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闻晔回国之后，萧墨没少缠着他。

说好听点叫做最好的兄弟终于近在咫尺，说难听点就叫做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彼时他们又来到了黎书白最喜爱的小酒馆，坐在靠窗的位置，但今日的主题风格不同以往那般昏暗，大概是快到了圣诞，室内室外都开始重新装饰起来。

由于晚上柏闻晔还有商业合作要谈，萧墨只点了两杯朗姆酒，没再难为他。

说到底，毕竟是专门来撬这人的秘密的，自然还是得照顾周全些。

“我本来以为你会选云顶餐厅，结果又来这儿，你已经被黎书白驯化成老婆奴了是吧。”柏闻晔眼神恹恹地看向窗外，指腹轻啄着玻璃杯壁，似乎没有要拿起来的意思。

他今时今日不同以往那般淡泊，一向处事不惊的沉稳模样也不知是为何露了破绽，以至于萧墨只是看一眼就看出来了。

萧墨没说话，只是瞧见柏闻晔的手机倏然发出一阵颇有节奏的振动，而后下一秒，那人就十分从容地点开了某个直播界面。

甚至完全不顾及萧墨还在身边。

“赵哇一开播你还搞个特别关心提示音？”这一行云流水的行动给萧墨看傻了，忍俊不禁，不由得开始调侃对方，“不是，你还真的在追赵哇一的直播啊。”

这话听得到是奇怪，但柏闻晔没有反怼回去，而是将手机横向搁置在了窗台的边缘，以让屏幕正对着他们两人，这显然是默认了。

“你俩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上次你们约出去说完话之后你就一直不对劲，魂不守舍的。”

“还有，我以前每次撞见你看赵哇一直播你都跟做贼一样，今天咋了？”

一杯朗姆酒很快见了底，萧墨示意服务员给他换了新的一杯。

而柏闻晔，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在看着赵哇一被众人集火而无法动弹时，脸色微微一变，

“算是在一起了。”

“什么？”这下，到是萧墨愣住了。

刚接过的玻璃杯险些因为这些震惊的情绪因素而摔碎，萧墨在意识到的瞬间猛然拖住杯盏，但依旧控制不住那些酒水顺着惯性洒了一地。

很快，他的西装裤就这样湿了一片。

“我靠......”他低头看着身下一片狼藉，忍不住骂出声。

“你反应也太夸张了，让你助理给你换一套裤子过来吧。”

“这换谁都是一样的反应，不是，你俩怎么就在一起了，你追了七年人家理都没理你，现在怎么突然修成正果了？”萧墨简单拿湿巾擦了一下，完全没有采纳对方的意见，只是一股脑地想要寻根问底。

要不是亲耳听到柏闻晔这么说，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

谁知，柏闻晔只是叹了口气，转而又将目光转向了屏幕。

眼神依旧是那般悲哀又带着点痛苦的，完全不像终于追到自己喜欢人的样子。

此时此刻，赵哇一在发觉敌方的策略之后，连同图斯亓与庄睦混合反打，终于拿下了这一局的胜利，而受赵哇一保护的齐濛，也软着声调说出了那句：“谢谢你啊小哇，要不是你转移他们火力，我估计要被鞭尸一整局了。”

果不其然，弹幕区又掀起了一阵狂热。

“这什么，黄粱一濛好好磕，”萧墨皱着眉头凑过来，他身为一个传媒集团的领袖人物，自然在看到那些字句的瞬间，就彻底明白了弹幕的意思，旋即有些发笑起来，“嚯，这么大阵仗，这满屏都是啊，你老婆怎么还给别人当老公啊？”

说完甚至觉得不够扎心，还补了一句：“这种热度要放我们艺人身上，我们都捆绑营销继续炒作了，泼天富贵这是。”

果不其然，得到了柏闻晔的一声“滚”。

萧墨不以为然，只是在观察柏闻晔的反应，谁知下一秒，这人则顶着小号的名字，给赵哇一刷了个价值一千元的醒目留言。

而正当萧墨以为他是要宣誓主权的时候，却在看到他输入的话时愣住了。

紧接着，磕赵哇一和齐濛cp的弹幕翻了整整一倍，甚至成百上千的人尊称柏闻晔为“黄粱一濛”的cp粉头子。

萧墨看着这一景象，没忍住笑出了声，“神经病啊哈哈哈哈哈哈！”

照他对柏闻晔的理解，这人应当是吃醋了在阴阳怪气赵哇一，谁知竟被别人当成了cp粉发言。

对此，柏闻晔也很是纳闷。

自赵哇一开始直播的第一天起，柏闻晔就注册了这么一个小号，为了不让赵哇一发现自己的身份，柏闻晔甚至让步枯帮他装饰主页面，头像用的是线条小狗，主页背景也都是些五颜六色的卡通铅笔涂画，就连个性签名都是十分矫情造作的心灵鸡汤。

完全没有自己的半点影子。

起初赵哇一还在战队的时候，柏闻晔就时常挂着直播干别的事情，有时候会刷礼物，但有时候只是静静地听着，也没发过弹幕互动。

但就这种十分反差的举动，引起了赵哇一的注意力。那个时候的柏闻晔，还不知道主播的后台是可以看到观众的观看时间与弹幕的发送数量的。

柏闻晔还记得赵哇一第一次在直播里提起自己，是他与别的战队刚打完友谊赛的一个晚上。因为和图斯亓用着新研发的套路压着对面打，结果被对方粉丝追着骂没有游戏道德，无论是直播平台还是其他社交平台都被饭圈文化攻击至沦陷。

