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是有，”顾航望向吧嗒吧嗒裹手指的昭星，他正抬着小脑袋看他们说话，眼睛瞪得圆溜溜，“就算坐飞机过去，那也需要不少时间，星星现在应该最多只能等半个小时。”

“我堂哥，就是顾飞，几个月前刚得了个女儿，我小侄女也是奶粉喂养，长得很健康，要不我问问顾飞他们买的哪款？”

宋浔不情不愿地说：“行吧，先买其他品牌凑合一下，不过北城还是要去，争取明天早晨把我说的奶粉买回来。”

“……好。”

顾航给顾飞打了个电话，正好他家还有屯的奶粉，宋浔便说要给顾飞钱，拜托他让人现在送过来，因为顾航小侄女喝的那款奶粉也比较小众，专卖店不算近，买回来要将近两个小时。

顾飞不收钱，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特意开车亲自来了一趟。

结果刚到院门口，就见一辆货车停在旁边，顾航还有言澈、陆越泽、淮序，正一箱一箱往里面搬东西。

“这些都是什么？”顾飞上前拍拍顾航肩膀。

还没等顾航回答，宋浔抱着昭星出来，昭星要咬手指，宋浔强硬地按住他胳膊，昭星嘴巴一扁，哼哼唧唧地哭，宋浔冷冷淡淡地看着他。

“不准哭，作为人类，情绪充沛非常好，但是，一个真正合格的人类，也必须同时具备理智，随时随地哭是非常不成熟不理智的行为。”

“呜哇！”

昭星饿狠了，还吃不到手指，即便被他不抗拒的宋浔抱着，也忍不住委屈痛哭。

宋浔：“……”

顾飞：“…………”

“奶粉还没到？”宋浔皱眉，“是要饿死他吗？”

“来了来了。”顾飞急忙上前。

宋浔抱着昭星，指挥他们当中唯一照顾过小孩的孟麒开始泡奶。

顾飞这才知道从货车上卸下来的箱子里装的全都是婴儿用品，奶瓶、衣服、婴儿被、围嘴、尿不湿、纯棉纸巾、湿巾、婴儿床、摇摇床、孩子哭闹时吸引注意力的各类玩具……

前面几样东西不占空间，大部分都是玩具，客厅摆不下，很多箱子都堆在了院子里。

“这么多玩具，开游乐场吗？”顾飞吐槽。

宋浔睨他，“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一直抱着他，他哭了怎么办？谁哄？我又不了解他的喜好，除了都买回来，还有第二种办法？”

“……”

孟麒把奶瓶消完毒，宋浔跟他说：“按照昭星目前的体温、口腔温度，奶入口时的温度为37.2312度最合适，考虑到冲泡过程中水温会稍微降低一点，所以只将水加热到38.92673度就行。”

“？？啊？多少度？”孟麒就听见37、38，没记住小数点后面的数字。

“只？就行？”言澈忍不住道，“谁家冲奶粉水温精确到小数点后五位？”

“很简单啊。”

宋浔望向饮水机的方向，大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几秒后，就见饮水机温度显示38.92673.

宋浔：“我给你们每人都发了个链接，空闲时将链接里的软件安装到手机上，每隔十分钟软件会更新一次昭星简单的身体状况，以及当时他所需要的奶的精确温度，以后就用软件调控温度，给昭星冲奶粉。”

众人：“…………”

折腾大半天，孟麒才在宋浔的吹毛求疵下，把奶泡好。

昭星抱着奶瓶，咕咚咕咚，几乎是一口气喝完，终于不哭，也不哼唧了。

宋浔不甚满意，“如果是我指定的那款奶粉就完美了。”

顾飞问：“什么奶粉？”

顾航：“一款小众奶粉，品牌名叫嘉聪，专卖店在北城，宋浔说其他品牌的奶粉多少都有点瑕疵，这款勉强合格，让我明天早晨八点之前买回来。”

顾飞女儿也在喝奶，听他这么说，立即搜嘉聪专门店，“往返需要八个小时，虽然时间紧张点，不过明天早晨应该可以回来，到时候给我也送点。”

“不用明天早晨，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能到，”顾航说，“宋浔已经给我爸打电话，我爸让人坐直升机过去买了。”

顾飞：“…………”

要不是顾航解释了一番昭星的来历，顾飞都要以为这是宋浔的儿子了。

即便在古代，家里有皇位继承，养孩子也不一定有这么精细吧。

-

昭星吃饱喝足，白天睡眠也够了，晚上精神非常好，直到凌晨一点，还咿咿呀呀地不肯睡觉。

顾航、言澈他们困得不行，熬不住，都回去休息了，就剩宋浔陪着他。

两人再次进入大眼瞪大眼的状态。

宋浔觉得人类的部分教育理念很有道理，小孩子不能溺爱，必须严厉管教。

两只手架在他腋下，让他保持直立的姿势，踩在自己膝盖上，板着脸凶他。

“人类不睡觉，会死。”

“啊哈~呀~”昭星歪了歪脑袋。

宋浔把他提起来，“态度端正点。”

