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玉霜居 日 内
杨令仪在朦胧中苏醒,透过轻纱床帘的缝隙,隐约见到郑元琨正在更衣。
她缓缓坐起身,阿巧见状,连忙上前,轻巧地拉开床帘,细心地搀扶她下床。
杨令仪:“大郎。”
郑元琨:“今日我约了人,不陪你了。”
言罢,他整理好衣衫,便匆匆离去,留下一室静谧与杨令仪的淡淡失落。
阿乐适时地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轻声细语道:“娘子,这是婢子按照千凌送来的药方熬的,千凌说晨起服用,有保胎的功效。”
杨令仪:“好,真是有劳千凌了,改日定要当面致谢。”
杨令仪忍着苦涩,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
196 段氏房 日 内
郑元琭端坐于桌前,段氏与侍女们正忙碌地布置着早膳。
段氏谦逊地笑道:“妾这儿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望六郎不要嫌弃,将就着用些。”
郑元琭:“嗯。”
段氏:“这胡饼是妾让人特意去西市买来的,杏仁饧粥和馎饦是妾亲手做的,您尝尝。”她将每一样都盛了一部分给郑元琭,随即站在他旁边。
郑元琭:“还不错。你坐着一起吃吧。”
段氏:“这不合规矩,妾侍奉好六郎用完后再吃。”
郑元琭:“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就当是我赏你的。”
段氏:“那,多谢六郎。”
段氏小心翼翼地坐下,自己却只是偶尔夹取几筷,更多的是为郑元琭添菜。
餐后,郑元琭满足地放下碗筷,段氏欲再添,却被他制止:“我吃饱了,你自己也吃些。”
段氏:“妾的手艺,定是比不上秦娘子,六郎都没吃多少。”
郑元琭:“我可没见她下过厨。也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定是不会做。”
段氏娇嗔地笑道:“也是,秦娘子哪需要自己下厨啊。”
郑元琭:“她啊,做任何事总是藏着掖着,让人难以捉摸。伯母原想借寿宴之事让她难堪,不料她却办得有声有色,连四婶都赞不绝口。或许,烹饪之事她也精通,只是不愿轻易展露罢了。”他顿了顿,又叮嘱段氏:“你们与她相处时,也需多加留意,她非池中之物。”
段氏闻言,尴尬一笑:“六郎自昨夜开始,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郑元琭意识到自己的冒失,瞬间收起笑容:“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段氏段氏连忙起身行礼相送:“六郎慢走。”
197 云岫居 日 内
秦定儿与含笑步入屋内,只见凤仙正指挥着侍女们忙碌地打扫,一派井然有序的景象。
凤仙见状,连忙迎上前来:“娘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们还在打扫,可别让您沾了尘。”
秦定儿:“寿宴办得差不多了,伯母体恤,让我回来稍作休整,明日便是正式宴客,还有许多事务需我料理。你们继续忙吧,不必顾我。”
秦定儿坐下歇息,丹蔻欲为她斟茶,却发现茶盏已满,不禁疑惑:“这杯茶是今晨没喝完的吗?”
凤仙:“不是吧,晨间的茶都已撤换了,这又是何时添上的?”
秦定儿端起茶杯闻了闻:“这是西山白露,六郎来过?”
凤仙:“不知道,奴也刚过来不久。”
秦定儿:“没事,就喝这个。”她毫不在意地将那盏茶一饮而尽。
丹蔻:“这都凉了吧,奴去换一壶热的来。”
秦定儿:“不用了,没那么娇气。”
言罢,凤仙便转身进了内室,不料片刻后,屋内突然响起她的一声尖叫,引得众人皆是一惊。
秦定儿和丹蔻连忙跟进去查看,只见凤仙蹲在床边,紧抓着床帘,一脸惊恐。
而床上,郑元琭正悠然坐起,一脸无辜。
凤仙:“六郎,您何时回来的呀!”
秦定儿看见这一幕,忍俊不禁,走上前去调侃道:“看你把凤仙吓得。这个时候怎么爬回来睡觉了?”
