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咳咳、咳……”齐遐流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不止。
“应该说被劫人了吧,跟我一起进来的人在之前把我给送到山下了。”齐同晏给齐遐流倒了杯水,全然没有反省的意思,“皇兄好像认识那人?”
齐遐流接过水,好一会儿才顺回气,说:“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二当家吧,就是他。”
“所以沈宋瓴,是天压寨的二当家?”
“是啊,怎么,看起来你跟他也有点渊源?还知道他的名字。”
“皇兄不知道,他也是上京常年通缉榜的第十名,不过这不重要,总归是他们江湖人会互相炫耀攀比的称号。只是原来沈宋瓴跟山贼有染……”齐同晏低声思考着,“那么先前他接近我们的那些行为,果然是在套话?”
“哦?你之前就见过他了?他找你问话?”齐遐流问。
“嗯,是刚到昌州时候的事,那时候我就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奇怪了。”
“不错不错,很敏锐嘛,来让皇兄夸夸。”齐遐流作势就要摸上齐同晏的头,被他一个侧身躲掉。
“皇兄,接下来几天没什么任务吗?”
“接……”齐遐流一句话刚刚开头,外面突然掀起一阵喧闹,无数火把的光在暮色中点亮半边天。
“叛徒!抓叛徒!”
“臭小子哪里跑,算爷看错你了!”
“大当家说了,抓到他重重有赏!”
屋内的齐同晏与齐遐流对视一眼,一同站起了身,齐遐流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你就在这等着,我会处理。”
“可是……”他有点不安。自从被那些山贼拐上山开始,他就没有见到花重锦了。
“你信不过你二哥?”齐遐流的气势逼人,齐同晏突然有些喘不上气:“不……没有……”
“那就在这等着。”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所谓的“叛徒”,无论怎么想都不会简单。
在齐遐流出门的前一秒,齐同晏拉住他的衣袖:“可能是大理寺少卿,我不确定,皇兄你不认识他,他……”他在努力寻找描述词,“他……也挺会乱讲话的,可能会演戏,看起来最不怕死还游刃有余的应该就是他。”
“听着和我倒还挺像?”齐遐流笑笑,“放心吧,你不是说他很聪明吗?就算真是他,说不定是他故意被抓住的,何况还有你皇兄我。”
在齐遐流的安抚下,齐同晏渐渐定下心神。
齐遐流离去后,齐同晏在屋内理着各个人物间的关系,突然有些想笑,好像……每个人都在演戏?心境松弛时,屋门突然再一次被打开,他猛地提紧心神,看向门外。在看到来人时,说不清是大脑宕机了一下还是惊喜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哈……你居然不是叛徒啊?”
“对我这么没信心?殿下您之前可不是这样的。”花重锦就那么站在门口,笑着看向齐同晏。
“所以门外在抓的叛徒是谁?”齐同晏没动,就那样坐着问。
“沈十。我看见他了,他叫这里的大当家为“义哥”,还泄露了我们的信息。”
“沈十?你……怎么嫁祸给他的?”齐同晏不由得有些好奇,那位大当家竟然没护着他吗?
“这你就别管了。还有那大当家的,我跟他浅聊了一下,人倒是不坏,但山贼这种职业嘛,能来这干活的,手上肯定都劫过几个人,只能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听你的意思,这是要招安?”
“那是朝廷要做的事,与我无关,我不过是还李老头一个人情罢了。”
“什么?这事跟李大人也有关系?”齐同晏奇道。
“算是吧。怎么样,要不要跟我看一出好戏?”
“看你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看来是胸有成竹。”
“当然。走吧,一起去找大当家。”花重锦伸手。
“你确定?我穿成这样和你出去吗?”齐同晏看着花重锦伸来的手,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大家关系真乱哪,虽然他们几个是演的。
“怎么不行,我现在只是一个打杂的下人,三当家的媳妇因为担心丈夫安危,硬是要出来,下人拦都拦不住,身为帮工的我好心跟在后面保护她,合情合理。”
“可以,花小厮。”齐同晏起身,走出房门,装扮如同刚上山那会儿一样。
一路上吵吵嚷嚷,喧嚣至极,所有人都慌慌张张的,偶尔有几个遇到齐同晏的山贼,也不敢多看他,匆匆忙就去办自己的事了。
这……怎么像是被搅了个天翻地覆呢?齐同晏心下惊奇,没有说话,他在外面可还是个哑巴新娘。
“三夫人,小心门槛。”花重锦带着齐同晏来到龙虎堂,姿态谦卑而恭敬,俨然就是一个末等的小下人。台上的人还没说话,花重锦先跪下请罪:“大当家恕罪,实在是三夫人非要出来,小的怕三夫人伤到哪里,才护着她过来的。”
趁着花重锦说话,齐同晏默默地来到了正坐在第三把椅子的齐遐流的身后。李义本来还想喝斥些什么,一看到齐同晏的举动,对着齐遐流会心一笑:“三弟啊,看来你这夫人被调教得很听话啊,一来就往你怀里钻。我就说人还是得有个媳妇的好吧。”
“大哥说得是,都是多亏了大哥,三弟才能有如此福气,抱得美人归。”齐遐流回。
李义调笑了不过一二句,又把视线转向台下仍然跪着的花重锦,神色严肃:“抓到他了吗?”
