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江禹行推门进屋时,吴承雅很吃惊:“大周末的,你怎么没去安都?”
一旁的外婆同样吃惊:“你和言言吵架了?”
江禹行换上拖鞋,脱掉外套:“她去鹏城参加年会,下周才回。”
吴承雅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追到鹏城去,给她个惊喜,陪她跨个年。”
“公司要开年终大会,走不开。”
“这一年,公司业务增长快,明年目标不会小。”
江禹行失笑:“这个财年还有几天,董事们就开始画明年的大饼了。”
“说得好像你不是股东,不能分红一样。”吴承雅转身朝厨房去。
外婆招了招手:“小禹,到外婆这里来。”
江禹行几步就走到外婆跟前,挨着她坐。
“外面冷,今天就在家陪外婆。”
“好的,外婆。”
外婆拉着外孙的手:“马上要过年了,你和言言的婚事也该定了。等回老家过年的时候,你们把婚订了吧。”
吴承雅将一盘水果放在茶几上:“听你舅妈的意思,喻言他爸妈也想你们俩早点结婚。”
“一到过年就被催婚。”江禹行笑道,“我先问问喻言的意思。”
外婆点点头:“好,你们抓紧,我还要抱外曾孙。”
*
喻言是十月中旬去的安都,找办公室、招人这些事急需解决,忙了大半个月,没时间回江城,周末差不多是江禹行往江都跑。
团队组建好后,跟客户处在磨合期里,各种杂事破事等着她解决,经常熬夜上火,嘴角全是泡,内分泌失调。忙起来时,她有时会忽略江禹行,不过他却像之前俩人约定的那样,她回不了江城,他就去安都。
江禹行在安都有几个朋友,他将这些朋友介绍给喻言,就怕有急事他赶不过来,只能请朋友们帮忙。
吴承雅在安都的人脉更广,她也特意让江禹行带着喻言去拜访了一些关系比较好的老友。
喻言很感动,先不说江禹行,吴老师早已把她当成家人对待,即使她人在外地,他们母子俩也是她温暖的依靠。
喻言多少会愧疚,总想等忙完这一阵回江城过周末,不让江禹行来回跑,再回去看看吴老师和外婆。可她的团队很年轻,专业有些跟不上,常常被客户和公司领导轮番骂,她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工作上。
夜深人静一个人时,她有时也会孤独迷茫,也会有动摇自己决定的时候。
不过一觉醒来,她又成了那个披荆斩棘往前进的菜鸟团队领导人。
磨合了两个月,团队稍见起色,她依旧不敢泄气。
趁参加年会,喻言提前一周带着团队的人到总部培训学习,跟各个部门维系好关系,也会拿出向上管理的勇气,尽管不太擅长。
年会很热闹。按理说,喻言作为一个小团队领导人,这种场合是她向上管理的好时机,喝酒可以拉拢关系。
可她听江禹行的话没喝酒。他可能是怕她酒后失态,她不想喝是因为讨厌酒桌文化这一套。
领导们没有劝她喝酒,都知道她前几天累倒了,还住了一两天的院。
那两天,好员工喻言躺在病床上依旧在处理工作,江禹行打来电话,对她一阵教育。她开窍了,她可以趁机向领导们邀功,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同时也可以示弱逃过年会喝酒。
年会才到一半,望着热闹的人群,喻言反而越觉孤独。她以身体不适为由,从年会现场逃走了。
喻言走在冷风中,看着前面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背影,有点恍惚,那不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吗?
她欣喜地跑上前去,却发现那人根本不是江禹行。
喻言想起很久之前,江禹行说他在这座城市看到她,跑过去看发现并不是她,今晚她也体会到了那种失落。
喻言来到曾和江禹行一起吃过夜宵的那家店,点了一碗海鲜粥,边吃边跟他视频,仿佛他就在身边。
吃到一半时,她发现桌子对面多了一个人,惊得她没拿稳勺子。
喻言捏了捏那个人的脸,是真的:“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老友和前同事,顺便来看看你。”
“顺便?”她笑得合不拢嘴:“这种顺便可以常有。”
江禹行想了想:“我考虑一下。”
喻言傻笑着,还沉浸在惊喜中。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世界任性日。”
江禹行一愣:“有这个日子?”
“太大了哈,那就是喻言任性日。”喻言凑近江禹行,“喻言勾引江禹行纪念日。”
江禹行噗嗤一笑。
他在这座城市待了三年,特殊的记忆并不多,因为没有遇上特别的人。要说最特别的便是去年此时,他在这里和喻言重逢,从那一夜起,他们成了彼此的羁绊。
这种感觉真不赖。
“醉了?不是说不喝酒吗?”
