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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前路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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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初只是对白清柳笑着,并不做出解释。

他走上前关了窗:“夜深了,客栈里凉,沈姑娘和小公子该入睡了。”

沈玉韶行礼:“小女子这便回房,就不叨扰大人了。”

沈玉韶离去后,白清柳正欲开口询问方才提起的听音阁并无彩儿其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词就走了过来。

“将军,我和田柯已经换完岗了,客栈内外一切正常。”

“很好。”魏初点点头,看见白清柳还在原地踌躇着,一副话在嘴边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道:“白小公子也快些回房休息吧。”

见魏初如此说,白清柳虽然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不好再追问什么,便迈开腿朝房间走去。

魏初亲眼瞧着白清柳合上房门,这才开口问陈词:“白小公子的翠尽扇呢?”

“不是按您的意思让白公子自己好生收起来了吗?”某人装糊涂。

魏初又问道:“那你可知他将翠尽扇放在哪儿了?”

陈词眼睛乱瞟,小声嘟囔着:“白小公子的爱物,哪里是我这等小透明一般的存在该觊觎的啊。”

魏初一笑,抬起右手对着陈词的肩膀就是一下:“快得了,你啊,别以为我不知道。”

见做的“好事”败露了,陈词苦着脸,只好附在魏初耳边悄悄说出翠尽扇的真实所在。

“真有你的。”魏初摇着头,语气里却是赞赏。

“将军你一直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陈词不死心地发问,明明都做得那么小心了,怎么还是被将军察觉了。

“小子,别忘了,你可是我亲手带出来的。”

只这一句话,让陈词乖乖闭上了嘴。

“那我需要将它恢复原状吗?”陈词问。

“当然……”魏初挑眉:“不必。你这么一做,倒误打误撞为我省去不少时间。看来在庄先生身边,你也是学了些他的心思。”

陈词颇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不服气:“咱们府里就属他那只老狐狸的花花肠子最多,见得多了,自然学会些。”

“哟~”魏初逗他:“陈词,我见你这以后真真是越发胆大了,要是让庄先生知晓你背地里称他为老狐狸,也不怕他一枪让你人头落地。”

“人~头~落~地~”陈词扮起鬼脸:“我自然知道庄先生他一身好武艺,论使长枪,全府上下算上将军你都是无人能敌的。但要说真比试一番,便如那句话:我剑也未尝不利!”

“年少轻狂,你啊,就是散漫惯了,做事总少些稳重。”魏初无奈地笑道,又从袖口里抽出一张字条递给陈词。

陈词接过去,打开字条,面色登时凝重起来:“那个宋晨昏果然有问题,老掌书一定是将古籍内情告知他后才离开的承州,要是有什么法子能把他抓来审一审就好了。”

“好小子,说你不稳重,你真是一点也不稳重。”魏初拿过陈词手中的字条,将其浸入留有半盏茶的茶杯,字条顷刻间化为无形。魏初轻轻摇晃茶杯,慢悠悠地饮尽。

“长公主殿下的人,你也动得?”

陈词道:“若是那位早年病逝、皇后亲生的长公主殿下,我自然是不敢这么说的。当今的长公主是仪妃所出,若非老皇帝心中有愧,又怎会破格将废妃所生之女立为长公主。皇后表面上毫无怨言,最后还不是赐给长公主一个‘浣归’的新名,提醒她永远记得自己的生母曾是卑贱的浣衣妇。”

“那宋晨昏,说是长公主幼年意外结识的有才之士,博古通今,堪当大任,特引荐入宫,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她二人多年的私情。老皇帝为了遮掩丑事,又偏偏乱点鸳鸯谱,逼着大公子迎娶长公主。要我说,一切说不准都是长公主与宋晨昏搞的鬼。要是我们因她长公主的身份而放过宋晨昏,岂不正如了她的意?”

魏初摇摇头:“陈词,你只见表面却不思内里。”

“长公主虽不得老皇帝心里的宠爱,却与太子姐弟情深,我们刚从太子那里求得盛老医官的药方,现在还不好再有动作。况且长公主离宫多年,她的心性我们并不了解,贸然出手,很难收场。”

“宋晨昏若无真才实学,对政权无益,凭他是谁的人,老皇帝也不会让他接任掌书。所谓赐婚,看起来是为了遮掩二人私情,是不是在替宋晨昏堵住悠悠众口、扫清官场障碍也未可知。”

“百官对废妃之女册封长公主一事百般阻挠,更有甚者以辞官为要挟不惜与老皇帝在朝堂上争辩。他们却对宋晨昏接任掌书一事不闻不问,似乎像早有预料。这其中的猫腻,可不简单。”

陈词不禁问道:“照将军你的说法,各方势力都有意保宋晨昏,那太子他?”

“太子?”魏初想了想:“我也一直疑惑,为何独独是太子不看好宋晨昏而器重大公子。起初我以为他是想拉拢白府,或是借大公子的名声收买天下文人之心用以稳固东宫地位。但现在看来,都不是。”

魏初说话间,放下茶杯,将其倒置于桌上。残存的茶水从杯口流出,待流尽时又迅速消失于无形。魏初这才放了心,将茶杯归到原处。

陈词最是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计谋,他皱起眉,又道:“将军,宋晨昏可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不从他下手,那古籍的事不就再无线索了吗?如果还不能化被动为主动,我们就永远无法得知通史楼里见不得人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魏初劝陈词:“性子急,成不了大事。老皇帝将我们诓了来,不就是为了绊住我们好继续掩盖古籍自毁的真相吗。由此可见,他们一时半会清理不了所有的痕迹,留给我们的时间完全足够。”

