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虎大吃一惊,身体已经先一步冲过去,一口咬住了周兰的胳膊!
只见周兰的身下,湛蓝的湖水泛着深不见底的幽光,仿佛吞噬一切的巨大怪兽。
这一刻,周定山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们脚下踩的不是平地,而是湖!
霎时间,他们惊骇得心脏都要停跳了!
夫妻俩丢掉行李,眼疾手快地抓住小老虎腿,止住了周兰下坠的趋势。
两人一虎像条锁链一样,在满是冰雪的湖面上,一点点把周兰从湖里拖了出来。
周兰浑身都湿透了,全身抖个不停。
脚下是随时有可能裂开的冰湖,掉下去就是一命归西。
周定山心惊胆战地摊平被子,把所有行李都放在被子上,尽量加大负重和冰面的接触面积。
“快,都小心些,前面有树林,我们快往树林的方向走,到树林就安全了!”
王润香扶着女儿,周定山和小老虎一起拖着行李,大黄在前面开雪道,一行人急切的又小心翼翼的朝树林的方向走。
周兰浑身都僵地动不了了,几乎是被母亲拖着朝前走。
太冷了,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冷过,仿佛骨头都被冻成了冰柱子,大脑也不会转动了。不知过了过久,她好像失去了意识,但又好像还清醒着,甚至幻觉般的,渐渐还觉得有点温暖。
终于上了岸,进入了树林,周兰已浑身僵硬,呼吸微弱,仿佛死了一般。
“兰兰!兰兰!”
王润香不断地搓着她的脸,她的身体。
周定山就地刨出一个雪洞来,一直刨到看见黄土地,然后在地上铺上草席和被子,和妻子一起把女儿拖入雪洞中。
雪洞挡住了肆虐的风雪,耳边的风声终于小了下来。
小老虎和大黄也钻了进去,窝在洞内的一边。
王润香脱去女儿外面的湿衣服,用被子把她紧紧的裹住,自己也钻进被子里,抱着女儿给她取暖。
周定山用雪把洞口封的小一点,然后找出之前烧的木炭,在地上烧了小小的一撮火堆。这个容身之所是雪搭建的,他不敢烧太大的火,怕会把雪洞烤塌。
火堆上架着个葫芦,葫芦里装满了雪,随着葫芦颜色慢慢变黑碳化,里面的雪融化,雪水也变得热乎起来。
周定山把焦黑的葫芦递给妻子。
王润香把葫芦放在女儿的心窝上给她暖着,剩下的两个葫芦也如法炮制,烧热后分别暖进周兰的后颈和下肢。等葫芦凉了,就拿出来继续烘烤,如此反反复复。
在一片虚幻的温暖中,周兰渐渐觉得身体仿佛真的有点暖了,麻木的四肢也有了知觉,渐渐的,浑身仿佛都沁在了一片暖洋洋的舒适里。
但这种舒适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她又觉得冷,寒意就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她浑身都抖个不停。
意识昏昏沉沉,冷了不知多久,身体又变得滚烫起来。血液,骨头,好像都着了火,烧的她五脏俱焚,痛不欲生,仿佛浑身的水分都要被蒸干了,烧的她恨不得就这样死了。
就这样冷热交替,反复煎熬了不知多久,嘴里一次又一次地被喂入苦涩的药片。终于渐渐的,高热和冰寒慢慢退了下去,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两天后。
天地还是昏暗一片,丝毫没有放晴的样子。
不过雪已经停了,积雪及腰深,洞口也被堵住了。父亲清理出新出口,带着柴刀和麻绳出门了。
周兰躺在被子里,母亲给她喂水。
母亲说,她昏迷的这两天,父亲在外面找到了合适的营地,这两天在搭庇护所。
这次迁营之后,他们这个冬天就不再走了,就在这里过冬了。
照顾她喝了点热水,吃了点肉干,王润香也带着柴刀出去了,顺利的话,他们两人今天能把庇护所搭建完了。
大黄也跟着走了,雪洞里只剩下周兰和小老虎。
周兰躺了会,躺得难受想起来坐坐,然而脑袋刚刚抬起,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又重重地栽了回去。