喻言双手托着下巴,摇了摇头:“没喝。是你让我醉了。”
江禹行眉眼藏着喜悦,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好吃。”
“里面加了一样特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喻言指了指自己:“我,秀色可餐。”
江禹行忍住笑:“这才几天没见,都变样了,这土味——”
“可变来变去,都是你喜欢的模样。”
江禹行忍不住大笑,但怕影响到其他食客,还是克制了一下。
当他们回到酒店后,那些思念、热情、愉悦都不用再克制,可以尽情释放。
*
在安都的这段时间,喻言每周都能见到客户总监Leo。
客户对喻言对橙美并不完全信任,Leo不得不多飞几趟安都,来表示他对客户的重视程度,同时也给喻言带去胡萝卜和大棒。
喻言从Leo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不同于李鑫的细致和面面俱到,Leo是一个包容性开放性强的领导,做事果敢,为人幽默,就是喜欢给客户各种承诺,然后将压力都转嫁给菜鸟小团队。
Leo身上更具资本家的特质,而李鑫更像一个老师。
她花了一些时间才适应Leo的直接领导。
媒介总监Kevin往安都跑得也比较勤。
Leo和Kevin的出差习惯没变,Leo常常神龙见尾不见首,而Kevin只要在安都出差,一般都会在办事室办公。
作为安都办事处的负责人,喻言和两位领导走得比以前近。
*
那日一直下着雨,雨几乎没停过,时而大时而小,有些地方还下了冻雨。喻言担心坏天气影响开车,便让江禹行下周再来安都,可他说天太冷没人暖床,于是买了高铁票来见她。
下班后,喻言想回出租屋用电锅炖一锅汤,再去接人,待江禹行到时,有口热汤喝身体也会暖和些。
喻言在电梯口遇见Kevin,他明早会离开安都。
下楼后,她跟Kevin告别。
Kevin说一起吃个饭吧。
“不好意思,Kevin,我男朋友等一下到,我得去高铁站接他,我下次再请您吃饭。”
“这样啊,本来还想给你讲讲媒体活动的那几个嘉宾。”Kevin顿了顿,“行,那我回去后让人把资料发给你。”
这次的媒体活动,安都客户是赞助商,十分看重。网上有些活动嘉宾资料,但简历式的冷冰冰文字,并不能让人了解他们的性格。可Kevin跟那些嘉宾打过多次交道,对他们很了解。
眼前有这么好的机会,喻言不想错过。
“我觉得当面向您请教问题比看冷冰冰的资料好。”喻言扬起嘴角,“Kevin,您想吃什么?”
“你不去接你男朋友?”
“他七点半才到,饭吃完了,我再去接他。”
Kevin想了想:“那就去上次聚餐的那家火锅店。”
Kevin喜好重口食物,每次去江城或是安都,都会吃当地人热爱的美食。那家火锅店在城南,味道很好,名气也大。
只不过高铁站在城北,一南一北来回耗时长。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下次我们再聚。”
要是平日里,喻言定不会在下班时间里讨好领导,可眼下她有所求。
“不是,我在想要不要开公司的车。”
为了方便业务开展,办事处楼下停了一辆公司配的代步车,车龄有点大,车子内饰还有股一直散不了的塑胶味。
Kevin知道那辆破车,皱了皱眉:“打车去,出租车司机对路更熟。”
“好。”喻言去路边拦车。
周五下班高峰时段,打车不易,路上又堵,待他们到火锅店时,已经19点。火锅店生意很好,店里满客,店门旁有十几二十个坐在塑料凳上排队等候的人,为了那口美味,他们宁愿在冷风中挨冻。
“生意太好了。”喻言询问,“要不要换家店?”
“就这家,要吃就吃最好吃的。”
领导发话,喻言只能服从,尽管不太乐意,她还是乐呵呵地去收银台取了号,又去搬了两张塑料凳,坐在店门前等候。等得无聊时,她又去店里抓了点瓜子和橘子吃。
Kevin也入乡随俗,嗑着瓜子静静地等。
喻言和江禹行聊微信,聊得投入,竟一时忘记了领导。
“不然叫他一起来吃?”
喻言抬头看了看Kevin:“我问问他。”
江禹行知道喻言跟同事吃饭不能去接他,早有情绪,但他有些累,并不想跑一趟去凑热闹:【你的下属太不懂事了,敢占用领导的宝贵时间,该好好管管。】
喻言:【不是下属,是我领导。】
【总部的?】
【对。】
【谁?】
【媒介总监。】
【就是那个想搞职场潜规则的?】
【我可没被潜规则,你别乱说。】
【等着,我去。】
喻言想笑,抬头看了看被当作坏人的Kevin,有点抱歉。
*
喻言跟Kevin吃过几次饭,不过这是第二次单独吃饭,尽管他们在工作中有很多交集,但她认为并没有多少私交,因此吃饭时也会把他当领导看,讨论的多半是些工作问题,会有一种应酬的不适感。
Kevin早就看出喻言的不适,强调了一句:“安都美食多,我这人好吃,我在这里的熟人不多,一个人吃饭又少了些热闹,这是下班时间,你不用把我当领导看。”
小心思被看穿,喻言呵呵笑:“我胆儿比较小,有时也不懂得变通,思维比较僵化,一见到领导和老师,就容易紧张。”
“对自己的认识还挺深刻的。”Kevin夹了一块毛肚在红汤里涮,七上八下,约莫十几秒后捞到碗里,“我看你经常跟Leo争得面红耳赤,也不见怕他。而且客户也常夸你应变能力强。”
喻言嗓子有点痒,喝了一口茶润嗓:“主要是Leo和客户的包容心强,我需要提升的还有很多。”
Kevin摇了摇头,将毛肚放进嘴里嚼。
喻言见他不说话,夹了一大片牛肉涮。
“喻言,我们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情说开了事就了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工作生活还得继续,平常心面对即可。”
喻言笑着点头:“好,我会记住你的话。”
Kevin浅笑,她说的是“你”,不是“您”。
*
江禹行赶到火锅店时,喻言他们才开吃没多久,一见到他,她的喜悦便在脸上漾开,起身去给他打作料。
江城本地人吃火锅蘸碟通常只加蒜泥、麻油,再加点葱花香菜提香,或是来盘以辣椒面为主的干油碟即可。江禹行在江城吃火锅都是这几样作料。
这是一家开在安都但保留江城浓烈风味的火锅店,喻言也只给江禹行拿了简单的蘸碟。
喻言端着蘸碟回到座位时,明显感到氛围怪异,相对而坐的两个男人都专心烫火锅吃,交流很少。
她猜可能是因为他们很陌生,于是便找了些话题调节气氛,可效果不佳。江禹行的脸色并不好,看上去很疲倦,还有些厌倦。
桌子下,喻言握着江禹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