当时赵哇一的粉丝基础刚刚搭建起来，所以在如此圈层文化之中为他反击的人也并不算少，两方立即陷入骂战之中。而赵哇一看着腥风血雨地屏幕，只是无奈地边打游戏边进行劝阻，不过没有什么效果就是了。

后来见势态愈发严重，逼不得已说了句：“都别吵了，消停点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等会儿我去看后台谁弹幕发送的数量最多，我把那些一直吵的都给拉黑。”

“友谊赛就是相互研究打法的，两个战队之前都提前沟通过，我们没虐泉也没鞭尸，策略不对位本身就是会形成压着打的局面，我们都没吵，你们吵什么，而且大家都是朋友，这样下去很难看。”

后面到是消停了一阵，而赵哇一也正如他所说那样，在直播末尾给观众展示了主播的后台界面。用户互动界面被调出来的瞬间，柏闻晔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不仅在观看时长排行榜上是第一，在用户经验和刷礼物的资金榜上也都是第一。

而下一秒，柏闻晔透过那片玻璃幕墙，看到赵哇一倏然开怀大笑的神情。

只见那人的眼角完全弯了下去，细长睫毛正随着他的笑声轻轻扇动着，而藏不住的虎牙，此刻又抵在樱色的唇瓣之间，将他的少年意气全然倾泻无疑。

在眸子遽然明亮的顷刻间，那人望着摄像头眨了眨眼，对他说道：“c老板，你是我直播观看时长最高的人，但是你发表弹幕数量为0，你怎么这么寡言少语啊。”

可最终柏闻晔也还是没在输入框里打下回复的字句，只是送了好几个礼物表示自己听到了作罢。

再后来，赵哇一和图斯亓在职业联赛上大杀四方，算是彻彻底底打出了名声，直播间的人数一天一天的增多，而柏闻晔也依旧是挂着时长，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李佳怡的出现。

那是唯一一段时间，柏闻晔没再去赵哇一的直播间守着，可能过了一个季度，才会稍稍看一眼，而后在打开直播间的几分钟之后，又狠心关闭了手机屏幕。

柏闻晔并不对赵哇一与自己是一类人抱有多大希望，但当爱意焮天铄地燃烧起来之时，他总是不可控地给予希冀，奢求这份心动能有所回馈，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小的声音。

只是在看到李佳怡的瞬间，他一向漂浮不定的假象终究还是被现实击碎了。他黯然消沉了许久，又因无法彻底放下，所以总是隔段时间回来看看。

对于李佳怡和赵哇一是否在一起过这个问题，其实不仅是柏闻晔，就连赵哇一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无从得知，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多半是由于战队成员集体起哄，而也因如此关系，每每户外出行，两人总会被安排至一起。

后来赵哇一为李佳怡纹了身，大家觉得这件事情已经是彻底石锤，可当事人依旧没有承认。再后来，赵哇一在最巅峰的时期离开了战队，对外宣称是因病退役。

深陷巨大舆论风波的赵哇一在离开战队后消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而再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则是与“庭室”签约，成为了一名游戏区的娱乐主播。

接踵而至的污言秽语在AWG组建了新的队伍并重新拿到显耀名次之后才渐渐停息，柏闻晔也在对方转职业之后重新回到赵哇一的直播间，又照着从前那般模样当起了尸体。

只是这次，他不再是观众榜单上赫赫有名的榜一，因为步枯的出现，把他硬生生压了下去。如此一来，加上他本就不爱发送评论的习惯，这下算是正好合了他起初的心意，彻底埋没在了赵哇一的粉丝圈里。

柏闻晔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消沉下去，直到突然有一天，齐濛和赵哇一cp粉的凭空出现。且随着两人互动的逐渐增多，这个群体已经壮大到了他没能设想到的地步。

看着两人的互动与粉丝间的各种起哄，柏闻晔第一次坐不住了。

心中酸涩迸发出来的刹那，还漫着无穷无尽的痛苦尾烟。

齐濛对赵哇一的示好实在是太明显了，柏闻晔几乎是一眼就看了出来，但赵哇一依旧蒙在鼓里。对方拿腔拿调地各种暧昧话术，估计也只有赵哇一觉得这会是节目效果。

每每如此，柏闻晔总是阴阳怪气地重复着对方故意的言说，想要刺激赵哇一看清楚如今局势，但预想中的效果从未达到，反倒是被粉丝误认成了cp粉头子。

柏闻晔真的是有口难言。

后来他不再点明齐濛的话术，而是气恼赵哇一身为一个直男又不驳斥他人投来的橄榄枝，还在这种暧昧氛围之中依旧安定自若。于是便开始阴阳怪气起赵哇一处处特殊照顾齐濛这一行为。

但结果依旧是赵哇一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而柏闻晔则在粉丝的口中，从一开始的“显微镜磕学家”逐渐晋升到了“黄粱一濛的顶级厨子”。

甚至还打出了名号。

柏闻晔追忆起回去，猛地闷了一杯酒，看着满屏正吹捧他的弹幕，口腔愈发感到腥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