小老虎牙齿咬着她的前襟,用力把她拽了起来,然后身体绕到她背后,用身体抵住了她的脊背。
周兰忍着眩晕,撑着手臂,后背倚靠着小老虎,总算坐了起来。
晕眩的感觉弥漫在脑海里,令人恶心地想吐,过了好大一会,她才慢慢缓过那阵感觉。
外面的风还在呼呼地刮,湖泊上,山川上,树林上,扬起一阵又一阵的雪沫子。
洞内的地上烧着小火堆,木炭已经烧完了,现在烧的是柴火。灰黑色的薄烟一股一股地升腾,萦绕在雪洞里,略微驱散了洞内的严寒。
周兰裹着被子,身体还是很虚弱,她这样的状况想要完全好起来,还需要再养上两三天才行。
午后,外面又下起了雪。
起初是又细又密的小雪粒,下着下着就成了鹅毛大雪,一大团一大团地往下砸。天地间的一切,山峦,树木,全都变得影影绰绰起来。
不知道父母那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周兰正担心着,身后小老虎的身体往起直了直。
周兰从洞口远远望去,只见密匝的风雪后出现了两团模糊的黑影,他们蹒跚着,靠近着,渐渐呈现出两团人影的形状,是爹娘他们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大黄,它跑的最快,在雪地里一蹦一跳的,像挖沟渠似的,朝雪洞这边就蹿了过来。
“大黄。”她喊它。
大黄抖抖身上的雪,紧接着就钻进了洞里,摇着尾巴贴上了周兰的手。
两口子也紧随其后,在洞外拍干净身上的雪,弯腰钻了进来。
王润香对女儿道:“营地那边都弄好了,柴火也准备足了,到了那边就暖和了。”
周定山坐下来:“咱们歇会,一会就搬过去。”
可是,不对劲。周兰的眼睛看着父母后面的风雪,父母和大黄都已经回来了,那风雪后面那团靠近的阴影是什么?
周兰被自己的念头吓坏了,她抖着嗓子,指着外面:“爹……娘……”
周定山和王润香困惑的朝外看去。
山川草木被风雪遮地影影绰绰的,只见密密层层的大雪后,一团,或者说是几个靠在一起的黑影,正在朝这里走过来。
“什么东西?!”周定山忙扑到洞口去看。
随着黑影靠近,它们的形状也逐渐清晰,只见它们有狗一样的外形,但身形比狗高大,吻部也比狗的尖长,耳朵立着,在头顶呈竖直的三角状。
周怀安的瞳孔骤然收缩:“狼群!”
王润香脸色煞白地看向丈夫:“它们怎么会来这?跟着我们来的吗?!”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谁也不知道它们跟在后面多久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了他们。
狼群越来越近。
周定山和王润香都紧张地举起了柴刀。
寒风呼啸着,漫天飞雪中,狼群闷声不响地逼近,最终停在雪洞外约莫百米开外。一共八头狼,有大有小,有老有少,各个饿得精瘦,眼冒绿光地盯着这里。
小老虎和大黄也缓缓凑到两口子身边,紧紧盯着远处的狼群。
两个成年人,一头老虎,一条狗,狼群有点忌惮,一时间没敢动手。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谁也没有动,仿佛成了石雕。
天色渐晚,暴风雪的天气,天黑的比以往更早。
狼群渐渐有些暴躁,仿佛已经安耐不住。
周兰揪着一颗心,只听头狼忽然“嗷”地一声戾叫,其中四只狼就利剑一样穿过风雪冲了过来!
“润香抓紧刀!能砍哪里砍哪里!”周定山冲妻子喊了一句,紧接着就冲出了雪洞。
王润香也紧跟着冲入了风雪里。
小老虎紧随其后冲到洞口,朝着狼群的方向示威地低吼一声。
攻击的狼只是停顿一瞬,又继续朝周定山和王润香冲去。
它们分工明确,先把两人冲开,然后一头老狼缠住周定山,另外三头全都朝着王润香扑过去,很显然,它们的目标是更为柔弱的王润香。
王润香抡圆了柴刀,朝着其中一只就劈头盖脸地砍了过去。
“咔吧”一声,其中一只狼的肩骨被砍中,鲜血滋出来,喷了满地。另外两只毫不停顿,一只咬住她的腿,一只龇着牙跳到王润香的身上,朝着她的脑袋就咬了下去!
