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把谁呲儿了?”
电话那头的林央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不知道还能打给谁……我害怕……”
刘景寻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你傻?你报警啊?谁能比警察快啊?”
“我不知道……”她惊叫一声,“他在砸门!我身上好烫好难受……”
“你先别挂。”
刘景寻正要下床,差点把腰闪了,捂住听筒往楼下喊:“齐怀邈!江清瑜!”
齐怀邈仗着健全的腿取得了五秒两层楼的好成绩,惊慌地问:“怎么了?”
“报警,在北湖区建业路上的康纳德酒店。房号呢?林央?”
电话那边只剩下痛苦的呓语,分外清晰的落水声。
过了约莫一分钟,电话自动挂断了。
刘景寻从衣柜里随便抽出两件衣服套上,齐怀邈已经跟对面交涉完毕,说:“那边离派出所近,出警应该就几分钟。我去看看,咱们电话联系。”
“就几分钟?几分钟都够完事了。”刘景寻忙着穿外套,“我跟你一起去。我录音了。”
到的时候正好看见救护车鸣着警笛从酒店门口驶出,一路跟到了医院急诊,救护车上的信息素净化器汹涌地抽气,林央神智不清地被推进抢救室。
“您好,她怎么样了?情况严重吗?”
医生推眼镜:“你们是家属?”
刘景寻一哽。
齐怀邈说:“家属在路上了。我老婆和她是同事关系。”
硬跟来的江清瑜倒是唯一一个在干活的,从民警手里拿了单子挂号缴费去了。
“受害人被注射的药剂还没查出来,很难对症下药,只能暂时用普通药物压制。”她委婉地说,“可能会有不育的风险,要做好准备。”
刘景寻腿一软,齐怀邈连忙把他搀住,扶他坐在旁边的座椅上。
“别急,别急,不会有事的。”
门口一个西装革履的醉汉跌跌撞撞跑进来,惊慌地拉住过路的护士。
“你好,林央,林央在哪呢?我妹怎么样了?”
齐怀邈又上去和他助理一起扶他:“你怎么还能喝大了?就你来?你们家老大老二呢?”
“老二在国外,老大都哄娃睡了,就我最近。我妹呢?那个畜生呢?”
“畜生不知道,林央还在抢救室呢。”
“我操,我要剁了他的!”
齐怀邈拍他后背:“你把他剁成泥喂狗也行。先给妹妹签知情同意书。”
林家老三一看标题就几乎握不住笔,抖着手连签了三个单子,顺着墙壁滑坐在地。
“不对啊你他妈的。”他愣愣看着齐怀邈,“关你什么事,你谁啊,怎么是你小子报警?”
“……林央打给我老婆的,所以我报的警。”
“那她为什么不打给哥哥,打给你老婆?你老婆谁啊?”
“呃,她闺蜜吧。”
“呃,你还吧?说人话不会吗?”
感觉他随时要爬起来给自己来一拳,齐怀邈犹豫一下还是说:“我老婆是刘光寻的弟弟。”
林老三的目光由疑惑转为有如实体的怒火,扶着墙站起来怒道:“那你还敢让我看见?”
齐怀邈自知理亏:“你要是想打我泄愤也行,但是不能碰我老婆。他还怀着孩子呢,经不起你打。”
“谁要打你啊?我脑残?”
“林先生,我支持你们起诉。我保留了林央求助的电话录音。”
“你又他妈谁?”
刘景寻扶着椅背晃晃悠悠站起,揩去额角滴下的冷汗。
“我是刘景寻,刘光寻的弟弟。”
江清瑜拄着拐嘎哒嘎哒回来了,把单据交到林老三的助理手里。
林老三的目光迅速冷静下来,将刘景寻上下打量。
他面露嘲讽,毫不掩饰敌意:“你起诉你哥?你是不是当我脑子不好?”
“他们父子对我实施了长达三年的故意伤害和持续七年的精神暴力。另外,我还希望我母亲自杀的事能够翻案。”
林老三冷笑,手指在墙面叩击:“你说我就要信?”
刘景寻的脸色立刻惨白,暴怒一般微微颤抖。
他好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刘景寻的眼睛:“怎么,这么轻易就能被我拆穿?”
“并不。”刘景寻说,“你刚刚做出的动作,是刘光寻殴打我之前的起手势。这只是条件反射。”
林老三一顿,随即挑眉笑了出来:“你是说这个?”
