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风雨,船员们打着手电,站在各自救生船的船头,拿着一个大口袋给大家发雨衣,继续安抚道:
“我们为应对突发事件做了万全的准备,大家不要害怕,只是下雨了而已……”
“该死!现在可是冬天!”一个暴躁的金发老哥抢过船员的手电,左顾右盼,照射到另一艘船上,大声道,“该死的**,你们搞什么爆炸!TMD!老子本来现在应该享受着温暖的睡眠!还有美梦!Sh*t!”
那艘船的船员和客人极力安抚这位老哥,才没让他拔枪,恐怖分子畏缩着脖子,不敢回嘴。但主谋魔术师却大声喊道:“要怪就怪玛洁卡!是她害你们陷入绝境!这个女人就是带来不幸的恶魔!你们花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这一场灾难么……”
“闭嘴!失败者!我知道你是那个……”
玛洁卡的崇拜者和黑粉吵了起来,不可开交。
船员们则头大地劝阻安抚。
蓝若烟扭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织魅的表情,这场闹剧她听得有滋有味。
风声呼啸起来,雨打在海上淅沥沥的,吵闹急躁的人声渐渐变得恐惧害怕。只有船长和船员们还算镇定:
“继续前进!”
但不到五分钟,风雨势不可挡,船只之间的距离被拉开。蓝若烟所在的船落在了最后面。她已经看不见其他船了,只能看见微弱的、忽闪的手电光,听见惊慌凄惨的尖叫——
“是风暴!”
蓝若烟回头,一大朵阴森带闪电的乌云出现在她的头顶,膨胀的云层张牙舞爪,嘶吼暴怒,犹如上天降罚。她瞳孔一缩,下意识看向织魅,皱眉无言。
织魅无所谓的样子,声音借风吹到她和其他人的耳朵里:“没事的,不会有任何人出事。”
语气笃定、从容。
蓝若烟靠过去,在她的耳边道:“这场暴风雨太突然了,是不是你搞的?什么目的?告诉我。”
织魅霎时一笑,道:“聪明。还记得你答应我的吗,小助理?这是我最后的表演了。还望配合。”
说罢,指尖一点蓝若烟的额头,微光乍现乍熄,蓝若烟闭眼倒在她的怀里。
织魅敛下笑容,抬头对上那三人一狗的视线,面无表情地把织魅推到戴围巾的女人怀里。
“把人抱紧了。”
围巾女人低头看了眼昏睡的蓝若烟,下巴抵在她的额头,揽着她肩膀的胳膊收紧。旁边的短发女人也靠过来低头看她,高领女人按住蠢蠢欲动的萨摩耶同样看过去。
失而复得的喜悦在几人中弥漫。
只有萨摩耶发出不满的呼噜声。
织魅满意地点点头,打量了一会,突然俯身点了点蓝若烟的头发,只见她的金发从那一处着墨,渐渐全部变成黑色。
这是她们熟悉的若烟。
“她应该会更喜欢这样。”织魅嘀咕一句。
回身仰头看着风暴云,只见织魅招手起势,如音乐大厅里一呼百应的指挥家,抬手落下闪电,扬手风卷浪花。
正如当日头条新闻所写:“玛洁卡就像是操纵自然元素的魔法师,高昂着头颅,蔑视死亡,从容地走入风暴的漩涡。天堂为她敞开大门,上帝期待她许久。她所在的船消失在风暴中后,风雨渐息,乌云散去,阳光散落在微波粼粼的海面上,彩虹指引剩下的人找到了救他们的游轮。”
清点人数时,他们才发现玛洁卡不在,她在刚刚消失的救生船上。除了那艘船上的人,其他人都平安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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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各地都有一个相似的传说,据说在海洋深处,暗不见光,危险重重,但在更深更深更深…最深处却亮得惊人,恍如白昼——一座水晶打造的宫殿,一座人鱼居住的城市,一个盛极一时的国家。
噩梦一场,曲然惊醒,被海浪和风暴吞没的情景好像就在上一秒,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手有了知觉,告诉她,此时她正环抱着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
低头一看,胸前是蓝若烟熟睡的面庞,脸颊微红,唇瓣润泽,鲜活生动,少了很多距离感,柔和可爱许多。
“诶,醒了就快把人松开。”
曲然回神,抬头抬一半又愣住。
她竟然要俯视织魅——原来她和蓝若烟居然飘在空中,脚不及地,周围有一层薄薄的屏障,隐约可见彩色的光,就像一颗飘在阳光下的泡泡
“这里是哪?”曲然反而将蓝若烟抱得更紧。
这里像是一个洞穴内部,墙上和头顶有灯,仔细看其实是会发光的石头做成了灯的形状,光亮强但不刺眼,很柔和。借这光,曲然看见旁边还有三颗飘着的泡泡,里面是顾迟迟、白梓衣还有谢依澜,她们都还昏睡着。
“啧。”织魅不耐烦道,“海底人鱼王国,你现在在一个保护罩里,你再不放开若烟我就打开这个东西,你会马上被海水淹死还有压死。”
“你会死,若烟不会。”她微拧眉头,眼神压迫,冷声道:“听懂了吗?”
眼神微滞,大脑过载,曲然努力消化着这些话,把蓝若烟放开。两人一分开,泡泡也分成了两半,中间迅速闭合,变成了两颗泡泡。
无形之力牵引着蓝若烟的那颗泡泡,跟在了织魅的身后。
曲然小心地摸了摸泡泡屏障,发现无害便四肢趴在上面,目光跟随蓝若烟的身影:“你要带她去哪里?”