郑元琭:“昨晚没睡好,还是自己的床舒服。凤仙胆子也太小了。”
秦定儿轻摆手:“你们去忙吧。”
丹蔻笑着搀扶凤仙离开,留下二人独处。
秦定儿:“怎么,昨晚段娘子没伺候好六郎啊。那边睡得不舒服的话,我一会儿吩咐她们换一个床垫。”
郑元琭:“不用了。”
秦定儿:“真的不用?”
郑元琭:“听说你也失眠了?”
秦定儿佯装生气:“谁说的?没人跟我抢被子我睡得可好了!”
郑元琭:“是吗?那还熏什么安眠香?你要真睡得好,日上三竿都不会起来,今日怎么那么早就起了?”
秦定儿:“你怎么知道我几时起的?”
秦定儿话还没说完,郑元琭突然一把拉过秦定儿的手,把她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秦定儿顿时吓得一动不动,脸已红了一片,过了一会儿,才用力将郑元琭推开:“大白天的你干嘛呀!”她不时望向门外,生怕有人闯入。
郑元琭却愈发紧搂着她:“陪我睡会午觉。”
秦定儿:“还没用午膳就睡什么午觉。”
郑元琭:“那用完午膳再睡。”
198 云岫居 日 内
床上,郑元琭仍从旁侧拥抱着秦定儿,手臂轻轻环绕在她腰际。
两人呼吸尚未完全平复,眼帘轻合。
郑元琭突然开口,嗓音低沉:“昨晚我没碰她。”
秦定儿没缓过神来,轻抬眼皮,偏着头问:“谁?”
郑元琭:“还能有谁。”
秦定儿这才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脸颊不禁泛红,羞涩之余又带有一丝赌气,转过头去问:“为何?”
郑元琭听见她的话,心里不免失望,挽着她腰的那双手松了松:“你觉得为何?”
秦定儿没有搭话,仍背对着他。
郑元琭突然坐起身,披上外袍,悄然离开了房间。
秦定儿实在困得不行,没有理会他,翻了个身沉入梦乡。
等到她再一醒来,翻身之际,细微的声响惊动了守在一旁的丹蔻。
丹蔻:“娘子,您醒了。”
秦定儿迷迷糊糊问:“什么时辰了?”
丹蔻:“快酉时了,马上要用晚膳了。”
秦定儿顿时惊醒:“我睡了这么久?”
丹蔻:“无妨,六郎特意嘱咐了,不让咱们叫醒您,还让人给您预备了药浴。”
秦定儿回想起郑元琭走时的情形,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虑与担忧,问丹蔻道:“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丹蔻想了想,摇了摇头:“看起来并无异样呀。”
秦定儿心中虽有疑虑,却也未再多问。她缓缓坐起身,任由丹蔻为她披上外衫。
199 宋国公府 日 外
宋国公府外已是一片繁华盛景,彩绸飘扬,宾客络绎不绝,皆是朝中重臣与各界名流,前来共襄盛举,拜贺宋国夫人福寿安康。
郑家的郎君们在外府招待着每一位前来道贺的官员。
内府之内,娘子们宴请着女眷们。
200 驿安堂 日 内
王氏、薛氏与杨氏端坐于堂中,儿媳们环绕四周,接受着宾客的拜贺。
秦定儿静立于杨氏之后,微低着头,眼神迷离。
家仆高声宣布:“范阳卢家主母新平县主携女卢氏,赠礼前来!”
秦定儿闻言,眸光骤亮,抬头望向随新平县主步入的卢韫真,细细打量。
一番拜贺之后,秦定儿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未觉身旁异动。
郑元玢悄然靠近:“六阿嫂,在这儿多没趣啊,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密友!她们难得来一回,六阿嫂还没见过呢!走啦!”
秦定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郑元玢拉走了:“诶!十一妹妹!该与大人说一声!”
郑元玢:“没事!”
201 驿安堂外 日 外
院里案几胡床错落有致,点心水果琳琅满目,娘子们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郑元玢拉着秦定儿,向远处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招手:“贺姐姐!”
