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外,乙骨父子俩正在弹冠相庆。父亲夸儿子关心亲人,发现情况知道精准求助;儿子赞父亲智计百出、一招制敌,不愧是阅历丰富的大人。父子都觉得感情在这出小事件中得到了升华,一时间其乐融融、父慈子孝。
——父子俩还没想到‘乙骨世界’的反转术式。
正在轻松谈笑间,手术室门开了。小次郎也和忧太一样,叉着腿慢慢走出来。父子俩激动地围上去,看起来像是重伤患终于被救回命。只是医生脸色古怪,示意父亲到一边说话。
两个成年人在走廊拐脚探头探脑地看了看,见两个少年病患正在交流经验。
“首先,有额外收费,损坏物品需要赔偿。”
医生叹气悄声道,将手中拿着的白床单抖开,展示了上面的洞……正好在人中的位置。老父亲诧异地点头,接下来医生讲明了原委。
“……这孩子好像讨厌自己的第二杏征,看都不愿意看呢,全程都用床单蒙着,只露出手术部位……有空的话,去看看心理医生吧,专业评估之后才能确定问题……但是最坏的情况,是性别认知障碍。”
老父亲脸上的表情突然复杂极了,他豁然回头。
忧太正在腼腆地笑,小次郎红着脸看窗外。
人如果戴上滤镜的话,就会不自觉地把获知的信息套入滤镜,那么事情突然有点出乎意料了——难道小次郎的意思,其实是想和世界做好姐妹?!
联想到这孩子幼时遭遇歹徒父死母丧,之后更是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苦……老父亲突然为成年人肮脏的思维而愧疚起来:“他是个好孩子,无论如何,都要尽全力治好他!”
“他的父母……在天上看到孩子遭受这种不幸,该多么痛苦啊。即使、即使治不好,我和孩子们也要接纳他、嗯……她,让她知道,家人永远支持她!”
……
难兄难弟坐在医院心理科的电脑前,对着测试题面面相觑。尽管不知道老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两位男孩还是乖乖按照要求认真答题了。小次郎答题的样子也是一本正经,选择题做得毫不犹豫。
‘我避免与可能批评我的人一起工作’
——没人会在乎别人的批评吧?鼠标点到‘无所谓’。
‘若没有别人的忠告或反复保证,我就不能做出决定’
——做决定还要别人忠告?
‘我总怀疑恋人背叛过我’
——虽然可以肯定不会‘背叛’,但是以蜜的脑回路,以曲线方式最终达成‘背叛’可说不好。
……
自信答题的结果,就是老父亲双手颤抖地拿着报告,凭着成年人千锤百炼的坚强意志忍住了眼泪。
辅助诊断工具:DSM-创伤评估量表、MMPI、罗夏墨迹测验
诊断结果:偏执(Pa)、精神衰弱(Pt)、社会内向(Si)
……
可能存在复杂性创伤后应激障碍C-PTSD、抑郁伴随解离倾向、身份认同紊乱,建议尽快就诊。
现在,性别认知障碍已经是小问题了!
——
在紧急完成初次心理治疗后,老父亲不由分说地预约了每周的固定诊疗。想到和小次郎几乎同样遭遇的女儿,成年人已经心急如焚得要超速驾驶了。
正在喜气洋洋的宇智波蜜套着乙骨世界的马甲,还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父爱如山。她高高兴兴地迎回家人,又神神秘秘地拉着佐助到她的房间。
乙骨世界:“快快快,解除变身术,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等两人穿过空间裂缝,落在一扇门前的时候,佐助又有了不祥的预感——他现在对门有点PTSD。蜜握住门把手,满脸严肃:“为了防止你这个笨蛋胡思乱想,所以宇智波天皇要把行动计划告诉你。宇智波女御,你会为天皇大人保守秘密的,对吧?”
“嗯!”
“很好。”蜜自信推门,里面咋咋呼呼、大呼小叫的声音扑面而来:“我要隆重地向你介绍,宇智波天皇的内阁成员!”
映入眼帘的第一位,是盘坐在地上的老熟人,五条大长老。
蜜:“这位是宇智波彰,我们的外置大脑。”
佐助:“?”