声波与光传播的速度在短短的距离间并无可感区别,但刘景寻的动作更快。
他将螺栓固定在地面上的钢制座椅拉拽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但最终还是为生理极限所困,瞬间的爆发之后便跪倒在地。
江清瑜扑倒在地上紧紧抱住他,一声崩断默默在嘈杂的急诊室里响起。
齐怀邈挥拳击中林老三的鼻子,后者后脑在墙上撞出沉闷的声响。
他扯着林老三的领子把人拽起来:“我有没有告诉你不要对我老婆动手?”
醉汉抹了把脸,一手血。
民警还没走,这回又来了工作,但两边都乱七八糟,只能先把齐怀邈和林老三扯开。
“哥?你怎么样?”
刘景寻低声抽气,喉间溢出破碎的气声。半晌,他颤着声音说:“他说的对。”
膝盖熟悉地疼,江清瑜心说又完了,把刘景寻往怀里带:“什么?谁说的对?总不能是我哥说的对吧?”
“他说得对。我该死,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活。”
江清瑜心里猛地一坠,傻眼了。
“什么?”
刘景寻紧紧护着小腹的手臂一松,扑倒在他怀里,安静得吓人。
他心越来越慌,下意识提高了音量拍刘景寻的脸颊:“哥?哥?你怎么了?”
刘景寻紧闭着眼没有应答,额前的冷汗把江清瑜的衣领浸湿一片。
“我操,医生!医生!救救我老婆孩子!救命啊!”
齐怀邈也顾不上别的,把江清瑜铲到一边,自己抱起刘景寻就往急救室冲。
留在原地的三个人都不知所措。
江清瑜膝盖酸疼得起了一层毛汗,林老三看见门口朝他跑过来的大哥,似乎也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搭话:“他到底是你们谁老婆?”
江清瑜怒:“去你的,关你屁事!”
林老三连珠炮一般说:“能不关我事吗?那我家小姑娘受罪了我还能不找债主?天底下哪来这样的道理?……你腿断了啊?跪那干嘛?”
“你看着像个傻X,其实也一点也不聪明。”江清瑜把后牙咬得咯吱响,他在疼痛和担忧间悲哀地意识到,晚年可能要刘景寻给他喂流食吃了,“老子刚养得差不多的韧带又断了!”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刘光寻的骨头比林家人想象中要软。他在审讯室里没过半小时就招了,用的药物是治疗其他腺体疾病的特效药,他谎称父亲老年痴呆便轻易从非正规渠道拿到了东西。
医生使用的抑制剂反而和这种药物打了个来回,也算歪打正着——或者说刘光寻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要了林央的命。
林家兄弟俩也放松下来,林老三才想起来鼻子疼。一查,齐怀邈几乎没收力,骨裂了。
江清瑜被搬上平板床的时候不得不把膝盖抻直,疼得直抽抽。齐怀邈压根没心思管他,只能自己签检查单。
眼下刘景寻就成了情况最严重的一个。
林央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是确认自身安全,看见两个哥哥都围在床前,立刻松了一口气,倒回病床上。
“我没死啊,真是太好了。”
林老大摸摸妹妹的脑袋,见她醒来也安心道:“不会有事了。医生说只是相当于一次剧烈的生理期发作。”
林老三身上还有酒气,鼻梁贴着纱布,看起来和安静的病房格格不入。
她瞟:“三哥你摔哪了?”
林老三轻描淡写:“没事,就是跟人打架了。”
“跟谁?”
“畜生的一个弟夫。”
林央慢慢坐起来。
“他有几个弟弟?”
林老三不讲话。
“人家帮我报警,你还跟人打架?”
林老三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嘴硬道:“你怎么跟哥哥说话的?我是因为担心你,那时候你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他把我妹一辈子毁了怎么办?”
林央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把嘴一撇,眼里蓄上委屈的泪水,继续问:“那你打的谁?你不会把小齐总打了吧?景寻呢?”
林老三一滞。
林老大和他交换眼神,问:“你和那个叫景寻的男孩子关系很好?”
“是我打给他求助的啊,这关系还不好?我还想要干女儿呢。篱篱姐都有干女儿,我也要。我就想要刘景寻肚子里出来的。”
两个哥哥都一脸欲言又止,林央顿感不妙。
“林老三。”她说,“你不会是惹了我的亲亲老婆,小齐总才跟你打架的吧。”
“?”
“好闺蜜的事你们别管。人家老公都不敢管你们管什么?”
林老三疑惑地皱眉,而后恍然大悟,惊恐地看着林央。
“你,你是……不会吧?那个姓刘的有这么厉害?”
林央抄起枕头丢他:“你滚!我不是同性恋,你老实交代他怎么样了!”
“不太好。”林老大一手拉住一个,“动了胎气,可能会早产。还在抢救。”
林央倒吸一口凉气,夺过枕头狠狠拍在林老三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