“等白梓衣醒了你问她就知道了。”
织魅领着泡泡走进一个通道,随后轰隆隆连响,一块巨大的石门堵住了洞穴通道。
这如同雷声震动的声响惊醒了昏睡的三人。
睁眼就是陌生的地方,还漂浮在空中,顾迟迟的茫然居多。谢依澜本来发现自己恢复人身还挺高兴的,发现法力也回来了就更高兴了,但她却打不破这泡泡,再试一次,使出了八成功力也没打破,懊恼地坐下,咬牙切齿:“这个织魅到底什么来路!”
唯有白梓衣打量四周,看见海水的波纹,稍稍一愣便恍然大悟道:
“是凌亦做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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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杖从蓝若烟的口袋里飞出来,织魅将它收起来,心想这东西可不能留你那儿,不然逃跑了可怎么办。
她看着昏睡的蓝若烟还穿着那件黑色羽绒服,想了想,施法给她另换了一身衣服,细细调整她身上的装饰。
隔着泡泡还挺不好操作。主要不能上手,不然凭凌亦那鼻子肯定能闻出来,也亏那曲然今生是个凡人,没有狐狸的骚味。
整理好后,织魅满意地点点头,给泡泡覆上流动的水帘,这样就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了。
递上拜帖给侍卫,一来一回地通报,织魅从容地再登宝殿,她在殿下半跪着恭候女王大驾,泡泡在身后矮矮地飘着,几乎挨着地面。
大门外有宫中的人鱼偷窥,或是偷笑议论:
“魅大人又来提亲了。”
“不知道又给公主殿下备了什么聘礼。”
“魅大人又漂亮又厉害,又喜欢咱们公主,这些年来下的聘礼,从天上地下到咱们海里,无论珍贵的、稀罕的还是朴实的都找遍了送过来,可见对公主殿下的真心,唉,也不知道女王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公主还不满一百岁呢,是魅大人太着急了。”
这些声音织魅听在耳朵里,心里腹诽:又不是你们媳妇,你们当然不急。哼。
瞥眼,视线中闯入一位鹤发俏颜的女人脸,她上身穿着白色丝质抹胸,黑色的薄纱披肩透明,搭在肩膀上,上面点缀着夺目洁白的珍珠。白皙秀颀的脖子上系着一串珍珠项链,中间吊着一颗低调的深蓝宝石,躺在挺翘的胸脯上。腰身的鳞片排列整齐,四周围了一圈黑色薄纱和装饰用的珍珠流苏。
游动深蓝色的鱼尾,她停在王座前,打量织魅和她旁边那个水球,表情冷淡道:“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你身上的仙味。”
哪来的仙味啊,唉。
“陛下。”织魅颔首。
这位陛下的鼻子很不一般,各人各物在她那儿都有味道,她总说织魅身上有一股丹药味和香炉气搅和在一起的烟味,又混着一种她曾经闻过的仙草味,她总结为仙味。
“又给阿姒送了什么过来啊?”凌亦撑着扶手,单手支起下巴,看着那水球,“掀开帘子看看。”
一副走流程的样子。
织魅仿佛都能听见下一句是“你有心了,我会慎重考虑”,然后过几天就会变成“阿姒还小,你再等等”“阿姒舍不得我,不嫁不嫁”。
“陛下。”织魅决心这次拿下,“这一次是公主向臣求的礼物。”
“哦?阿姒要什么我给什么,天上地下我都能给她找来。”凌亦挑眉,有些质疑,眼神泄出上位者的威严和霸气,“什么礼物还需要她来求你?”
“公主跟臣说,她非常思念母亲。”
大殿沉寂刹那,又被凌亦蓦然一笑打破,她掩耳盗铃一般,说:“我整天陪着她,她天天都能见着我,有什么可想念的呢。”
“公主还说,陛下也很想念她的母亲。”织魅不想下这个台阶,也不想给她圆话的机会,直截了当,“我把公主的母亲带回来了。”
话落,水帘从中间向两边拉开,入目的是一个凤冠霞帔、红妆淡抹的女人,她身体横着漂浮在空中,仍在昏睡,身上挂着的金饰微微响动。
凌亦瞳孔微缩,嘴角僵硬,俯瞰这个睡美人许久,仔仔细细地端详,忽然对织魅冷笑一声,道:“阿姒求了本尊好多年,本尊本来心软,还想给你这个机会,可你却把她带回来了。呵……”
“啊?”织魅感觉不妙,但心里更多的是懵。
“来人,把织魅关进地牢,任何人不许接近。封锁消息,不要告诉公主。”
“陛下!陛下!”织魅茫然无措,被两个背着三叉戟的士兵架走,“究竟哪里不对啊!您不是还爱着她吗?!陛下……”
留下还有一个士兵,询问道:“陛下,那魅大……织魅带来的这个……”
“留给本尊,本尊亲自处理。”
织魅被压下去,士兵们离开了大殿。
凌亦从王座立起,迅速游到泡泡的上面,从正面观察这张熟悉的睡颜。她几乎是趴在那球体的上方,瞪大眼睛,就像野兽盯紧了自己的猎物。
“蓝、若、烟。”
月牙状的瞳孔渐深,她露出尖牙微微一笑。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还有再见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