“兄弟们都去找了,还没找到,小的认为他的来头肯定不简单。”花重锦说。
“继续找!现在给我做缩头乌龟,有的话,我必须问清楚。”李义的眼中隐隐腾起些愤怒的火焰,齐同晏更好奇了。
“若是找到他,一切都能对得上号,大当家准备怎么做?”花重锦拍拍下裳,站起身,不失礼貌地问道。
李义盯着他颇有余裕的动作,道:“按道上规矩,是一命还一命,但……”
“但,大理寺卿不会希望你凭空染上人血,而且这事,终归还是要问当事人的意见。”花重锦答。
李义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地问道:“他……他还好吗?”
“放心,李老头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一个月前还能天天踹我屁股不带身子歪斜的。”
李义叹了口气:“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过奖过奖,本人大理寺少卿花重锦,年年都能被评上优秀官员智慧探员,天资不说异禀吧也是卓越,能力不说无双吧也是绝妙,可是由大理寺卿和皇上亲自认证的天才选手,天生就适合这行业。”
“……”齐同晏默默听着,嘴角忍不住一抽。倒是齐遐流先笑出了声:“哈哈,好!你小子挺有意思的嘛,我喜欢!”
“三当家看得起小的,不如帮小的也劝劝大当家?就劝他……不要凭空造杀孽,最好是遣散了天压寨,再跟小的回去见人。”
李义眼睛一眯:“姓花的是吧,别以为你在我这有特权,我凭什么听你的?”
“这还真是不好办,毕竟我来之前也不知道会遇见您啊,我说的话您会信吗?”花重锦一副苦恼状,“我说李老头曾经跟我讲过你的事,说过他的苦恼,还说他还是希望你能走回正道找个安稳营生过安分日子,你信吗?”
“我……”李义张了张嘴,自己也拿不定主意。花重锦继续道:“不过这些都不用急,大当家现在想的,不是赶紧抓到那个人吗?”
“对,没错,给我继续搜!”
抓不到的。因为他是沈宋瓴。那个在上京浪了几年也没被抓到的人。齐同晏默默想着,突然回忆起来,花重锦说过,二人的信息早被沈宋瓴泄露了,所以李义现在,应该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他不知道花重锦和李义是怎么回事,但确实感受不到李义的敌意,何况花重锦现在这样,这是坦然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齐同晏突然开口:“抓不到的。他是江湖人士,轻功极好,在上京的通缉榜上挂了许久,六扇门的人也没能捉到过他。”
“你们官家捉不到,那是你们没本事。”李义不以为然,“不过你这是也准备暴露身份了?我三弟可是会伤心的。”
齐同晏冷静道:“三当家早知我的真实性别,知道我不是哑巴,也知道我是上京人氏。我早已跟他讲明,但他对我依旧如初,他不愿带我出门,便是怕我会受到世俗眼光的伤害。”他只说自己是上京人氏,毕竟在李义的眼里,齐遐流应该还是无辜的受害者。
李义愣了愣,看向齐遐流:“三弟,你……”
齐遐流顺嘴接话:“他长得好看,没忍住。”
李义:“……”
齐同晏继续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今大当家要抓他,想必他已经出逃,大当家何必在他身上浪费力气?”
“哼!”李义重重哼一声,“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愚蠢。明知不可能,还非要去做?白白浪费时间与精力。齐同晏想。“你……”他刚要说话,门外有人猛地闯了进来,脚下趔趔趄趄,几欲摔倒,可见其忙乱。
“大当家!捉到了,捉到了!”闯进来的人大喊。
李义眼神一凛:“慌什么,带进来!”
门后被众山贼押着带进来的,的的确确正是沈宋瓴。齐同晏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阿弟,你来了。”李义坐在台前,居高临下。他当然知道常人抓不住沈宋瓴,只是他不死心。而如今,沈宋瓴被众人押上,显然是他自己故意被捉的。
“义哥,你当真就相信他一个外来人吗?他来这不过一天,还是个官,你就相信他的话?”沈宋瓴看着台上的人,心中既是不解也是委屈。
“阿弟,哥没有错信人。”李义淡淡道:“当年我救下你,你感恩我,要与我结拜做兄弟,我也一直把天压寨二把椅的位置让给你,即使你基本不上山。”李义起身,抚摸着第二把椅子的椅背,眼中竟是有些沧桑,“这些年你对我好,我也没亏待你,只是你不知道的是,”他顿了顿,“上山落草为寇前,我还是个被大理寺卿收留的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