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前方,要向对手靠近。
无形剑可以从远处攻击,要为自己取得一点哪怕只有一点优势,正确的做法是靠近对方。近距离不容易瞄准。
但近了,也不知对方还有多少手段?毕竟,剑不同于箭,剑可以有多种攻路。
战况越来越复杂。
对自己越来越不利。
“放心里想。”
这莫名其妙的话语如同挑衅。什么叫放心里想?放心里和放脑子里有什么不同?这人是在玩弄对手吗?她本来不是个会玩弄对手的人吧?
俊秀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人,和先前完全不同,完全两样。无论是姿态,还是神情,还是话语,都大相庭径。
挥手不再优雅,行动不再飘逸,招式不再灵活,取而代之的是一昧蛮横的破坏异能。
无情的冰冷变成诡异的笑。
白衣被黑烟环绕。
她是谁?
是琴师吗?
夏玉雪?
还是其他什么人?
“是夏玉雪,你这日本鬼子!今天杀你的人就是夏玉雪!”
俊秀凭借初愈的双脚,在河滩上快速移动,接近对手。但是对面的夏玉雪也在后退,试图保持远距离,留下那柄软剑插在原地。
他从软剑旁侧经过。
她连一直使用的兵器都不用了,改用无形剑。
身边,一下又一下,无形剑击中地面的声响。
对面手臂横扫。
他跃起,脚下划过一道横线。
对面接着向空中一点。
他挥刀打开。
对面又一击斜挑。
他俯身躲过。
近了。
夏玉雪后退的姿态似乎也不如先前那样迅速,能被他追上。
兴许是因为她把血都用在无形剑上了。俊秀脑中冒出一个念头,这样一来在防守和移动方面就不够分担。
“兴许只是诱敌深入,后生。”
对面,夏玉雪喊叫着反驳他的念头,“我的小伎俩还多着呢。”
她怎么有空说这么多话?
泷川俊秀不予理会。眼看着两人之间距离足够近,他躲过迎面而至的又一发无形剑,然后挥刀向面前人劈去。
太刀劈开黑烟。
“哼。”
夏玉雪双手一伸,如同按剑一般。然后他感觉手中刀碰上一阵阻力,停在那两手之间的连线处。
不知从何而来的火花迸起,伴随着金属撞击声。夏玉雪随即转动手,他的太刀就不由自主地偏向一边。
还能用来防御?也对,毕竟是无形剑。
俊秀心里这样想,随即看见对面手指弯曲,指尖朝向他。这个角度他避不开也挡不下,结果左肩吃招。
他朝后退去,感觉肩膀伤口发热。顾及不得,不能慌乱,所伤并非要害。
泷川俊秀后退随即进步,趁着对面动作间隙挥刀再砍。
中了。
刀斜着划中夏玉雪的身体,令她不得不向后避让。
他看见刀划过那白色的衣衫。中了,可是有效果吗?
红红的血,伴随着黑烟喷溅而出。
有效果。
这一次,伤口没有瞬间愈合。或许,的确如自己猜想的那一般,对面的人,体内血已不足以在施展无形剑之时迅速疗伤。她先前不也曾说过吗?血是会消耗的。
现在已经消耗到一定程度了。
继续,继续攻击。
“你不要太贪了!”
夏玉雪后退着,低头喊叫一声,双手齐向前指去,两下无形剑又打中他的身体,让他不得不后退。
泷川俊秀迅速地伸手抹刀,又在用血。
他喘息着,压抑着伤口处发挥作用的血带来的疼痛。
对面人一时也没有继续攻击。
弯着腰,低着头,和他一样捂着身上的伤口。
这场战斗终于有了一点转机。
然而……
俊秀喘着气,看对面滚滚黑烟中的人。自己的确给她造成了伤害,但这伤害也是自己拼命才换来的。再拼下去,谁胜谁负很难预断。就对血的操控和利用而言,他比不过对面的人。
要继续用拼血的打法吗?
还是更换战术?
他还能坚持多久?夏玉雪还能坚持多久?
俊秀握着太刀,抓紧机会回复体力。对面人还未动,他又一步冲上去,此时千万不可远离对方,必须近身缠住,必须拼命。
对面,夏玉雪也抬起手,继续用无形剑阻拦他的进攻。也是以拼命的姿态在战斗。
要继续拼命吗?
拼啊,爱拼才会赢。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可你拼得过吗?
看看你面前的人?这样的对手,你难道不会感到害怕?
感到恐惧?
泷川俊秀望着黑烟中的女人,望着对方燃烧怒火的双眼。
拼得过吗?
拼不过就算了。老老实实低头认错,说你刚才开玩笑的。兴许人家还能放你一马。
扯呢。
看看眼前人的模样,看那充满了杀意的眼神,蓄势待发的剑指,现在说什么还会有用?已经没有退路了。
剑指甩动,又一击无形剑。打得他向后退去。
早知如此,何必自找麻烦?
方才的泄密,仅仅是为了勾起对方的杀意?
还是说,心中有愧?是说,其实你也在期待你那个不切实际的计划能被阻止?
或许你也良心未泯。
或许你也犹豫不决。
既然如此,这战斗也无必要继续。
你还未定下决心,做出选择吗?
……
你还有选择呢。所以不要像我一样——
——
就在他犹豫迟疑,放松警惕之时,对面指尖一动。出云介立刻举刀,勉强地挡下这一击。
唉,真遗憾呐。
对面,夏玉雪静默地微笑,嘲讽地冷笑。
“闭嘴!”