见陈词还是只顾着急,魏初走近他,轻手拍起他的肩膀,放低声音道:“字条上的,看看就好,不必放在心上。承州的事,我们的庄先生还是应对自如的。你我身在应州,诸事繁杂,只管尽好臣子的本分。”

臣子的本分?陈词有亿点懵。这话从居安任何一个官员嘴里说出来都很正常,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哪怕是说着玩也没什么。但从他魏扶憬的嘴里说出来,竟是一种巨大的讽刺。

昔年魏初带领魏家军于战场上厮杀,九死一生之时,也从未说过什么尽臣子本分,不过是为拯救黎民百姓,守卫国土安宁。

他是了解魏初的,他不愿做英雄,更不愿做人臣。可世人偏偏奉他为英雄,逼他做人臣。所以他是世将军魏扶憬,也是居安政商魏初。他一心守护的黎民,都不懂他。

他被世人高高捧起,万人之上,风光荣耀。又何尝不是为着世人,跌进尘埃,踏入泥潭。永生永世,不许欢颜。

世人称他为救世主,也称他为权臣。却无人想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无崖山一行,他一生之痛。

恣意十八少年郎,丧父失母无挚友。散亲信,毁基业,辞旧愿,别故土。

从前的父慈子孝,阖家欢乐化作虚妄,从前的意气风发,豪情壮志沦为泡影。

少年孤身入皇城,一入皇城再无他。

想到他家将军此前如此凄惨的过往,陈词眼前不自禁晕开一片水雾,魏初的脸渐渐朦胧起来。

虽说平日里他都是不大靠谱的模样,但跟随魏初多年,战场上浴血奋战,魏家军中的每个人,都是刎颈之交的情谊。

“陈词,你的眼睛?”魏初有些紧张。

“无事,将军放心,许是方才我离茶杯太近了些。”陈词退后,用手揉着眼睛。

“无事便好。”魏初放下心,又嘱咐道:“也告诉田柯他们,这段时间我实在抽不开身,你们一定照顾好自己,凡事安全第一。”

“是。”陈词点头,他知道,天渊兄弟们的死讯对魏初来说是不小的打击。

庄谙传来消息的那日夜里,房内只有他们二人。魏初对着密信沉默不语,他罕见地饮起烈酒,一杯又一杯,甚至到了陈词劝不住的地步。

魏初不敢声嘶力竭地发泄出来,他只好借酒消愁,苦笑里掺杂着少年将军的泪水。

“我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姓名、籍贯、喜好、童年的趣事、出过的糗、在军中许下的对盛世的期盼。怎么好像昨日还一起闲坐聊家常的人,今日就阴阳两隔了。”魏初喃喃自语,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攥住酒杯,青筋微微凸起。

“将军。”陈词也不知要如何安慰他。

魏初无声地抽泣着,血红的双眼直直地望着陈词,眼里满是愤恨和不甘:“在军中我保得了他们平安无事,为什么现在就做不到了?!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当年战乱,军中多少风华正茂少年郎,冲锋陷阵,死生不论,我辈何曾有负天下人!”

“是啊,我辈何曾有负天下人,算来倒是天下人尽负我。”魏初自嘲般地笑着,仰起头,拎着酒壶痛饮。酒水胡乱地溅落在魏初泪痕犹在、容颜如画的脸庞上,那玄色华服因为沾染了酒渍变得明暗不一,像是漆黑的夜里妖艳非常的曼陀罗在肆意生长,一朵又一朵。

陈词没阻拦,就静静地瞧着魏初饮尽一整壶烈酒。

魏初的喉结滚动,咽下最后一口酒,他猛然起身,将桌上的茶具酒壶等尽数推于地上。一时间,满是青白瓷器碎裂的声响。

陈词慌了神。“将军,您……万万不可啊。”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魏初反问他。

“并不知道。”陈词老实回答道。

见魏初又低下头突然轻笑出了声,陈词愈发紧张起来。

“没什么。”魏初抬头道,他突然冷静下来,面色恢复如常,还是往日的平淡,猜不出悲喜。“玄杭处理得很好,央州的人已经偿了命。天渊的人吃到了苦头,就该知道要对将军府敬而远之。”

魏初弯下身子,半跪在地上,小心仔细地拾起那些碎片,放置于掌心。

陈词不放心,从魏初身后走上前,也半跪着,去拾碎片。

“当心别割了手。”魏初温和地提醒他。

二人拾完所有碎片,放回桌面。

“品质当属上乘,想是应王殿下特意为我们准备的,也算是有心。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明日客栈伙计来打扫房间时,问明多少银两,十倍赔偿他们。”魏初道。

“是。”陈词盯着魏初的手,应答着,见魏初的手上并无伤口才放下心来。

魏初静静地坐下,沈玉韶的事还未结束,和太子的对弈才刚刚开始,他不允许自己失去理智被情绪牵着走。

他始终不是一个人,为了护好心中挂念的人,他必须也只能化悲愤为动力。

不论黑夜如何寂静漫长,他都要斩尽荆棘见月光。

魏初静坐片刻,便让陈词先行离开去休息。陈词嘴上应允着,却偷偷在门外守了一夜不曾离开。

以魏初的身手,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门外的陈词,他只是没有揭穿。

或许将军真的是太孤单太累了,陈词这样想。

……

陈词的思绪还远在那一夜魏初的痛苦中,他的眼神几分呆滞。

魏初伸出手在陈词眼前试探着摇晃:“陈词?”

“啊?”陈词终于缓过神。

魏初疑惑着:“陈词,你今夜这是怎么了,十分不对劲。”

“或许……或许是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的缘故吧。”陈词挠挠头。

“夜深了,快去睡吧,明日又免不了一场风波。”魏初催促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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