“虽然跟五条彰长得很像,但是他确实跟五条彰没有一点关系,是属于我们宇智波家的聪明人,我们宇智波家也有聪明人了!”
原五条大长老,现宇智波打工仔,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点了点头。
背后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你当我们眼睛瞎吗”的反对意见,被蜜完全无视了。
第二个人被普通麻绳装模作样地捆着,柔弱不能自理地歪靠在墙边,长发从肩头铺了半身,一眼看去就让人联想到‘活色生香’这个词。
“这是松平耀,我们内阁官房最重要的大臣。”
佐助:“?”
“他说松平家是华族,绝不会主动背叛天皇,所以我就把他从家里绑来了,让他被动背叛。”
——可以说,宇智波总监十分懂得变通了。
松平家的新家主表情沉痛的样子也很优雅:“松平家可是上三位的公家,也曾嫁女入皇家,与天皇休戚相关……”
蜜无视掉松平耀的喋喋不休,已经带着佐助去看第三个人了。
这位被咒物绳子绑得结结实实的女士,倒是他们的熟人——在赚钱还债期间,拜访京都咒高时,接待他们的便是庵歌姬。
蜜:“歌姬老师是我们重要的助力,未来会是松平耀的助手。”
歌姬:“喂!这样太过分了,不许戏弄老师,快给我解开!”
佐助:“……”
蜜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看向她:“那么,各位内阁官房的重要成员,这位就是宇智波天皇的女御,佐助。”
两位成年男性看起来十分平静,庵歌姬满脸服气:“早就知道你们在谈恋爱啦,快松开老师!”
“还不可以,现在松开的话你一定会跑的,宇智波天皇要先宣布计划。”
宇智波蜜跳上了办公桌,像是站上了演讲台。
“首先,这个咒术界是错的!”
蜜看向松平耀。被作为大家族继承人被好好培养、十分精明且识时务的松平家新家主,满脸坚贞不屈地施放了咒术。肉眼几不可见的一缕咒力,从松平耀身上如萤火虫一般飞出,落在无知无觉的庵歌姬身上。
“咒术师一代一代地生出来,一代一代地在祓除咒灵中死去。难道身负咒术和咒力,就只能接受这种命运吗?难道没有咒术和咒力,就只能等着人来救吗……祓除咒灵是全人类的任务,我要让普通人也掌握祓除咒灵的力量,把咒术师的命运解放出来。”
庵歌姬逐渐安静了。
“然而,从‘祓除’这件事上牟利的家伙,却不会轻易地让我们成功。所以我需要你们——”
蜜伸出手。
“听好了。尽管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正确的轨道在哪里,但是我知道错误是什么样子的。我会成为统治咒术界的暴君,在发生错误的时候及时纠正,就一定能找到正确的道路!
“我作为咒术总监和天皇,松平耀来帮我争取支持者,而歌姬增幅松平耀‘入内雀’的能力。”蜜露出蛊惑人心的笑:“你们会和我一起,指引这个国家走向真正的和平。”
“来,帮我吧。”
……
敷衍住老父亲对于撒娇精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宇智波天皇如坐上了新干线,事业上的进度一日千里。
“……庶子要服侍、服从嫡子,没才能的嫡子要服侍、服从有才能的嫡子。然而即使身为有才能的嫡子,也要受到长老、家主的辖制,就算既有才能又是嫡子,万一不被父亲喜爱,依然连家里的牲畜都不如……诸君,你们跪在才能不如你们的家伙脚下的时候,从来没有过愤恨吗?你们遭受那些家伙羞辱的时候,从来没有过不甘吗?你们接受了不该你们去执行的危险祓除任务的时候,难道没有过怨恨吗?!……”
这次光明正大的集会,正是宇智波总监亲自发起的。台上的咒术总监慷慨陈词。台下,应召而来的咒术师们犹如向日葵在仰视太阳,群情激昂地附和。
会议室隔壁的结界内,庵歌姬的术式‘单独禁区’在脚下闪烁光芒,松平耀的‘入内雀’隐蔽地扑向人群。
“真是疯了,为什么我会答应这种事啊?”