泷川俊秀手持太刀,出言喊到。脑海里的声音不断,企图动摇他的意志,又是面前人的小伎俩,“我早已定下决心了!今天这秘密让你知道,夏玉雪,我就必须将你灭口,不能允许你存活。今天我们必须有一个人死在这里。”
这是脑中的念头,但是心中的想法吗?
他不能再被外来的杂念干扰。
定下心神,持刀再度上前,挥劈。
被挡下。
“原来不只是逼我,也是逼你自己。”
对面人说着,甩手再度发出无形剑,剑气挥来,他举刀勉强格挡住,“你对自己下手也挺狠的。但你做得到吗?拼得过吗?”
另一只手,发出另一击。
他没挡住。
无形剑穿过俊秀的大腿。
“呃——”
俊秀咬牙忍着伤痛,迈步挥刀反击,决意拼尽,腿已伤了,现在想退也退不得了,“来啊!”
夏玉雪轻松躲过这毫无章法的乱招。
“幸好今天我没带别的人来,没带人做见证,对吧?”
微笑,看似轻松,“秘密只有你知我知。我很好奇,假设我的那位同伴,曲秋茗小姐在此,你会怎么做?在你杀了我之后?你要将所有知情人都灭口吗?”
对面人一边躲闪,一边出言询问。怎么能一边动手还一边那么流畅地说话的?
“还有其他人知道吗?”还在问,“她知道吗?如果她知道,如果她在这,你会——”
“你话太多了!”
他极力避免话语干扰,避免被对方带入思维,避免分心,避免面对问题。俊秀向前跃动,手中刀高高举起,劈向对面黑烟中的人。这一刀灌注他体内所剩无几的余力,
这种假设根本毫无意义。这个问题很愚蠢。
因为现在在场的只有两个人。
如果还有旁人,除已知情的西方商人之外的人,无辜且无关之人在场,那么从一开始他根本就不会将秘密说出。说了会如何?说了就会被围攻,应付一个夏玉雪尚且艰难,他哪里还有勇气去再同时面对第二个,第三个对手?
最初不正是考虑到这种顾虑,才会如此明确要求吗?
一个毫无意义的假设没有思考的必要。
这问题问的没有必要。
对面的人话太多。
他的太刀落下,裹挟着千钧之力,重重劈向她。
噔——
一声闷响。
一记震颤。
刀停住了,不是被无形剑弹开,不是挥空,就是停住了,停滞住,在浓浓的黑烟中。
泷川俊秀的攻击被挡下。
“有必要啊。”
对面,黑烟之中,夏玉雪低着身,举起左臂抬在头顶,用左手抵住了太刀。手掌和手臂平直一线,手臂弯曲缓冲了压力,因而刀刃只是深深陷在掌中,未能将手掌斩断,“必要的就是让你思考,让你犹豫,让你分心。”
微笑。
掌心流血,沿着胳膊淌下,沾湿白衣袖。
泷川俊秀察觉不妥,立刻意图抽刀。
然而终究慢了一步,那被砍中的手掌立刻握起,牢牢将刀身攥住。
他抽不出刀。
对面,微笑,右手已经形成无形剑的手势,指向他的下巴。
黑烟弥漫,指尖一动。
——
嚓——
“……”
静默。
瀑布轰鸣。
那柄软剑孤零零地伫立在河滩上,随风轻微摇曳。
两人相对。
“……哼。”
听见女人轻哼一声,低头看着身前刺入心脏的一柄胁差。
握着胁差的,是他的双手。
握着他其中一只手臂的,是对面人的右手。
对面。
出云介喘着气,惊魂未定,一动不动。就在刚才那无形剑即将打出的一刻,他松开手握的太刀,从腰间抽出胁差,双手握住刺向她。
对方注意到他的动作,因而右手立刻前伸阻挡,然而终究没能阻住他双手齐进的劲力。
将胁差捅入心脏。
她低着头。
他看着她。
等待。
等待什么?
“哼,我……判断失误了。”对面,女人低着头,头发垂散,遮掩面庞,话语声颤抖着,左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不放松,“不该挡的,明知道挡不住。可为什么要挡呢?为什么这胁差令我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呢?”
“我在胁差上涂了血。”
出云介静静地说,说着,回忆着,“在你找我那天之后,我又去找了守宫一次,又要了更多的血。我将血涂在胁差上,将胁差收入鞘,为了发挥出其不意的作用。”
“哦,这样呀。怪不得昨天守宫精神那么差,怪不得留给我的血只有那么一点点,原来都被你获取了。”
对面的人一直低着头,左手垂落,依然握着太刀刀身,右手握着他的手臂。她开口,声音很轻,有气无力一般,“你还有胁差呢。我竟然一直没注意到胁差的事情,你一直放在心里,一直不曾于脑中想起,我意识不到。”
他咬着牙,双手更进一分,将沾血的胁差更深地刺入。
对面人颤抖一下。
不断升腾的黑烟也随之摇曳。
“结束了,夏玉雪。”
泷川俊秀说着,抽出胁差。负伤的她便跪倒在地,血溅落脚边。他手握短刀,留存残心,保持警惕。
“嗯……也该结束了。”
对面人回答,声音微弱,断断续续,“抱歉,我刚才……情绪有点……激动,有点……吓到你了。不该突然就嚷着要你性命,你也不是个……彻彻底底无可救药的人……不像我。我失控了……对不起,但话说回来,谁听到你……说的那些话不会失控呢?”
俊秀没有回答,握刀的手微微下垂。
“你走吧,出云介……复仇完成了。你还有值得……珍惜的未来,我相信……相信你会改变……改变主意……相信……嗯,走吧,你需要追寻本心,需要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远处瀑布轰鸣。
“我……”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