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利尼·塔洛斯定定的看着递到她面前的烟斗,长辈们告诉过她,烟斗作为印第安人的圣物常用来欢迎客人,纪念胜利,沟通神明。*
塞利尼的心有一瞬间动摇了,一直以来她所寻找的、苦恼的,在这里都有可能存在答案。
但是为什么?凭什么?
她又想起画像上那个逐渐清醒的,藏在自己脑海深处的灵魂,西弗勒斯·斯内普。
哪有人一直这么幸运。真以为自己是福灵剂吗?
塞利尼摇了摇头,认真的看向祭司。
“多谢您了,然而魔法的真谛是需要我亲自探寻的,我只祈求您能为我所爱之人重塑肉身。”
“你确定吗?我姑且托大称你为孩子,如果你寻求此世最强大的魔法,我绝对不会吝啬藏私;如果你想在某一方面登峰造极,那我也会让你名留史册;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世界的终极奥秘。”
苍老的声音和烟雾一起散开,帐篷里陷入了寂静,仿佛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被切断。
“人一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她们的目光在空气中透过烟雾对视,而后又彼此错开,塞利尼没有接下那支烟斗。
“我年轻的时候也自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后悔,我觉得我获得了一切我想要的,可后来我发现我大错特错。
孩子,你想要复活的人并非是你的爱人,他也并不爱你。
你不妨为自己,多多考虑。”
祭司劝说的声音苦涩沉重,那般真心实意。
“是吗?”塞利尼连疑问的声音也是轻柔的,仿佛也不愿意触及祭司的伤心事,“请让我好好想一想吧。”
于是刚刚凝滞的空气又如同壶中冲泡的茶叶般舒展开来。
塞利尼·塔洛斯能感觉到西弗勒斯的灵魂在她进入族地后就重新和她连结。
自出声提醒她后,她可以感受到他那不算完整的灵魂溢散出来的担忧和警惕,尽管他缄默不语,极力想要掩盖他的情绪。
“教授,我该如何抉择?”塞利尼·塔洛斯已经决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动摇,但她突然很想逗弄他,于是她在脑海里向西弗勒斯发问。
“……塞利尼·塔洛斯小姐。你要明白,生命魔法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和时间魔法并列的禁忌。
哪怕强大如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都没有成为死亡的主人,没有人能够真正复活,哪怕是……伏地魔。”西弗勒斯·斯内普沉默了一下,而后低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那么平静又那么坚定。
“你应该去选择一个你真正需要的,可以让所有人都不会,也不能把你关进阿兹卡班的东西。而不是执拗的去追求一个天方夜谭的事。”
塞利尼·塔洛斯听到他的劝说反而难得开心了,她第一次真正接受到他的反馈,她喜欢他的反馈。
于是她的回答掷地有声,“于我而言,挑战生命法则的吸引力,远远胜过成为一个最强大巫师。这将完全是出自我本人的意愿。”
祭司坐在她的对面,那双有着强烈非人之感的金眸穿过了烟雾定定地看着她,“我答应你,但终有一天,孩子你会…”
“尊敬的祭司大人,我想知道萨满神明是真实存在的吗?”塞利尼·塔洛斯突然提出了一个十分无礼的问题打断了祭司。
她非常讨厌听到别人对自己的劝说带有诅咒性。大家都是巫师,少说诅咒对彼此都好。
“Wizard!”烟雾后那双金眸眸的眼神一瞬间变的无比凶戾,“我知道你们可笑的童话,但是请保持对神明的尊重!”
“Ankinob,”塞利尼·塔洛斯的脸上立马带上了谦卑的笑容,她语调轻柔的说道,“请原谅我的失礼,我实在是想要进一步的了解萨满文化,尤其是见到您这种地位崇高的祭司。在我看来,像您这样阅历丰富,知识渊博的人,在如今的英国魔法界是很难遇到的。”
祭司似乎被奉承到了,她的语调变得傲慢起来,“当然,巫师,我会告诉你的。毕竟凯尔特文化几乎在英国断绝了。”
“神明,祂是真正存在的。”
她不紧不慢的摘下了脸上银色的镶着宝石的华美面具。
塞利尼·塔洛斯看见了一张年轻貌美的脸,那可以称得上举世罕见的容颜就长在一个苍老的身体上,和谐又诡异。
“我活了将两百多岁了,在我二十五岁的一个晚上,我在睡梦中见到了萨满神。”祭司轻描淡写地说出疯子的呢语。
“祂告诉我,我是衪所选中的眷属,衪愿意实现我三个愿望,无论什么!
