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玙和祁扰玉去了燕京最大的墓园扫墓,他们按照松琰给的位置,在墓园的一角看到了那块墓碑。
松玙放下手中的红山茶,低声说:“妈妈,我来看你了。”
墓碑沉默伫立,黑白照片中的年轻姑娘笑靥如花地望着他。墓碑很干净,甚至还有前人遗留的白色山茶花,想来是有人早早的扫墓,看望过这位容颜永驻的年轻姑娘。
松玙察觉出是谁来过,每年冬天老爷子总会消失几天,每次回来看起来开心又悲伤。
祁扰玉同他蹲下,也放下手中的红山茶。这是松琰特别嘱托的,妈妈不喜欢白菊。
“这是自您去世后我第一次来看您,对不起妈妈。”松玙哽咽,“我把您忘了好久……”经过遗忘和害怕,他早已不记得母亲的面容,家人怕他触景生情,纷纷选择避之不谈。但此刻他一见到她的照片,他便知道这是他的母亲,这是……记忆中黑暗的过往如影随形,那时的妈妈也清晰起来。松玙浑身战栗。
有人扶住他的肩膀,抚平他的颤抖。松玙渐渐冷静下来,看向自己年轻的母亲,介绍身边的人:“妈妈,这是我的爱人,祁扰玉。”
松玙深呼一口气,说:“哥哥姐姐们都劝我应该来告诉您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家里的大家也都过得很好,他们也很幸福。坏人伏法受诛,我的恐惧也有了安放之处。”他说到最后这句时看向了身旁的祁扰玉。
他们静静伫立了许久,直到松玙看到天边升起的暮色。他才依依不舍道:“时间不早了,妈妈,我们先走了。明年清明我一定不会再缺席。晚安,妈妈。”
直到他们完全走出墓园大门,松玙听到一阵风声从身后传来,他一瞬间如同孩童般懵懂回头,再次看向祁扰玉时已泪流满面:“扰玉,我记起来了。妈妈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小环,妈妈永远爱你’。”
*
松玙再次去了姐姐家。
松珊珊已经知晓他们今天去了哪里,面对松玙发怔的表情,她只是轻声叹气,摸头安慰。蒽蒽舔了舔松玙的手,余文述端来果盘搁在他面前。松玙听到声响,抬眼看他又低下了头用手指摸蒽蒽。
余文述见他这副消极的模样,叹气道:“怎么跑来这里一句话都不说?弟夫那边怎么说?”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难过而为我担心,那样我会自责的。”松玙闷闷地说。
余文述无语凝噎,心想:我们就不担心了吗?
松玙用手指逗蒽蒽,蒽蒽露出肚皮发出舒服的哼唧喵叫。他起身,说:“我现在好了,姐,我先走了。”
珊珊点头:“不用为妈妈的死自责,也不要为遗忘妈妈而自责,现在还都不晚。”
松玙听出了她的意思,轻松一笑:“我知道的,姐。”
虽然他故作轻松,但心情依旧沉重。他连自己什么时候到的家门口都不知道。他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自己好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他有些担心祁扰玉会担忧他,手握上了门把准备开门,但门不是他打开的。
祁扰玉拉开门,看到他站在门口,眼眶微微泛红,顿时有些惊慌失措:“是因为今天去见妈妈了吗?”
他牵住松玙的手,拉他进门。
松玙盯着他哑声道:“是,但见到你就好多了。”
这一瞬间他的晃神,让他恍然意识到已经没过他头顶的湖水,湖底的水草缠住他。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尖锐的刀,却忍不下心割断水草,他早已知晓割断后不是清浅的草汁而是流出深红的血。
他的爱人是柔软坚韧的水草,同时也赐予了他刀刃。
很多时候祁扰玉让他迷惘,他对他是充满贪恋、想要禁锢的欲望,却也是希望他亲手推开他。
在这迷惘之中,他早已被密密麻麻的水草缠绕住心脏。
他想选择溺亡于水草温柔的怀抱,但祁扰玉不会温良地阖上眼睛。
祁扰玉浅笑:“我也不是那么神奇的人。”
松玙握住他的手,像是在汲取力量。他低声说:“扰玉,我从回来时心脏就很闷。我把她忘了太长时间,而且这段时间怎么都无法补回来。”
“那你以后要用双倍的时间记住妈妈。”祁扰玉捻了他的发红的眼尾,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们只能这样微不足道的弥补。”
松玙埋头他的胸前,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像是要把以往未曾为妈妈哭过的眼泪都弥补回来。
他哭完问祁扰玉:“你当初送自己亲人离开时也是这种心情吗?”