庵歌姬抱怨归抱怨,术式却还在认认真真地为松平耀增幅。
松平耀也优雅地向新任宇智波大长老吐槽:“五条家不筛选一下继承人读的书吗?再放着不管国籍都要变了呢,多像希特乐啊。”
“咳,虽然可能真的很像,但我是宇智波彰。”
“……”×2
隔壁演讲的声音还在徐徐传来。
“……级别评定被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特级、特一级、一级术师的认证,如果不贿赂、谄媚,申请就永远无法通过!……咒灵等级判断失误,没有任何人出来承担错误,侥幸活着回来也不过拿到补充的差额,甚至不够医药费!更不用说没办法活着回来的情况……”
——不论嫡子、庶子,不论是宗家还是旁支,只要获得咒术总监的认可,就能取代原家主在总监部的位置。
这样的命令,早已将咒术界的人心吹皱了。这些递交了自荐申请的家伙,此刻正在台下热泪盈眶。他们分明只是想要屠龙,成为新的恶龙。可是,当总监细数,引着他们回忆起曾经的屈辱的时候,幼时、年轻时遭受过的苦难翻涌而来。
“……你们是咒术界真正的中坚力量。来帮助我吧!我们一起改革任务分配系统,改革等级评定系统,改革这个咒术界!……”
应和的掌声此起彼伏,从墙那边透了过来。
松平耀:“咳。话说回来,完全看不出来,总监大人还有演讲的才能啊,这些笨蛋真的会成为宇智波总监的忠实拥趸吧。”
宇智波彰:“演讲稿是老夫写的,邀请来的人也仔细地筛选过了。年轻、有一定天赋、还没被染黑……这样的人,才能成为我们的同伴。”
松平耀拱手:“真是想不到,您明明是宗家嫡子,竟然能这样体会庶子和弱者的处境。”
老头子嘲讽地勾了勾唇。
“体会他们的处境?怎么可能,人最不可能体会的,就是他人的处境。当我们把脚踩在另一个人头上的时候,当然能看到他拳头捏紧、青筋迸起,但是我们从中体会到的,却是愉悦啊!”
“那你现在在做的事情,又算是什么呢?”
声音从窗户传来,几人一齐扭头看去。爬窗小能手五条悟坐在窗沿上,那双眼睛被眼罩蒙着,看不出表情,但上勾的唇角和放松的肢体动作,分明表达着轻快。
“不。能够放肆地把这个世界染上我的色彩,这是少不经事时就有的妄想。然而老夫一生都在循规蹈矩,那样的妄想也渐渐放下了。对于‘宇智波彰’来说,这是一个既能实现梦想,又能成为英雄的机会——蜜小姐现在正需要引导,否则咒术界乃至整个日本,都将遭遇海啸。”
宇智波彰向五条悟行礼:“五条老师,您将蜜小姐教得很好。‘教育出优秀的学生,改变腐朽的咒术界’这件事,也会很快实现。”
——
日本咒术界的波云诡谲,被天元结界笼罩在内。只是这场风波的消息早已顺着各种渠道,飞往了世界各地。
意大利那不勒斯机场外,一个壮汉提着工具箱,谨慎地走向车站。他用帽檐挡住脸,灰色的眼睛扫视四周。似乎是确定了安全,他从口袋中摸出烟和打火机,正要点燃。
毫无征兆地,一只手落在了他肩膀上,耳边响起了乡音。
他定住了,纹丝不动地像是被施了咒,只有冷汗倏然从额头滑下。
“嗨!咒具仙人先生,逃跑之旅还愉快吗?”
一颗脑袋探了过来,那是一张女人的脸,顺着重力歪斜的刘海下,一道横贯额头的伤疤若隐若现。
——是诅咒师‘松本’。
“我追了三个国家才好不容易抓住你,身为咒具工匠也太会逃跑了吧?呐呐,快把这两天发生在咒术界的事情讲给我听吧。”
“‘松本’,你知道的,我只是个咒具工匠……”
‘松本’捂着嘴,噗嗤笑了出来:“你是发现了什么吗?工匠可不需要这么聪明啊。你既然还活着,那个咒具现在一定是未完成状态吧,它在五条彰手里吗?”
‘咒具仙人’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