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殷墨黎说得没错,留在蚀之界的活物会不停杀戮,若是后面被其他东西攻击,倒不如先下手为强的好,白清栩一个旋身避开了那铠甲士兵。“它活了!!”他大叫一声提醒殷墨黎,接着又喊道:“小心!”
白清栩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怪物,他退后几步,随手在地上抓起一根木棍,抵挡向他斩来的兵刃,木棍当即被砍中断为两截。那士兵继续逼近白清栩举起兵刃朝着他猛砍,他虽然很是吃惊,但毕竟练武修行多年,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兵刃,旋即对着那士兵肩头拍出一掌。那士兵的身体被拍中之后便发出如瓷器碎裂时的声音,然后就像是陶俑被打破一样倒在地上化为碎片,但那浑浊的双眼依旧睁着,脸上也依旧挂着诡异的微笑。
然而就在这个士兵倒地的那一刻,周围如雨后春笋般冒起无数个士兵,他们都如这个士兵一样,身着铠甲,手握兵器,嘴里还不住地念念有词:“杀……杀……”
站起来的士兵纷纷手拿武器如潮水般朝着他俩涌过来。
殷墨黎拔剑出鞘,一剑斩向最近的一名士兵,那士兵的身体顿时断为两截,下半身碎成泥土,但很快又聚拢地上的泥土合成为身体再次朝他奔来。
白清栩运起双掌对着涌过来的人潮一推,一大群士兵被推得朝后直飞出去,有的摔在地上身体触地即碎,有的砸中后面跑来的士兵顿时两人都碎成泥块,头颅撞击在一起。身后传来一声咆哮,一个士兵从背后朝着白清栩扑来,白清栩立刻蹲下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把断刃,朝着那士兵的喉咙处猛力一扎,那士兵的头颅立刻掉落在地滚动几圈才停下。
但这些倒地的士兵很快又再次聚集地上的泥土成为身体爬起来向白清栩涌过来,眼见他就要被淹没,殷墨黎挥剑刺中身边的几个士兵,足尖一踮,同时手中长剑飞旋,爆发出滚滚气浪,随即剑身疾荡,气流爆涌将那围着白清栩的重重士兵给掀翻在地。
“拿着!”殷墨黎抬手一扔,白清栩默契地抬手一接。
“那你呢?”白清栩手握长剑问殷墨黎,两人背靠背站在一起。
“我有这个!”殷墨黎双手一抖,对准士兵群一挥,两把飞刀如离弦之箭般射出,飞刀所到之处,士兵纷纷倒地,然而很快又一排排地站起来。
“这怎么都杀不死啊?”白清栩不解道,突然他想起来所有士兵倒地之后只有身体会碎成泥土,但头颅都依旧完好无损,于是便对殷墨黎说:“打中他们的头试试!”
殷墨黎没有答话,只见他袖袍轻拂,右手敏捷一挥,一把飞刀疾驰而出,“铛”的一声打在一名正朝他们奔过来的士兵的头盔上,气流将铸铁盔从中割开,划破士兵的头颅。殷墨黎右手再次轻轻一扬,那把飞刀立即被召回。随即那名士兵竟然停下了脚步,他的额头正中出现一条黑色的缝隙,从这缝隙之中冒出丝丝的蓝色火焰。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均旋身疾转,白清栩运起全身真气注入长剑之中,殷墨黎召回所有飞刀握在手中。四周充斥着七零八落的“杀!杀!”之声,那些士兵拖着武器,正朝他们奔来。
白清栩长剑一挑,殷墨黎扬起飞刀,二人均对准士兵的头部,长剑横扫,飞刀疾发,炽热的气浪似千军万马般嘶吼着奔驰而出,所到之处,士兵的头颅纷纷被击中,接着便燃起蓝色的火焰,随着火焰的燃烧,一张张脸庞出现在其中,只是每张脸上依旧戴着诡异的微笑。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边再次亮起耀眼的白光,怪啸声和扑簌声也随之重新响起。
食灵虫又飞回来了!!
“快跑!”殷墨黎立刻飞身来到白清栩近前,抓住他便往士兵群外跑,边跑边旋转着骨戒打开雪印。
食灵虫扑扇着彩色的翅膀从天而降,一一落在那蓝色火焰旁,发光的鳞片如繁星般洒满天空。它们拍打着翅膀飞到士兵头顶,张开又尖又长的喙,长长的舌头一伸一圈,瞬间将蓝色火焰中的那张笑脸吞入腹中。
白清栩不禁暗道:这是第二次看见其他人用餐了吧?自己怎么老碰上别人吃饭啊!!