“嗯……”祁扰玉应道,“那段时间我没哭过几次,倒是瘦了很多。按老胡的话来说就是鬼扮活人——死气沉沉。”
松玙轻笑。
“我也有想过随他们去了,但我想起了他们说过的话,希望我长命百岁。”祁扰玉看到他的浅笑,又说,“后面的你也知道,我去求了院长妈妈,但被她赶出来了。”
“话说之前我们就准备去看望院长妈妈,但被打乱了计划。”松玙想起了绑架发生前的那次谈心。
祁扰玉的表情有些奇怪,他说:“之后也有时间。”
松玙没有戳穿他的为难,而是说:“好。”
*
这天松玙跑完业务回公司时听到导航说出熟悉的街道,他突发奇想去SHTAM看看,于是便偏头问开车的刘贤他们着急回公司吗?
“不着急的,后续也就只有几份文件要签。”刘贤说。
“嗯……前面左拐有家电竞酒店,我们去那里。”
刘贤依他所言左拐,确实看见一家电竞酒店,只是这名字……SHTAM,maths,数学?很难想象酒店老板起名时的精神状态。
“夫人,需要我陪您一起进去吗?”刘贤问道。
松玙摇摇头:“不了,我打个招呼就走。”
他进入SHTAM,入目便是空无一人的前台。耿加是不是不想干了?
他打算做电梯上楼,电梯门打开冲出一个人撞在了松玙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诶!老板!”鲁莽的人感觉着急撞到了一堵墙上,对方屹立不倒,自己却摔了个屁股蹲,但他知道是自己的莽撞于是赶紧道歉,抬眼一看竟然是老板。
松玙定睛一看是店里的员工小汪,伸手把他拉起来,同时问:“今天怎么这么冷清,耿加人呢?”
“老板你快去楼上吧!有人在闹事,加哥正在楼上处理!”
松玙一听笑了,不知道是谁这么有勇气在他的地方闹事。他安抚好小汪后便踏上电梯上楼。
他的电梯门一打开就听到中气十足的一句:“把你们的老板叫过来!”
松玙老板自知身份,踏出电梯朝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扬声笑道:“是谁要找我?”
耿加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回头发现就是玙哥,顿时与人对峙的腰杆子都直起来了!
松玙在耿加身旁站定,左右扫视,发现只有双儿在这,不见减乘除三人的身影。他们对面站着几位气焰极高的家伙们,有个人影躲在他们的身后。
最前面的家伙叫嚣着:“你就是老板?”
“嗯。松玙态度温和地点头。
对面见他脾气不错以为是软柿子,立马气焰嚣张:“你的店员把我的兄弟打伤了,不赔个两百万这事过不去!”
松玙淡淡扫了他一眼,淡淡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耿加刚想说话却被对面打断:“喂,你怕不是想不认账吧!”
松玙淡淡地从上到下打量他,对方莫名感觉受到了嘲讽。他的态度依旧温和,只是口气不善:“并没有和你说话,请不要插嘴。耿加,发生什么事了?”
“是这样的玙哥。”耿加三言两语讲完事情经过,“除子去给他们房间送果盘,然后被他给猥/亵了,除子就给了对方一拳。”
耿加指着那个罪魁祸首,松玙这才注意到那个偻着的人,但……“打哪了?看起来没有事啊。”
耿加轻咳一声:“下三路。”
松玙:这是什么防狼术?不过干得好。
对方倒是理直气壮:“他那个样子,论谁都以为是干那种服务的!”
松玙:除子不过是头发长了点,矮了点。
“你是色盲吗?看什么都是黄。”松玙冷笑道,“这件事是你们的错吧。我们家除子只是正当防卫。”
“你!”对方发怒,想到什么又得意洋洋了起来,“你知道我们和谁是兄弟吗?说出来吓死你!”
武力值Max,家庭背景Max的松玙宛如在看跳梁小丑:“抱歉,我不想知道。”
对方从身后拉出了那个躲着的人,说:“少爷,你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松玙看清那个人不由得眯起眼睛。被看的那个人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松玙蓦地笑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石三。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虽然那时他极其不情愿,但确实是抱过婴儿的石砌。
石砌低着头不敢说话,心里卧槽,为什么会是这个逼人的店!只希望他不要和他大哥说他的下落。唉!早知道不跟这群人混了,他真倒霉!
松玙看向耿加:“我记得他还未成年,是怎么进来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