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猛然冲开，砖石和混凝土的碎片四散飞溅，砸到柳莳萌的身体上，让她小臂生疼。
“唔……”
仿佛眼前经历了一场可怕的爆/炸。
厚重的墙体并非脆弱，而是那股冲撞的力量太过惊人，她整个人先是被吞没其中，而后被朦胧的灰雾彻底笼罩。
……是谁？
地面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砖块和墙皮，保健室内的家具和设备也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当灰尘在空中缓慢扩散，稀薄到变成一面纱，柳莳萌发现自己被埋在几张病床中。她扶住膝盖起身，听见寂静中传来碎屑滑落的细微声响。
“是我。”
达里恩平淡道。
好吧，她早该想到的，这里除了自己与死神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人了，柳莳萌悄悄放下心来。
他说过会保护她，他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但是……
“你突然冲进来是想要干什么？”
柳莳萌抬起头起身，看见达里恩漆黑的头发被阳光镀上一道金色的光晕，朦胧不清的表情肃穆且庄重。
他挺直而立，肩线平直，轮廓修/长，阳光从他背后倾泻而下，脸庞虽被阴影所覆盖，但从脸上冷静的表情来看，他根本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我？”
“嗯，你可能不太清楚……”达里恩启唇，“因为你之前叫我不要说话，我没办法告诉你：这栋屋子里除了你外还有其他的人在。”
他阴沉道：“你要是不小心死了怎么办？”
柳莳萌指着他，因太过震惊而哑口无言：“所以你就冲进来了……啊？！”
妈妈啊，我好像遇到“疯狗”了怎么办！
说不定在遇到关卡BOSS前，她的小命会先被死神给带走也说不定。
算了，不想这些，柳莳萌甩了甩头，决定将重心放在面前的少女身上。视线偏转向下，达里恩默默提起那人的衣服后领，让她能够看清楚少女的脸庞。
但他并不知道，柳莳萌看到的只是一则“提示”。
【遇见游戏角色，触发“敏感”负面效果，死神代理无法通过“身份信息面板”得知该名角色的相关信息。】
“不想让我顺利出去，可惜……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柳莳萌轻笑一声。
达里恩的举动正好方便她扯掉少女挂在左胸前的名牌。
“陈芙琳”，这应该就是她的名字。柳莳萌转动大脑，回扫一遍自己的记忆，她确定自己不认识她。既然如此，那问问本人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问吧。”
像是为了打消她的顾虑，达里恩点了点头，“她和似人的鬼不同，她是一个真正的人。”
***
“醒醒。”
柳莳萌拍醒陈芙琳，想问她知不知道手机的事情，但后者醒来以后，只是非常惊恐地盯着她的脸看。陈芙琳的身体哆哆嗦嗦，抖得像筛糠，“你不可能……假的……怎么会是你……”
“哦？我怎么了吗？”柳莳萌挑起陈芙琳的下巴，好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听你的口气，我们俩好像认识？”
“岂止是认识。”
陈芙琳紧咬下唇，她绝对不可能忘记眼前的这张脸。无声地，她的眼瞳深深将她的身影烙印进去。
“你不是找过我吗？你说会帮助我摆脱沈羚。你也猜到了，我跟踪你是因为受到了他的胁迫。我的确是同意了，但是！”
她的右眼淌下滚烫的泪水，单单是触碰到它，就让柳莳萌微眯起眼睛。
她本能地察觉到，这是一种“恐惧”的味道。
“我当时不知道你想杀死他！”
“先等等……”
柳莳萌停下来梳理现有的线索，她现在知道了：手机里的短信是原主人“早就打好的腹稿”，那么，短信在垃圾箱里并未发出就说得通了。
而这之后，她当面告知了陈芙琳，陈芙琳答应了，但因为内心害怕杀/人，没有同意她的提议。
脑子突然抽痛起来。
不对，这其中有很明显说不通的地方。
“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柳莳萌竖起一根手指，“首先，我根本不认识你，至于你说的‘我找过你’，我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一回事。要么是我忘记了这件事，要么就是你在欺骗我。”
“其次，你为什么会害怕我杀死他？”
“你的解释根本说不通。沈羚胁迫过你，你也是这场霸凌的受害者，正常来说，你应该恨不得把他下油锅煎了再炸，让他粉身碎骨到再也不敢作恶才对。”
柳莳萌的手指拂过陈芙琳的下巴，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让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对我说谎了。”
她凝视自己的手指：“当时你并不是害怕我杀死沈羚对吧，同样地，也并不是害怕沈羚会死。”
“你害怕我。”
“……哈！”陈芙琳抬起头。
她毫无血色的下唇被她自己的牙齿撕咬得血肉模糊，“我当然害怕你！我有理由害怕你！你知道你真的不正常吗？”
“当我拒绝你的时候，你的眼神冷的像是要杀死我。你说‘我背叛了你’，背叛你的人就相当于背叛了这个世界，我不会死，但会被世界所抛弃。”
陈芙琳面如死灰，她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生机：“原来我不明白你说的话，现在我都明白了，都明白了……。”
“唰”——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陈芙琳的眼睛，达里恩略微低垂的眉眼中隐藏了难得一见的怜悯。“这个人类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了，如果你继续追问下去，她很可能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有没有什么办法……”柳莳萌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很多事情我还没有问清楚。”