“他们是在吸食魂魄吧?所以……咱们刚才那一下竟然把他们的魂魄打出来了?”望着正在大快朵颐的食灵虫白清栩迟疑地说,“那他们之前都没有死?”
殷墨黎点点头道:“这些士兵恐怕就是当年参加开元之战的那些。”
开元之战,白清栩当然不可能不知道,那是白霈当年起兵之后最重要的一场战争,可谓是生死之战,在此之前白霈由于兵力不足缕遭败仗,而开元之战却凭借区区五万人击败对方二十万大军,之后的每场战役更是如破竹之势一路打到皇城。
“可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些人都是玄羽族,其实当年军队里大部分的士兵都是玄羽人。你刚才也看到了,他们的身体可以不断再生,对于战争来说,这是最好不过的武器了。”
白清栩不解:“可是他们的外貌看着分明和死人无异啊!”
“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曾经听说,当年的玄羽族战士个个都如同死士,丝毫不惧怕死亡,甚至说他们不需要粮食补给都可以一直战斗直到最终死去。”
“难道他们进入蚀之界之前便已经丧失神志了?”
“有可能,或许正是因为他们都丧失神志,却又因为玄羽族人能不断重生,所以无法将他们都杀死,为了不让他们危害其他人,这才设了蚀之界将他们困住。”
“让他们在这里永远互相厮杀下去?”
殷墨黎点点头。
白清栩脱口而出:“这未免也太残忍了!”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因为他知道无论这件事是谁做的,恐怕都与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南隅的皇上脱不了任何干系。
两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望着远处。
那些笼罩在蓝色火焰之中的一张张笑脸转瞬即逝,头颅顷刻化为白骨,身着铠甲的士兵接连倒地,头盔滚落一旁。就像燃烧殆尽的蜡烛,微风轻轻一拂便熄灭了火焰,享用完盛宴的食灵虫满足地拍拍翅膀飞往下一个士兵的肩头,鳞片在空中闪闪发亮。
黑夜之中,云层悄然掠过苍白的月亮,就像河面上的船只,正乘着风奋力向前。四野俱寂,长街两旁明灯早已点亮,烛火摇曳将影子在墙上不断拉长。一直来到长街尽头,再穿过广场,然后沿着台阶而上。这条路鸢尾多年前曾经走过无数回,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踏进皇宫的大门,没想到今晚又会再一次回到这里。
“在下有没有说谎,娘娘只要拿出阿毗箓一探便知。这蚀之界可是由娘娘当年亲自设下的。如今贵公子被困其中,难道娘娘还是打算要继续袖手旁观?”
昨晚游霄的话回荡在她的脑海里,鸢尾心里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曾经做过的所有事情终究会以其他方式返回到自己身上,这是报应吗?还是惩罚?可是无论是什么她都不愿让白清栩替她遭受这一切。
离开隐栖林时鸢尾没有让任何人跟随,她知道这件事只能由自己来做。
临渊阁的大门正紧闭着,里头有光传来,门外两个值夜的小司见到鸢尾忙慌不迭地上前行礼,鸢尾让他们起来以后还没开口说明来意,其中一个便迫不及待地推开殿门进去了。接着便听见里面白霈激动的声音:“真的?快请进来!快!快!”
鸢尾刚推门进去,里面的小司全都退出门来。
白霈拦住要行礼的鸢尾,惊喜地看着她:“你上一回主动来找我都是多少年前了!”
鸢尾莞尔一笑:“是啊,我都已经忘记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了。”她顺手将手里提着的篮子放在靠窗的桌上,一件件往外拿着东西。“近来我常常记起和陛下初相识的那些日子,突然就想喝杯酒。”
白霈看着桌上的酒碗,笑着走过去坐下,叹道:“是啊,这一晃都多少年了。”
鸢尾安静地拆掉坛口的封泥,提起酒坛往碗里倒酒,然后递给白霈一酒。
白霈接过来哈哈大笑:“鸢尾,也只有你这么不讲规矩了。堂堂南隅皇后竟然用碗喝酒,哈哈哈哈。”
鸢尾也笑了:“堂堂南隅皇上竟然纵情肆意大笑,成何体统。”
白霈伸出右手覆在鸢尾的左手上,微笑着说:“不过,我喜欢。你还是没变,还是和我第一次见你时一样好看!”清冽的酒香溢满整个房间,白霈眼睛一亮:“清渠露?”
