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悬搞不明白，他的父母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表现得那么爱他，就像从前的冷漠从来不存在一样。

他们好像很想告诉他，他们很爱他，他们之间也很相爱。

那么现实里那对放养沈亦悬，从来没有给过沈亦悬好脸色，彼此之间也像是将就结婚的父母是谁呢？

沈亦悬看着大屏幕，脸色很难看。

视频里的沈江川正与沈亦悬对视着，周围只有一盏微弱的橘红色小夜灯，沉没在他身后的黑暗中，黑沉沉的像是快要笼罩下来的罩子。

暖光暗的发红，虽然只存在于屏幕上，却同时打在父子俩的脸上，沈亦悬看着屏幕里，自己陌生又熟悉的塑料父亲像是NPC一样，对他展露自记忆起便从未有过的笑容：“最近，爸爸发现了新的进展，或许会更加有效的治疗你的器官衰竭症。”

沈江川看起来确实成了原主父亲的表演者，沈亦悬虽然对他满心怀疑和不满，此时此刻也不能意气用事，只能强迫自己放下对他的偏见，问：“什么进展？”

“心、肝、肺他们五个，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但你知道，他们不过是你的克隆体，为了给你换器官而诞生的东西。”沈江川金口一开，就放出了重磅炸弹，“但是当初，我在克隆他们的时候，加入了一只怪物的血液。”

沈亦悬抬眸，心里思绪万千。

原来长得和他一样不是为了恶心他，而确实是与原主有关系的，祂们的存在可悲极了，只是一只只原主父亲为了给原主换器官，阻止原主死去的克隆羊。

而且，祂们不是平常的克隆羊，实际上有一半怪物的血统。

那是怪物……会是沈灼么？

视频里，沈江川继续说，“儿子，你知道么？正时以为那只怪物的血统，才能让你的克隆人一直向你提供新鲜的血液……而且，我再一次从祂身上找到了救你的方法，那就是，把祂的器官移植给你！”

他越说越亢奋，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夜灯的光无法再笼罩他的全部，只能照在他的脖颈，整颗头都隐没在黑暗里，像是被斩下了头颅，这氛围让沈亦悬觉得窒息又压抑。

但这种窒息和压抑不仅仅是灯光和沈江川带来的，更多的，是原主父亲对原主沉重的爱。

又或者，原主父亲也没有那么爱原主，甚至把原主也当做了一个实验体，打着爱原主的名义，捕捉怪物，制造克隆人。

原主父亲对原主的爱或许并没有那么纯粹，却是无法抹去的，沈亦悬没什么表情地道：“然后？”

沈江川沉默下来，随后沉重地叹了口气，坐回了椅子，无奈道：“不过，祂跑出来了，很让人难办啊。”

沈亦悬：“……”

如果是沈灼，那么跑出来也算是皆大欢喜。

如果不是，他真的会怀疑原主父亲是不是又在进行什么实验，毕竟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

之后，沈江川又拉着沈亦悬说了些家常话，扯来扯去的也不过短短十分钟，随后，视频挂断，其中一个克隆人准时推开卧室门，握住沈亦悬的门把手，说：“沈少爷，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哦。”

沈亦悬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任由他把自己推了出去。

彼时已是黄昏，夕阳已经被浓厚的云层笼罩，饭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沈亦悬时一个不认识。

现在的时间线应该也就是2030年左右，怎么菜品都进化成这样了，别是想毒害他吧。

但是不吃东西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如果让克隆人吃，祂们应该不需要进食，就算需要，也不会跟沈亦悬一起吃，再者，祂们都不是正常的克隆人，有毒应该也毒不死。

谨慎起见，沈亦悬决定少吃一点。

餐厅里只有四个克隆人陪伴在沈亦悬身边，看他进食，沈亦悬用筷子夹了一点青色蔬菜放到碗里，没有立刻吃，只问离得最近的克隆人：“还有一个去哪儿了？”

“是心脏，祂有点不舒服，回卧室休息了。”

克隆人们长着沈亦悬的脸，还穿着同样的制服，像是故意不想让沈亦悬认出来祂们谁是谁，祂继续说着：“您放心，在您睡觉之前，我和肝、肾、肺会照顾好您的，心脏也会在您睡前给您送每天的牛奶。”