昭星听不懂，反而咧开小嘴，咯咯笑了起来，脚丫在宋浔腿上一颤一颤，像是很高兴在跳舞一样。

宋浔第一次目睹超小号人类幼崽这样笑，不同于成年人类总是掺杂着复杂的情绪，昭星的笑声最纯粹，最纯真，似银铃在阳光下被微风轻轻晃动，清脆，治愈。

宋浔又把他往上举了举，昭星笑得更开心了。

或许是被他莫名其妙的快乐传染，宋浔觉得此刻感知到的幸福比连吃一个月煎饼还要多。

他站起来，尝试把昭星举得更高，再放下，再举起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三更半夜，宋浔的房间频频传来婴儿咯咯咯的笑声。

跟宋浔同住一个院子的言澈和周鹤躺在床上，脑袋同时冒出无数个问号，忍不住下床，出来就见宋浔房间的窗户映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大的那个举起小的轻抛，小的那个脚丫一晃一晃，咧嘴笑着。

画面诡异中透着温馨。

言澈和周鹤对视一眼，怀疑自己梦游出现了幻觉，在夜风中凌乱了一会儿，才回房间继续睡。

宋浔忘记什么时候结束的这场在外人开来有些无聊，实则他俩都很开心的游戏。

倒不是他腻了，而是昭星累了。

宋浔拆开摇摇床，把他放进去，又摆了几个大型小型的玩具在他面前，冲了瓶奶让他边喝边玩。

宋浔想起上次的五份耳机订单还没开始处理，挨个给下单的五位客户发消息，询问他们是否有空现在详聊。

这个时间都已经休息了，只有远在海外的文铮，由于时间差此刻正在阳台跟太阳对视，给他回了个问号。

宋浔：【耳机是定制的，现在有时间视频吗，我需要先简单了解一下你的身体状况。】

文铮：【没】

宋浔：【几分钟就可以，不会占用你太久时间】

文铮：【一秒钟都没有，以后都没空】

宋浔：【你要死了吗？那你的订单怎么处理？不支持七天无理由。】

文铮：【随你】

宋浔：【属于我的工作如果完不成，我无法忍受，麻烦等我做完你的订单，你再去死可以吗？】

-

某个小岛上。

文铮将轮椅划到阳台边缘，空荡荡的裤管在微风吹拂下，飘出栏杆间的空隙。

他抬头望着天空，眼睛被阳光刺得酸胀，天气不错，宜下葬。

自从宋浔拒绝他的提议，文铮一直没理会过他，今天难得心情好，就回复了一句。

没想到宋浔这么聒噪，不停追问，给他发信息。

文铮被他烦得不行，仪式感全无。

或许今天并不是一个好的死期，他这么想着。

一气之下，给宋浔打了个视频。

“如果我让你把这个订单顺利完成，不让你留遗憾，你能告诉我怎么才能绚烂地死去吗？”

宋浔看着他身后的碧海蓝天，“你所谓的没时间就是在度假？”

文铮：“你先说有没有办法。”

宋浔扫了眼屏幕上的文铮，他五官比文朔精致，但却让人觉得比文朔多了几分刚毅、野性。

最近怎么总有人跟他提‘死’这个字，那个叫‘去亖’的网友非要帮他去死，而文铮则找他要死的方法。

一个索要，一个提供，这俩人想必有共同话题。

“你可能搞错了，我说的无法忍受，不是遗憾订单没完成，而是出售耳机获得的2.5亿我已经捐出去了，不能退款，我怕你死后，有纠纷，虽然我能处理，但比较麻烦，不值当。”

文铮：“……”

文铮刚想说些什么，一阵婴儿呜哇哇的哭声传来。

然后就听宋浔说：“稍等一下，我处理点事。”

昭星吃饱喝足，当然需要排泄，他拉裤裤了。

宋浔刚才忘记给他穿尿不湿，此时他衣服上、婴儿被上、还有摇摇床……

场面令人崩溃。

宋浔把昭星衣服全脱了，折腾好一会儿，才将他身上清理干净。

给他换上新衣服，穿好尿不湿，用新被子裹好，随手从刚才让人送来的那些箱子里翻出个装婴儿的小篮子，把昭星搁到里面。

看着满地狼藉，宋浔提起篮子放在桌上，去卫生间收拾自己。

昭星换上清爽的衣服，又开心了，伸伸胳膊，踢踢腿，仰着脑袋四处看。

目光触及电脑屏幕上的文铮，好奇地盯着他，小手挥呀挥，像是在跟他打招呼，嘴里嘿、啊、哈地喊着。

电脑那端，文铮见宋浔房间里居然有小娃娃，还是个小丑孩儿，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原本准备挂断视频的他暂时停下动作。

小丑孩儿眼睛倒是挺大，瞪得圆圆的，专注地看着他这边的方向，找什么东西似的。

文铮顺着他的视线打量了下自己周围，身后角落里有一盆花，黄色花瓣，花心是红色，很鲜艳夺目。

文铮划着轮椅过去，摘下一朵，举到镜头前，上下左右移动，屏幕上小丑孩儿黑漆漆的眼珠也随之骨碌碌转着，脚丫踢呀踢。

文铮将花靠近镜头，调整镜头和角度，让屏幕上呈现出来的颜色更加清晰鲜艳饱满。

就见小丑孩儿嘴角咧开，紧接着，咯咯咯地笑出声，瘦而短的胳膊腿挥舞频率更快。

文铮眼神微顿。

他怎么那么快乐，那么幸福。

仅仅只是看到一朵花。

“你还有脸笑，脏死了。”

宋浔的声音传来，文铮回神，挂断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