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搬到柯西家去了。
萨瑞尔蔫了似的躺在阿洛伊斯办公室的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最后一天的自由，他竟是哪儿也不想去。
佩罗维奇这个时候仍在训练室训练，办公室里只有阿洛伊斯和萨瑞尔两虫。
“对了，阿洛伊斯。”萨瑞尔忽地出声，“我一直很好奇你对佩罗维奇是什么感觉？”
难得佩罗维奇不在，萨瑞尔找到机会把这好奇了两个多月的问题问出了口。
这两个月来，他俩超越普通友情的相处模式就不说了。来到首都星后，阿洛伊斯竟主动邀请佩罗维奇去他家一起住，从那以后还都不住宿舍了，天天到点和佩罗维奇一起回家。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上下班如此准时，多一秒都不想待在军区。
其实萨瑞尔心底已经有了个猜测，只是想得到确认而已。
阿洛伊斯：“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
萨瑞尔把问题给具体化：“就……你是喜欢佩罗维奇吗？”
“……”
听到确切的内容，心里咯噔一下。
沉默了一会，阿洛伊斯点点头：“是。”
既然被看出来了，这事没什么好遮掩的，特别是对这个多年的好友。
不过阿洛伊斯还是有些疑惑：“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也没有吧，起码部队里其他虫都没什么感觉，最多是感叹一下你们的关系好。”
“至于我？拜托，我认识你有7年了，也做了7年的好友。但你对佩罗维奇和对我是不一样的，你对他早已超越了友情的界限。”
“只要是你俩在一起，那个氛围是很不对劲的，就像、就像是形成了二虫世界！别的虫根本插不进去。”
“所以我也只是猜猜而已，没想到……你真的喜欢他。”
萨瑞尔说完长长一段话，激动地从沙发上弹起：“差点被你带偏了！我想说的是、就……可是你俩都是雌虫啊！同样的性别……而且精神力暴乱期和发q期怎么办？”
他是真的担心这个相识多年的好友，虽然震惊对方喜欢上了同性别的虫，但也还是尊重他的想法，只是不免感到忧虑。
阿洛伊斯想了想，认真地回答：“我不觉得喜欢同性是万恶不赦的。爱是无关性别的，是纯粹地喜欢这个虫的全部。而不应该是源于被信息素控制的本能冲动，也不是屈服于精神疏导的渴求。”
“再说了，不是有抑制剂吗？不用担心，萨瑞尔。听佩罗维奇说，约瑟书亚那边的研究已经有进展了，目前大量生产了5代，正在秘密送来的路上，6代估计也快有结果了。”
“好吧。”他讲得很有道理，萨瑞尔被说服了，“你不打算和佩罗维奇告白吗？”
据萨瑞尔的观察，他认为佩罗维奇对阿洛伊斯也是同样的特殊。不过因为认识他还不久，萨瑞尔也不好直接下结论。
“……”
又是短暂的沉默，阿洛伊斯扯出一个轻微的笑，低垂着眼帘，“顺其自然吧。”
再等等。他想。
他其实有感觉到佩罗维奇对自己是不同的，只是每每面对暗恋的虫时总会丢失一贯的冷静和理智。
在未能明确知道对方的感情时，总是忍不住怀疑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想了，对方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等更有把握的时候再告白吧。他想。
诚如上次在泽普星的意外，信息素是横跨在他们之间的一道天堑。
但是阿洛伊斯相信，爱是能越过信息素天堑的桥梁。
……
*
第二天下午。
一栋带花园的三层别墅门前。
萨瑞尔按响了柯西家的门铃。
他的行李在昨天已由机器虫送过来了，故而此时什么也没带。
强制匹配上约定的日期一到，经系统认证，萨瑞尔在星网个虫信息档案上的身份已然发生改变——配偶那栏不再是空白，他成了柯西的雌君。
没有婚礼。
事实上，大多数雌虫嫁虫时都没能拥有婚礼。因为很多雄虫都嫌麻烦，反正在法律上已经是合法夫夫了，他们向来不在意这些复杂的仪式。
倒是有极少数珍爱伴侣的雄虫愿意举办婚礼昭示天下。
比如菲伦当年就为约瑟书亚办了场盛大的婚礼，邀请了数不胜数的虫来见证他们的结合。可把全帝国的雌虫给羡慕哭了。
虽说萨瑞尔原本抗拒与除了埃珥比以外的雄虫婚配，可现在因强制匹配而不得不从，却也会像别的雌虫一般幻想能有个好的归宿。
如今萨瑞尔没能拥有婚礼，心里自然是有些难过的。阿洛伊斯得知后更是担心——连婚礼都不愿意办的雄虫，真的会好好对萨瑞尔吗？