沈江川之前说，那只怪物逃跑了……会不会已经偷偷藏这群克隆人里了？

这么想着，沈亦悬仔细看着祂们每一个人的面孔，祂们微笑的弧度都诡异的相似，乍一看只是没什么区别，细看却细思极恐。

但他依然仰着头仔细看了每个人的眼睛，很好，没有任何感觉。

虽然在这之前的世界线，他也认不出沈灼，毕竟他们每次相见时，都在计谋着要了对方的命，什么爱不爱的是一丁点都看不出来。

但是这次，沈亦悬觉得不一样了。

基于前几条世界线的设定，沈灼应该也是想杀他的设定，如果想要杀了他，就一定会留在他身边。

只要沈灼一出现，他就一定能一眼认出来。

这四个克隆人沈亦悬都没看出什么端倪，那就只能把希望放在心脏身上了。

沈亦悬无声叹了口气，慢腾腾地把饭菜喂进嘴里，一顿饭吃了快半个小时。

肾说每天晚上的散步消食时间到了，说要推着沈亦悬出门兜兜风。

沈亦悬制止了祂，道：“今天我想让心脏推我，我和他有话要说。”

“可是心脏还在休息。”

“你们把我推回房间吧，等祂给我送牛奶的时候，我再叫他。”

沈亦悬脸色没有一点情绪，他保持着一向如此的冷淡，随意地说着。

其他几个克隆人无奈，只好将他推回房间，并表示会让心脏早点来找他，然后退出房间。

祂们走后不出五分钟，沈亦悬坐在轮椅上，靠着窗户，偏头看着窗外的夜色。

圆润的月亮在云层间若隐若现，冷光幽幽落在人脸上，显得有些凄凉。

沈亦悬正看得出神，房间门被敲响。

他回神，说：“进来。”

门被打开，来人大概是心脏，祂端着一杯牛奶，来到沈亦悬的身边，说：“沈少爷，听说您希望我推您去散步？”

祂开口说话时，总带着一抹熟悉的感觉，沈亦悬深深看着祂，总觉得心脏的头发会变成，笑容会变得更加活泼，漂亮的眼睛弯起的弧度格外迷人。

这些东西之于别人而言，不过是过度思念谁而产生的错觉，但是对于沈亦悬而言，他知道，他找到沈灼了。

祂果然就在他身边。

·

沈灼大概又是杀气腾腾过来的，沈亦悬是真没敢喝祂端来的那杯牛奶，说：“我们一会儿还要去散步，现在不想喝这个，你喝了吧。”

“好。”沈灼好脾气地应下来，仰头喝了牛奶，随后来推他下楼。

沈亦悬的房间窗外正对着月亮和花园，沈亦悬没有从窗外看过花园，但是被沈灼推着来到花园里时，他又觉得有些可惜。

各种绿植和花朵在皎洁的月光下，仿佛在微微发光，萤火虫也格外喜欢这里，交替在花草中游行。

粉白色的花朵随着伸出院墙的藤蔓往外延伸，高大的梧桐向墙外倾斜，院墙里的花草树木大约和别墅里的六个人一样，是如此地向往外面的世界。

沈亦悬有些享受在花园散步的感觉，身后的爱人慢慢推着他走，晚风轻柔的拂过他们的脸庞，草木香沁人心脾，飘荡在这一刻只属于他们的空间里。

轮椅被推到花坛旁边。

“心脏。”沈亦悬在一片火红中伸手摘下一朵洁白的花朵，他垂眸看了一会儿，一边问，“你喜欢什么花？”

沈灼大约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有些不解：“沈少爷为什么问这个？”

恋人之间最经常聊的大约就是这些吧，沈亦悬其实也不是很懂，但是他想借着这点散步的时间，多了解沈灼一点。

“我只是很好奇。”

“……玫瑰吧。”

“为什么？”

“我喜欢红色，觉得很鲜艳很漂亮。”沈灼轻声回答。

沈亦悬微微偏头看向祂，但目光依然落在花海里，“你知道，玫瑰的花语是什么么？”

“花语？”

“花朵的语言。”沈亦悬解答祂的疑惑，“世界上每一朵花，都有花语。当然，花语是人来定性的，但它们承载了很多人的感情。”

“比如你刚刚说的玫瑰，它有很多品种，也有很多花朵。你所说的，是红玫瑰，红玫瑰的花语是……”

沈亦悬顿了下，沈灼没有听到回答，下意识弯下腰，与沈亦悬靠得更近了一些：“什么？”

沈亦悬抬起头，拉进与沈灼之间的距离：“我爱你。”

身后的青年在一瞬间绷紧了后背，上半身跟弹簧似的弹回了原来的位置，身体站得笔直，沉默无言。

如果沈亦悬回头，一定会看见他面红耳赤的脸，和略显纯情的表情。

沈亦悬认为回头太刻意，所以只是把白色花朵放回了花丛里，笑了下说：“我爱你，是红玫瑰的花语，没想到你还挺浪漫的。”

沈灼磕巴了下，“我、我事先根本不知道这样的花语。”

沈亦悬没有再回答。

沈灼总是没有记忆，他已经习惯了。

但是没关系，他们的时间有很多。

沈亦悬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又享受了一会儿晚风，说：“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