿都咬碎了。

少女是艾凡的妹妹卡萝。

得益于她天才的魔法水平以及高贵的出身，在这次大战中没有前往最危险的前线，保住了性命。她跟随国王和爷爷一路逃亡，来到了圣城，见到了自己的哥哥大放异彩的场面。

不仅魔力的量庞大无比，而且操控力也十分精准，围绕在他身边的元素活跃得卡萝眼睛都要闪瞎了。

连国王都对他青眼有加。

更令她羡慕到眼红的是，废物哥哥竟然能和那位正在抚摸黑猫的精灵共同联手施展魔法。

那名精灵的脸庞就像是上天最美的造物，气质恍若从林中童话里走出的王子，令她心旌摇动，神往不已。

哥哥竟然能与他同坐在会议桌边，而自己只能像个女仆一样，恭敬地站在爷爷身后。

卡萝觉得自己灵魂都要升天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嫉妒的。

“抱歉，我来晚了。”路茵推门而入。

“慢死了。”伽斯特嫌弃地一扫尾巴。

银霜问：“我听说你早就醒了，怎么现在才来，还不舒服吗？”

路茵不自在地坐下，“就是有点疲劳。”

才不好意思说是贪恋耶瑟的治愈术才耽搁了。

她看向银霜，眼神忽然变得非常恐怖。

银霜在摸伽斯特。

——她从来没摸到过！

而且伽斯特似乎还很享受的样子，精灵的驯兽技巧就这么厉害吗？

凭什么？！

“圣城的代理领主，我们就尽快进入正题吧。”国王催促道。

然后被路茵可怕的眼神吓得吞掉了后半的话语。

他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他此生几乎从未等过别人，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不耐，因而忘记了自己丧国之君的立场。

确实不该。

国王有些坐立不安，路茵却开始了会议。

“兽人虽然退了，但还在王国全境肆虐，难保哪天又会攻来。”

艾凡说：“他们知晓了我们弓箭的射程，以及魔法师的数量，下次进攻一定会有相应的对策。我们会有些被动。”

提到弓箭，国王为弥补刚才的失礼，见缝插针地赞道：“贵方的弓箭令我大开眼界。据我所知，似乎比精灵飞弓的射程都要远一些。是新型的弓箭吗？”

“是在飞弓的基础上改良的。”路茵不愿过多透露武器的信息，问艾凡，“有抓到兽人的俘虏吗？”

“打扫战场时捉到几个。”

“带上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士兵们押进来一个残废兽人。

他受的伤不重，只是膝盖被弓箭射碎了，没跑掉。

刚进会议室，就散发出一股恶臭。有兽人的体味、汗臭味、血腥味，似乎还有排泄物的味道。

众人纷纷捂住口鼻。

路茵命人把他拉远了一点，问：“你们为什么要进攻人类的领地？”

双方领地相隔很远，中间有大片山脉横亘，兽人打下来之后不可能在其上统治，难道翻山越岭只是为了抢劫吗？

躺在木板上的兽人尽管膝盖被射得粉碎，倒是很难忍耐疼痛，神志清醒，还能回话。

不过倒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路茵嗤笑了一声。

一根冰锥扎入他的手指，兽人吃痛嘶了一声。

路茵问：“还是说你更想要我用操控精神的魔法来让你说？”

兽人目光仍然不惧，反而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傲然地说：“我们只尊敬强者，绝不会回答像你这样的废物的问题，让他或他来问我。”

唯一能动的下巴点了点，那个方向，是艾凡和正在撸猫的银霜。

银霜的手顿住了。

艾凡猛然一颤，鸡皮疙瘩从后背窜到手背，浑身像被电击了一样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