鸢尾端起一碗酒递给白霈:“陛下尝尝看。”
白霈接过来一饮而尽:“真是好酒啊!好在今日魏昭不在,那家伙要是知道有清渠露喝,铁定把这一坛子都直接抱走。”
“我宫里还有呢,等他下次回朝,陛下叫上他同我们一起。”
“好啊!”白霈脸色稍顿,“鸢尾,对不起,那天是我太过冲动,其实很多事情我也不想的,但是处在这个位置,我实在是有太多的不得已。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保全清栩的,他毕竟是我的孩子。”
鸢尾内心有些动容:“多谢陛下!”
“你同我之间不必言谢,我一直都知道。要不是你和魏昭,我如今也不可能坐拥这南隅江山。”然后他盯着鸢尾笑意盈盈:“所以,留在我身边好吗?搬回鸢尾殿来好不好?”
鸢尾忽然有些恍惚,她想起多年前和眼前这人的初见,花开草长的六月谷,满谷都是翩跹起舞的蝴蝶,白霈和魏昭一同站在花丛中,三人相视而笑。
她觉得鼻头有些发酸,端起碗喝了一口酒,喃喃道:“陛下可曾后悔过?”
白霈:“什么?”
两人的离得并不远,鸢尾知道白霈只是刻意选择没有听清这句话而已,于是自顾自地继续说:“倘若重来一次,那个春天我一定不会再去六月谷!”
白霈看着鸢尾,眼里隐隐泛起泪光。
鸢尾又喝了一口酒,醇香扑鼻,入口丝滑余味无长,她又拿起酒坛再次给白霈的碗里倒满。
“陛下觉得味道如何?”
白霈也喝了一口:“清香浓郁,很是……”只不过话还没说完,便闭上双眼趴在桌上。
鸢尾试探地喊白霈:“陛下!”
见对方一动不动没有回答,鸢尾又站起身走过去推了推白霈,轻声唤他:“陛下!陛下!”然而白霈整个人就像只空麻袋一样挂在桌上,耷拉着毫无反应。
鸢尾快速飞快地扫视着殿内的布置,大门正对着书桌,书桌上摆着成摞的公文奏章,书桌后的墙上挂了一副巨大的水墨山水画,西边的落地书架上填满瓷器书画,东边靠窗则摆放着小方桌,除了桌上趴着的白霈以外,殿内其他的陈设还跟从前一样,没有改变。她很了解白霈,知道以他那顽固又谨慎的性子,地方肯定没有换。
于是鸢尾来到书架前,熟练地移开第三排最右边的瓷瓶,底部露出一个方格,她将手伸进那方格之内,摸到里面一个光滑的小球。
鸢尾猜得没错,果然还在这里,于是她转动那颗小球,书架后的墙壁朝着西边缓缓移动起来,后面露出一个三尺来高的大洞,她从桌上拿了个燃着的烛台走了进去,书架在她身后又回到原位。
墙壁后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看起来很是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鸢尾沿着楼梯往下走,两旁的墙上结满水珠正顺着墙壁往下流,潮湿的水汽和沉闷的空气迎面而来。
下了大约百余步台阶,便是一条很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立着一扇门,这扇门从上到下分别加有三道锁,鸢尾在离门三步以外停住,对着门抬手一挥,三道锁接连落地,门后又是继续往下的台阶,依稀传来潺潺的水声,空气也愈加潮湿。走了大约五十步,再次出现一道门,这道门没有上锁。鸢尾吹灭蜡烛放在地上,抬手推开门,后面漆黑一片。
鸢尾伸出手两个指头一捻,耀眼的白光亮起,她对着四个方向分别弹指,黑暗瞬间消失四周一片明亮仿佛白昼。这是一座圆形的石室,只见石室内空无一物,只有四个角落分别嵌着一颗鸡蛋般大小的琥珀,琥珀中心的金翅虫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石室正中间有一汪深潭,此刻正冒着雾气,袅袅的烟雾在水面徐徐上升,一条流水在深潭中自西向东贯穿而过。
“天圆地方,日月为光……”鸢尾闭着眼嘴里缓缓念道,手上做着奇怪的动作。只见一道紫色的光芒聚拢到手上,随即她睁开双眼,收拢手臂对准深潭,那道紫色的光芒立即飞出朝着深潭直射过去,很快便隐入水中。
没一会儿潭水深处开始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很快潭水就像煮沸了一般不停地冒泡,随后潭底亮起一缕紫光,这缕紫光缓步盘旋上升。潭水的响动更加激烈,似乎在拼命阻拦什么东西挣脱而出。那紫色的光芒越积越拢形成一颗球,然后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