我欣喜若狂,神眷者,多么不可思议,在那一晚没有人比我更接近世界的奥秘。”
祭司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狂热起来,初见到现在她所表现的冷静理智,仿佛像一张皮囊一样,直接从她身上撕下。
此时此刻她就是一个狂信徒。
“那是我做过最漫长的梦,我坐在衪的面前思来想去,仿佛度过了几天几夜,最终我许下了三个愿望。
我希望萨满神可以赐予我青春不老的容貌,无比强大的力量,和沟通神灵的能力。”
谈到三个愿望时,祭司冷静的皮囊又把她的狂热藏了起来,她的声音重新变得平静低沉。
刚刚支撑着她狂热的力量,仿佛在这一刻从身体里流失撤离。
“这是多么多么可笑又愚蠢的愿望。二百年前,我的种族正站在命运的路口啊。
年少的我算不上氏族里最优秀的萨满巫师,可我太幸运了。
我沾沾自喜,自鸣得意。
我以为自己得到了一切所渴望的,可后来我发现我所祈求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青春永驻的美貌不过是一张皮囊,再强大的力量也只属于我自己,我无法保护所有人,也难以扭转整个种族的命运。”
“而沟通神明的能力,也只会提醒我犯下怎么的愚蠢,等我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我一生都在被自己做出的选择所折磨。”
“后来我成为了氏族的祭司,守护着所有向我寻求生机的印第安人。”
“强大的魔法为他们提供庇佑,沟通神明的能力可以为那些普通人提供其他选择。
而我则用面具遮住我的脸,它如永恒的警示,提醒着我自己……”
祭司说到最后,沉默了下来。
二百多年来一直愧疚的背负着种族的命运,让她哪怕拥有青春永驻的容颜,也彻底成为一个老人。
她重新戴上了面具收起了烟斗,干枯的手指在空中挥过,外面的夜色映入帐篷,“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只有在这一刻,塞利尼·塔洛斯才从她金色的眼眸中感受到温度。
她的双手开始在空中画上一个个金色的纹路,帐篷开始被扩大,并重新分成了两个独立的部分,“孩子,请休息吧,刚刚是我失礼了,请愿谅我这个活了两百多年的老太婆吧。
如果你坚持为他重塑肉身,那我们将在7月7日开始仪式。”
“仪式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这个仪式我只能提供一点辅助,仪式的七天里你不会有任何放松的时候。”祭司再次告诫了她。
塞利尼·塔洛斯进入到自己的帐篷里,再次设下各种咒语。
她坐在地上的床毯上,拿出了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画像。
“教授,为什么要沉默呢。我以为你知道的,你是我的第一选择。”她看着那张由她亲手绘制的青涩的脸,直视西弗勒斯·斯内普黑色的双眸。
“别说这种蠢话!塞利尼·塔洛斯。”
她不乐意的伸手去抚摸西弗勒斯,在帐篷顶吊着的鱼灯“艾乌拉霍”下,画像上他的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
被困缚在画框里的人想要躲开但又做不到,西弗勒斯气急败坏的说道,“我会以为我当年给你喝的不是什么治愈魔药,而是迷情剂!”