“我可以用「记忆探知」帮助你。”
“不，不用。”
柳莳萌拒绝了达里恩的帮助。
这是游戏重要角色，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她绝不能够让死神察觉到游戏本体的存在。如果达里恩知晓一切，他肯定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帮助她了。
失去达里恩帮助，她就不能及时完成游戏任务，恐怕也就再也出不去了。
【死神“达里恩”隐藏数值+1】
嗯？
他该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柳莳萌大脑飞速运转。
“呃，我的意思是，你之前已经帮助过我很多次了，只是问几个问题而已，我怎么好意思再次借助你的力量呢！那多不好意思，我也要面子的！”
达里恩只是一昧看着，不言不语。
【死神“达里恩”隐藏数值-1】
闷葫芦内心戏够多的，不说话果然是怀疑我了！还好我解释的够快啊！柳莳萌默默为自己擦了一把冷汗。
“好吧，我知道了。”
达里恩将手平缓抽/出，放在陈芙琳面前，接着，屈指向上，像变魔术一样在她的眼前敲打了一个响指。
“既然你这么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我当然会尊重你的想法。不过她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你恐怕不能像之前那样和她正常对话了。最好别问太难、太复杂的问题，还有——”
“问题只能问一个。”
“……”
有时候，柳莳萌真想问问他到底是站哪一头的，不过嘛……她向后一撩纤长秀发，眼神微凉，冷冰冰地瞥他，“没有必要。是谁告诉你我要问很多、很难、很复杂的问题了。”
“问一个就足够了。”
只要搞清楚那个最为关键的点，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她缓缓俯身，托捧起陈芙琳干瘪苍白的脸庞，仿佛被抽空了灵魂。看着那双越发混沌黯淡的眼珠，柳莳萌将冰冷的嘴唇打开，如同冬夜的雾气，寒意渗透进少女的肌/肤，皮下神经，直至她的脑海。
“回答我。”
“我的名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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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莳萝。
一个沉寂许久的名字终于浮出水面。
“啊，原来手机的原主人是我的妹妹。”
柳莳萌痛恨自己的愚蠢，她怎么会遗忘了这么明显的事情。至今所有的霸凌事件都和自己的妹妹脱不了干系，就连这具身体，这个返校生身份的一切都是因她而生的。
因为她们是双胞胎，外貌几乎一模一样，外人无法分辨出来，陈芙琳才会将柳莳萌错认成了柳莳萝，才会对她感到恐惧。
“柳莳萝本质就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她不可能会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情，应该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她。”
手机的蓝光再次照亮了柳莳萌的脸，此刻她就像一件易碎的艺术品，周身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达里恩，你猜猜我这次又发现了什么？”
“……”
“你的掌心很凉。”
达里恩又捏了捏她的指尖。
他告诉她“人神之间通常没有猜测，神可以借助神力无所不知，神也可以放下一切做个凡人，死神作为夺取人类生命的存在，更是无欲无求”。
“我不太在乎你的秘密。”
达里恩托腮挠了挠头，黑色碎发不乖顺地撇到一边，“如果你愿意说的话就直接告诉我，不愿意的话可以不用说。”
柳莳萌顿了一下，收回手。
他说的没错……
从某种意义上说，柳莳萌是比死神本人更加了解死神/的存在。在单推芳汀的时候，曾有那么一瞬，她冒出过一个古怪的想法：死神是因为深爱着玩家才会变成这种模样的，如果没有了这些，他们应该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吧。
达里恩也是如此。
如果他只将我看做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人类外来者”，又怎么可能会对我有额外的关心呢？柳莳萌将手攥紧成拳头，独自承受着莫名其妙的失落。
但他的眼神……分明就是“我很好奇你快快告诉我吧”的意思啊？她一挑眉，还是决定不计前嫌地告诉他。
“我又把手机短信看了一遍。”
“你看这个时间。”柳莳萌将手机放在达里恩面前，“最早的编辑时间是在我来上学后不久。如果当时和陈芙琳在一起的人是我妹妹，那她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柳莳萝在这个时间点已经死了。”
“……有意思。”
达里恩扣住柳莳萌的手腕，将手机转移到了自己手中，“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她的亡魂很长一段时间都停留在学校里继续复仇。”
“当她看到曾经害死自己的人，之后又用同样的方式去伤害他人，甚至是亲人，这样的条件足够形成妄念了。”
“应该远不止于此。”柳莳萌闹中警铃大作，“你别忘了，陈芙琳能够看到柳莳萝，就是因为能看到，她才会去跟踪她。这意味着：在那时候柳莳萝心中的妄念就已经形成了。”
“再加上你刚刚说的那种情况……”
她与达里恩四目相对，确认了他心中所想与她一致。
“妄念强大到一定的地步，不仅能够波及人类，还能进一步影响到人类所处的世界。你的妹妹应该就是教学楼中那个强大的‘源动力’，你可以想想在那栋楼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能够让她的力量不断变强。”
柳莳萌的脑中迅速闪过一段文字。
“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