“啊!”王润香惨叫。
周兰急急掀开被子,刚一起身,整个天旋地转,又一头栽倒在地上。
“润香!”周定山朝王润香跑去,大腿紧跟着就被缠着他的那只狼给咬住了,棉花套子混着皮肉一下子都崩了出来!
他回身朝着狼头劈了过去,狼后退躲开,他劈了个空,然后那头狼又一个飞扑,咬住了他的胳膊,和他缠斗在一起。
小老虎见势,再不顾得守着周兰,两步冲向王润香,将王润香扑倒在地,然后一口叼住她头上那匹狼,狠狠甩到一边,紧跟着再去赶另外两匹,三匹狼刹时都和小老虎缠在了一起。
远处观战的四头狼也不再旁观,一头分去缠着周定山,另外三头再度朝着王润香扑去——王润香已经重伤,它们今天对她势在必得!
大黄凶神恶煞地躲在洞后,“汪汪汪”地狂叫。
寒风呼呼地将血腥气灌进来,周兰内心焦灼无比,她撑着晕眩的脑袋,终于摸到了角落里的弓箭,是父亲的那把重弓。她紧紧地握住它,拖着箭筒爬出了洞口。
不远处,父亲砍死腿上的老狼,刚转身想去解救母亲,却又被一匹新狼重新缠住。
小老虎背上甩着一只狼,身前缠斗着一只,还有一只在伺机往它身上冲。
母亲滚在雪地里,双手死死握着柴刀,对着扑过来的三头狼挥砍,勉力护着自己的头部。
周兰靠在雪洞旁,将箭搭在弓弦上,用尽全力拉开弓,这一次,她的手不再抖了。
这一刻,她的内心却感觉前所未有的平静。再没有其它任何复杂的畏怯和悲悯,也没有愤怒和焦灼来干扰她的内心,她眼睛注视着箭头的方向,无比清醒的,冷静的,松手,放箭。
“嗖”地一声,冰冷锐利的箭头穿过风雪,恶劣的天气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发挥,箭头精准地射入了王润香身上那匹狼的肚子里。
“嗷——”一声凄厉的狼叫。
紧接着,第二支箭,第三支箭也跟着飞了过来,全部射中狼肚子。狼虽没立即死,但也战力大减。
其他几头狼萌生退意。
周兰手上不停。
“嗖——”第四支箭射掉了小老虎背上那只狼。
“嗖——”第五支,射中了小老虎身边那只还未攻击,正转身要逃走的狼。
周定山满手满腿都是鲜血淋漓,终于砍死了缠着他的第二匹狼,他踉跄着跑到王润香身边,把那三只被射中但没死透的狼都给捅死了。
一直和小老虎缠斗的那只狼,也让小老虎咬的满身是伤,断气死了。
八头狼都死了,天地俱寂,只剩风雪声。
周兰脱力地放下弓箭,父亲的弓太硬,射完五只箭,她的两条胳膊都在抖。
雪地里鲜血横流,有狼血,有人血,也有虎血。
周定山走到妻子身边,跪地上查看她的伤势。除了一直紧紧护着的头,王润香的手上,胳膊上和大腿上都受伤严重。
“润香!润香!”周怀安喊她。
王润香喉咙里痛吟了一声,放下手臂,她的意识还在,只是身体上的疼痛令她痛的动都不敢动。
周定山把妻子扶起来,回头对周兰喊道:“兰兰,去把吃的用的拿上,我们马上离开这!这血腥气太重,再招来野兽,我们都得死在这!”
周兰此时才看见,父亲的背后鲜血淋漓的,都是深深的爪印。
她重重地应了一声,起身回到雪洞里。
行李太多她自己拿不完,只带上了被褥火柴干粮铁锅,再想想父母和小老虎的伤势,所有的药也全都拿上。
雪越发的大。
周定山扶着妻子,周兰背着必要的行李,小老虎和大黄跟在后面,一行人顶着疾风暴雪往新营地的方向走。
暴风肆虐,吹得人几乎寸步难行。
周怀安眼前阵阵发黑,寒冷加上失血,让他的身体已经快到了极限。他咬着牙,一步步地往前挪,心中全部的信念就是新营地,只要到新营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