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阴雨绵绵。
柴誉关上窗户,将细细的雨丝隔绝在窗外,拿着水杯走回客厅。
圆桌旁,玛尔巴斯闲得没事儿干,正在缠着小老头和拉斐尔放下手上的事情,陪她打牌。
小老头手里拿着木头刨子,摆摆手,“没时间,你问问柴誉去。”
玛尔巴斯看向柴誉。
柴誉喝着冰水,坐在阳台的长沙发上,言简意赅道:“不玩。”
“啊。”玛尔巴斯收起扑克牌,颇为无聊地看向天花板,“太无聊了,你们难道不无聊吗?”
拉斐尔头都不抬,看着膝盖上的魔法书,说:“他做木工,我看书,史莱姆在淋雨,你在干什么?”
玛尔巴斯晃着手臂,“我在看天花板。”
柴誉抬眼看向她的身影,说:“如果你真的很闲,就去小厨房,把鱼鳞刮了吧。”
玛尔巴斯说:“我只是闲,不是缺活儿干。”
柴誉放下水杯,笑道:“那就看会儿小说吧。”
“不看。”玛尔巴斯弯腰,从地上拿起一个罐罐,随意抛向空中,又接住,忽然灵机一动,“哎,既然你有无限罐头,能不能卖出去啊?”
柴誉没想过那种事情,便做起了甩手掌柜,“你可以试试。”
玛尔巴斯若有所思,“确实可以试试。”
假如一只罐罐售价五十枚铜币,只需售卖两百个罐罐,就能赚到一枚金币。
而且,零成本,都是利润。
至于那些空罐罐,完全可以用一只空罐十枚铜币的价格,将其全部回收。
既能赚到罐罐的钱,还能赚到空罐罐的钱。
双赢啊。
玛尔巴斯行动力极强,自信说道:“等回到家,我就去联系镇上的商店,放心吧,肯定大卖。”
柴誉对此没有兴趣,只是点头,“可以。”
在旅店里窝了一个晚上,直到清晨,蒙蒙细雨才缓缓停了,天幕瓦蓝,不见白云。
吃过早饭,走在沙滩边上,海风湿润。
由于大批地球人在异世界精耕细作、辛勤多年,海边已经展开了多项业务,包括但不限于租伞、行李寄存、泳衣和游泳圈的贩卖,甚至还有冰沙店。
踏上沙滩,柴誉蓦然有种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感觉。
无论是摩肩接踵的人群,还是特色鲜明的太阳伞与游泳圈,都像极了某市的金沙滩,无比热闹。
或许有些过于热闹了。
柴誉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就被小老头抓住了,小老头问:“怎么还带往后退的呢?你不想看海了?”
柴誉摇头,“不想。”
“不想也得想。”小老头强硬地拽着他的手腕,将他扯到了太阳伞下,“出来走走,没有坏处。”
柴誉想死,“出来走走,就是最大的坏处。”
小老头住脚,转头看向柴誉,“不许说这种话。”
柴誉说:“哦。”
身后,玛尔巴斯和拉斐尔穿着单薄的长裙,戴着宽檐帽子,手拿两杯冰沙,十分惬意。
坐在沙滩椅上,望着一望无尽的蓝海,柴誉蓦然叹气。
有种想要沉进去的冲动。
可能这就是海洋的魅力吧。
“不下海吗?”玛尔巴斯用手肘撑在椅背上,“老头儿都下去了。”
柴誉说:“不去,你们去吧。”
玛尔巴斯整整帽子,伸手逗了逗喜之郎,“去玩吗?”
喜之郎连忙点头说道:“好呀好呀。”
带着喜之郎,玛尔巴斯和拉斐尔走向浅海区,渐渐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没人打扰,适合睡觉。
柴誉躺到沙滩椅上,拨弄几下咪咪的尾巴,“你不去玩吗?”
咪咪缓慢地摇着尾巴,微微偏头,“喵?”
柴誉闭眼,“不想玩就算了,陪我睡觉。”
咪咪低头蹭蹭他的手指,原地转了一圈,然后窝在他的面前,安安静静。
也许是因为周围环境过于嘈杂,睡眠质量很差。
断断续续做了三四个梦,场景诡异,鱼在天上飞,眼前有白色的身影,晃来晃去,耳边仿佛在循环播放同一段声音,像是卡带了,喀拉喀拉,十分刺耳。
睁开双眼,头疼不止。
柴誉按着太阳穴,坐起身来,思维僵直,难以思考。
“醒了?”小老头将一杯冰沙递到他的手里,“缓一缓吧。”
柴誉有气无力地接过冰沙,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疲倦地闭上眼。
有种要归西了的感觉。
好累。
缓了几分钟,柴誉拿起冰沙,问:“另外两人呢?”
小老头说:“先回去了。”
柴誉吃了一口冰沙,冰得头疼。
柴誉说:“回去吧。”
小老头挑眉问道:“现在吗?”