贺九娘闻声回头,与身边的娘子们告别后款步而来:“夕娘这是去哪了,才来找我说话。”
郑元玢:“我这不是想给姐姐介绍一个人嘛,方才叫她去了。”
秦定儿微微倾身,浅浅的笑。
郑元玢:“贺姐姐,这是我六阿嫂秦氏,六阿嫂,这是贺太师的小女儿九娘。”
贺九娘听了,脸色突然暗淡下来:“原来是郑六郎的新妇啊。”
郑元玢:“是啊贺姐姐,你不知道吧,我六阿嫂商贾世家,家产万贯,富甲一方呢!六阿嫂嫁过来的时候,可是实打实的十里红妆!在长安城都很少见呢!”
贺九娘冷笑:“原来如此,不知是怎样的家教,能让郑家屈尊求娶。”
郑元玢:“那可不!”
贺九娘:“夕娘,刚刚阿娘说让我去寻她,先失陪了,一会儿再来找你叙话。”
郑元玢:“好!”
贺九娘说完转身就走了。
秦定儿:“我出身低贱,幸得郑家垂青才得以嫁来,又没见过世面的,凡事还要十一妹妹多帮衬。”
郑元玢:“我再带你去见莞儿姐姐。”
秦定儿:“多谢妹妹好意了,我这样的身份不便抛头露面,还是回去伺候大人了,妹妹与友人好好叙话吧。”
秦定儿离开,回到驿安堂。
郑元玢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轻声自语:“还算你识趣。”随即又去找贺九娘嬉戏。
另一侧,几位小娘子暗中注视着这边,窃窃私语。
娘子甲:“瞧见了么?正与贺九娘交谈的那位,便是郑六郎新娶的媳妇。”
娘子乙:“听说不过是个商户之女,竟也能攀上宋国公府的高枝!”
娘子甲:“可不是嘛,也不知她背后使了什么手段,说不定早就是郑六郎的房中人了。禁婚令一下,郑家没得选,她便趁机上位!”
娘子丙:“你不说我都忘了,郑家本来是定了范阳卢家的,禁婚令一下,这卢家的宝贝女儿还一直没定亲呢!”
卢韫真:“说够了吗?”
三人身后突然传来卢韫真一道清冷的声音,把三人吓了一跳,转过身来。
娘子甲:“卢二娘,我们是在为你打抱不平呢,你看看那个秦氏,站在那儿的,本应该是你才对。”
卢韫真:“女儿家的婚事,皆由父母做主,秦氏亦是遵循长辈之意入的郑家门,与她本人何干?再者,她可是郑家光明正大远赴苏州迎进门的,只有你们这样思想龌龊的人才能脑补出这些下作事!”
娘子甲:“你!”
娘子甲正要骂出口,被娘子乙拦住了:“原来是这样啊,是我们误会她了,多谢姐姐提醒,我们以后断不会再这样议论秦氏了。不过,姐姐说话还是注意些,免得被长辈听见。”
卢韫真冷笑一声,不以为意地回应:“我不在乎。”
她转身就要走,却又猛然驻足,目光如炬地投向两位娘子,冷冷道:“我不是你姐姐。”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一脸愕然的两位娘子呆在原地顿足。
子芩着急地跟在卢韫真身后,小步快走:“娘子与她们置气做什么,这来赴宴的小娘子来头可都不小,可别得罪了人!”
卢韫真步伐未停,语气中满是不屑:“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人,表面上装得比谁都温婉贤淑,善解人意,可背地里不知道说了多少坏话。每次宴会就拉着她们那群姐妹议论谁家娘子的事,我都听见几回了,只不过之前都装作不知道而已。但这次,我真的忍不了!她们说秦氏,就是在打六郎的脸!”
子芩:“可您心里是舒服了,她们若是后头再与别人一编排,吃亏的就是您自己了!”
卢韫真停下脚步,目光坚定:“我不在乎。秦氏人呢?刚刚不是出来了吗?”
子芩摇头表示未见其踪影,卢韫真遂吩咐道:“你去找找。”
突然,一个家仆急匆匆闯入驿安堂,边跑边呼,声音大得瞬间吸引了院中所有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