“咔哒。”
门开了。
是柯西的其中一位雌侍开的门。他黑发黑眸，长得不如萨瑞尔高，身材也偏瘦弱，看起来应当不是军雌。
他领着萨瑞尔进门，一句话也没说。
往里走去，才发现沙发上还坐了一虫，是柯西的另一个雌侍。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循声扭头望来，对萨瑞尔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目光复杂深沉，像是含有一丝同情怜悯。
萨瑞尔看得莫名其妙，没待仔细询问，前方楼梯上就传来了动静。
“嗒、嗒。”拖鞋与地面相接时发出的声音敲击着他的耳膜。
抬头望去，萨瑞尔与楼梯上的那虫对上了视线。
柯西·纳什。
他脚上踏着一双黑色拖鞋，身着宽松舒适的睡衣，一头棕色短发蓬松微卷，看样子似乎刚起床。
萨瑞尔紧张得心怦怦直跳，“柯西阁下。”
一如初见那般的称呼，疏离而不失礼貌。
“不对。”柯西慢慢踱步到他面前停下，仰头看着他笑：“你该叫我什么？”
雄虫普遍比雌虫娇小，柯西已经算高的了，仍是比萨瑞尔矮了半头。
婚配以后，雄主的命令，雌虫不可违背，否则一旦被投诉将被扭送至雄保会“管教”一段时日。
沉默了几秒，萨瑞尔红着脸，嘴唇开合几次才咬牙从齿间磨出那两个字——“雄主。”
“嗯。”得到想要的答案，柯西满意地点头，眼中笑意看似更真，却又像蒙有一层薄纱，叫虫看不清真假。柯西自然地拉过他的手往门外走去，柔声说：“来，先给你在门锁上录入信息。”
与埃珥比阁下同样的体贴和善。
萨瑞尔呆怔地看着前方的身影，回想着雄虫刚才的温和，不禁暗思：也许真是遇上了一个好虫……
只是，进门时那雌侍的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
吃饭的时候，柯西一边给萨瑞尔夹菜，一边说：“我去打听了你爱吃的菜，特意让厨师做的。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两位雌侍低头扒饭，当做没看见，眸中好似没有情绪波动，又仿佛透着一股麻木。
萨瑞尔没有注意到。
桌上菜肴丰富，甜点饮料也一应俱全，放在萨瑞尔面前的的确是他喜欢吃的菜。
看样子，柯西是真的用了心。
“谢雄主。”这会儿喊得顺口起来。
他受宠若惊，低声道谢后也给柯西夹了几筷。按虫族婚姻法规定，本来布菜这事该是雌虫伺候雄主的，当然也不排除有的雄虫珍爱配偶，自愿为其夹菜。
难道柯西……是真的喜欢他？
这一刻，原本对于雄虫的厌烦情绪均被柯西贴心的举动给拂去。
心尖冒出几丝甜，短短一个多小时就让萨瑞尔对未来的日子有了期待。
饭后，柯西主动牵着他逛了别墅一圈，于花园里聊天吹风，在落地窗前欣赏晚霞，最后又给他介绍了别墅内各个功能室的位置，还亲自打开门带他进去转转。
只是有一间例外。
柯西看似不经意地略过它拉着萨瑞尔往下走，这令萨瑞尔十分不解。
先前的优待让萨瑞尔逐渐打开心房，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
于是，想问便问了。
“雄主。”他停下步子，望着那面挂锁的门，“这间是做什么用的？”
柯西没有回头，因此萨瑞尔也便看不见他眼底的危险暗光与阴沉的面容。
走廊上只余静默。
久到萨瑞尔没来由的心慌，准备转移话题的时候，柯西开口了。
他仍旧是用温和的语气笑着说：“就是一间普通的训练室而已。里面的一些器材沾了污渍，管家还没来得及清洁。所以我才没带你进去。”
“下次，我再陪你去看看如何？你一定会喜欢的。”
同样的语气腔调，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是萨瑞尔说不上来的奇怪。
真的吗？只是一间普通的训练室？
为什么要上锁？其他房间都没这样……
萨瑞尔很是怀疑，但柯西刚刚反常的反应让他下意识不敢继续追究，便应了声“好”。
他回头看了这扇上锁的门最后一眼，将疑惑深埋心底，跟着柯西向前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
柯西的反常才是真实。
夜还漫长，代表着下一瞬发生的事情如何，有多种概率，更有百种不同走向。。
如今的萨瑞尔怎么也想不到，没过多久他竟会被迫以使用者的身份进入那间“训练室”。
那是噩梦般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