“是吗?我没有喝过迷情剂,也没有炼制过,但我并不厌恶这种惑乱神智的魔药。”塞利尼·塔洛斯对他笑了笑,从空间刻印里取出毛毯盖在身上,“等你重获新生时,就由你来教我吧。”
“晚安,我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帐篷里重新陷入黑暗,漫长寂静后她听见西弗勒斯的声音重新响起,“……如你所愿,缀学小姐。”
黑暗中塞利尼闭着眼睛,想着祭司的金眸、会出现在睡梦中的萨满神、以及祭司那不正常的狂热与平静,她慢慢的睡了过去。
7月7日的那天清晨,塞利尼·塔洛斯跟着祭司走向准备好的祭坛,她把棺材和画像摆放在祭坛的中间。
纵然知道这里疑点重重,但是为了人体魔法,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踏进了这个堂而皇之的“陷阱”里。
祭坛正四个方向分别摆放着一个空陶罐,她们在祭坛上除太阳升起的方向外七个方位都摆上了各种法器:烟斗、红柳树皮、老鹰羽毛,骨头,岩石,水,鼓,最后祭司站在太阳方位上。
塞利尼和祭司都穿上了色彩艳丽而华丽的衣袍,头上戴上了鹰羽冠。
在太阳出现在地平线的那刻,他们一同划破了手腕将血液流入祭坛中心的凹槽处启动了阵法。
祭司退出了祭坛的中心,她站在外面手中举起了两个骨器敲击了一下,仪式开始了。
塞利尼·塔洛斯跪坐在祭坛的中间,在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她不认识的文字或者说是咒语。
她下意识的念诵出脑海里古老拗口的玛雅语,金色的光芒分隔了祭坛内外。
她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时间仿佛在快速流动又仿佛始终凝固。
她近乎是被操控般的念诵着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咒语,从那一刻起唯有口中念诵的语言才能被她感知。
她的灵魂在一瞬间仿佛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连接着西弗勒斯,充当着被神明所操控的人偶念着咒语。
一部分则沉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里。
这是塔洛斯家族的灵魂保护魔法,它随着血脉流淌在每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里。
塞利尼·塔洛斯另一半灵魂沉浸在黑暗里,这一刻所有的感情仿佛从她身上人为的剥去。
她冷漠的揣度着她对西弗勒斯的感情,思考这一路上她遇见的所有问题,见到的每一个人类。
以及祭司见到她的那一天,所谓的“一直注视着她”的神明,“祂”。
塞利尼想起自己诞生之初,见到第一双眼睛应该是母亲的眼睛。
那样冷漠的,如同吸收了周围所有光明的黑色眼眸,会在灯光下幽幽的燃烧着,像两簇永不熄灭的鬼火。
塞利尼心知肚明,她拥有一双和母亲安德洛墨达一样的眼睛,这也是她能活到9岁的原因之一。
但如果不是母亲,那么一直以来,出现在她意识最初的那双金色眼眸,又会是谁呢?
会是“祂”吗?“祂”拥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吗?“祂”真的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吗?
塞利尼知道她绝对不可能会询问祭司。
因为如果知道这些答案的代价是变成和祭司一样神经的狂信徒,那么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暂时放下这些疑问,塞利尼·塔洛斯另一半的灵魂藏在深渊般的黑暗里,平静的看着外界的变化。
祭司在祭坛边上开始舞蹈,她捧起了暗红色的烟斗。
“来自东边高山的土壤,请为他塑造血肉。”
“来自南方山谷的金属,请为他重塑骨架。”
“来自西边汪洋的海水,请让他血液流动。”
“来自北方天空的神灵,请让他再次呼吸。”
祭坛八方的所有法器通过法阵相互连接,四方的陶罐仿佛有东西进入其中,天地间的力量向此汇聚再通过烟斗流向祭坛中间。
祭坛中间塞利尼·塔洛斯空洞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金色,棺材里西弗勒斯·斯内普的骨骼开始被层层包裹。
“永恒沉睡的灵魂,请回应人间的呼唤。”
祭司完成咒语的祈祷之舞回到原来的位置,她取下脸上金色面具放在脚下退出了法阵。
在这一刻她重新变成了少女的模样,她看向彻底被金色光芒掩盖的祭坛中央。
“如果你有足够的执念,哪怕是萨满神也会为你开路的。”
日月星辰在天上走了七个来回,祭坛中心的金色光芒越发强盛。
终于在第七天夜晚月光普照大地的时刻,金色光芒逐渐变成了银色。
塞利尼·塔洛斯开始逐渐恢复对外界的感知,她念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