柴誉回道:“嗯。”
再不回去,他就要变成一具尸体了。
疲惫与钝痛感一起袭来,这生活可太有奔头了。
小老头观察着他的表情与动作,问:“怎么了?”
柴誉摇头说道:“没什么,走吧。”
小老头半信半疑,“好。”
维持着半死不活的状态,收拾完日常用品,几人乘着马车出了城。
路上,柴誉半梦半醒,精神特差。
看出他的状态不好,玛尔巴斯和拉斐尔没再说话,只是垂头翻书。
车厢里,只剩下了车辙声与翻页声。
忽然变得好安静。
有点像死了以后的世界。
————
晃悠半天,王国到了。
玛尔巴斯放下书,看向仍在熟睡的柴誉,向拉斐尔打了个手势。
拉斐尔摇摇头。
玛尔巴斯又回了个手势。
十几秒后,她们下车,将喜之郎与柴誉留在了车厢里。
柴誉还在做梦。
大片大片的空白,忽然出现的鳄鱼,小熊捧着蜂蜜,从高高的山坡一直下滑,滚到了柔软的草皮上,天上的云变得扭曲,露出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
柴誉在眼睛的注视之下,醒了。
身边空无一人。
“主人,您醒啦。”喜之郎跳到窗台上,头上顶着一杯温水和小药片,“已经是中午啦。”
柴誉懒得动,不想动。
原地出神了好久,柴誉才拿起水杯与药,问:“其他人呢?”
喜之郎看着他吃完药,说:“他们去王宫了,还没回来呢。”
柴誉说了声好,看向窗外。
街道上空无一人。
那他梦里的谈话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喜之郎动动身子,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疑问,解释道:“刚才,有一群游行示威的人闯进了王宫,应该是反抗国王暴政的吧。”
柴誉皱眉问道:“反抗暴政?”
“对呀。”喜之郎叹气道,“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希望不要受到游行的影响吧。”
“……”
柴誉拿起魔杖,推开车厢门,一跃而下。
喜之郎连忙跟上他的脚步,“主人,你要去哪里啊?”
柴誉头也不回地说道:“去王宫。”
喜之郎与咪咪一起跳下马车,“我和你一起。”
从城门到王宫,大概有两公里的距离,并不算远。
柴誉只顾着向前行走,大脑混沌,思维混乱,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喜之郎。
喜之郎蹦蹦跳跳地追赶上柴誉的速度,头顶上冒着细汗,“慢点,我快跟不上了。”
听到它的声音,柴誉才倏然回神。
他停住步子,弯腰抱起喜之郎和咪咪,继续朝着王宫的方向走去。
喜之郎喘着粗气,“你刚才走得好快。”
它差点跟丢了。
平缓呼吸,喜之郎看向眼前的王宫,脑海里却满是柴誉往前行走的样子。
走路飞快且不回头,和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它看看柴誉的下巴,想了想,说:“凭借他们的力量,对付王国军队,简直是绰绰有余,你不用太担心。”
柴誉轻轻地嗯了一声,速度依旧不减。
“哎呀,说不定是有事耽搁了。”喜之郎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他们一个大魔法师,一个恶魔,一个神女,怎么看都不会出问题嘛。”
走到台阶前方,柴誉抬头。
在喜之郎的唠叨声中,他看见几个人影由远及近,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
玛尔巴斯个子最高,首先露出头来,看见阶梯下的柴誉,挑眉问道:“你醒啦?”
看着后方现身的拉斐尔和小老头,柴誉松开紧箍着魔杖的手,凝滞的呼吸逐渐恢复平常,神情与往常一样,“嗯。”
小老头手里拿着一顶王冠,笑嘻嘻地说道:“战利品,怎么样?”
他们走下长长的阶梯,与柴誉平行。
柴誉问:“哪儿来的?”
小老头指指身后,“他们杀了国王,正在里面庆祝呢。我们也算是出了一份力吧,所以他们把王冠送给我们了。”
他整着王冠上的宝石,戴到头上,“好看吗?”
柴誉轻笑道:“好看,很适合你。”
小老头洋洋自得,“这说明我有帝王之姿。”
玛尔巴斯双手插兜,脖子上带着一串红宝石项链,品相不凡,应该也是战利品,“哎呀,运气就是好啊,出来做个委托,还能有意外收获。”
拉斐尔不屑于与他们为伍,空着手进去,空着手出来。
转身离开王宫,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
人们正在庆祝国王的死亡,与新纪元的到来。
夏日阳光温暖眩目,投在身上,泛着一道道柔和的光圈。
小老头眯起双眼,将王冠收进储藏空间里,又从中拿出几颗流光溢彩的宝石,笑道:“好看吗?感觉挺配你的。”
“好看。”柴誉接过宝石,把玩几秒,没再多看,就放进了口袋里,“谢谢。”
小老头哈哈大笑,“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叛军首领吧,感谢他的慷慨。”
柴誉目视前方,只笑不语。
“走吧,现在出发,晚上应该就能到百草山谷了。”小老头仰头看看天空,“而且是一个特别晴朗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