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寂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一阵强烈巨大，能够把天花板掀开的呼声。

沈蹊言坐在第三排，舞台灯正好能够照亮他，他愣愣地看着舞台上的人，一时间大脑空白，连身体也僵住了。

他已经听不到身边人都在吵些什么了，他的耳边仿佛罩上了玻璃罩，周身的空气都被抽去，他被隔离在世界之外，满脑子重复播放刚才谢凌羽说的话。

他看见舞台上的那人对着他笑了一下。

或许，那会是错觉吗？

直到下一首曲目开始，沈蹊言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黑暗里，旁边的座位似乎有人坐了下来。

熟悉的味道飘了过来，沈蹊言机械地转过头，正对上谢凌羽那双在黑暗中依然亮得吓人的眼睛。

舞台光又开始毫无章法地乱扫，正巧扫在谢凌羽的脸上，他的眼睛落着细碎的光。

沈蹊言听见自己僵直地开口：“干嘛？”

“你听见了吗？刚才我说的话。”谢凌羽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沈蹊言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舞台那两个喇叭又开始在耳边聒噪地闹腾，在吵闹的音乐声中，谢凌羽不得不靠近了些，几乎是附在他的耳侧，提高了声音。

“听见了。”沈蹊言没有看他，只专注看着舞台，好似刚才对他来说看一眼都嫌吵的舞台莫名对他有了莫大的吸引力。

谢凌羽撇了撇嘴，显然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

他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沈蹊言

接下来，他们都默契地把目光投到舞台上，彼此都不再说话。

黑暗中，舞台散发的各色光芒在他们的脸上交叠，纠缠，如同染上不同颜色颜料。

校庆之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沈蹊言虽然不说，但态度上明显对谢凌羽改善了很多，但是谢凌羽却开始不习惯起来了。

因为沈蹊言不再和他斗嘴了。

没有沈蹊言每天和他互怼，他浑身都难受了起来。

完成任务三之后，系统很快就给出了新的任务。

任务是：双方商量并进行一次约会。

看到任务之后，谢凌羽呆滞了一瞬，然后看向旁边的沈蹊言。

“你有什么想法吗？”他小心地问。

他觉得自己最近对沈蹊言的态度哪儿都不太对，好像他们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转向了一种奇怪的扭曲的方向。

当然以谢凌羽的脑子，他是想不明白这件事的。

沈蹊言沉吟半晌：“我也不知道，你看吧。”

谢凌羽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只好偷摸拿出手机给王易发消息。

“你知道有哪个地方适合约会吗？”

自从上次校庆之后，王易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

每次看见他和沈蹊言并肩走着，王易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似的，转头就溜得飞快，谢凌羽喊都喊不住。

他刚给王易发完消息，就看见正在前排偷偷玩手机的王易忽然回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谢凌羽：？

王易的脸上挂着一副他要完了的表情，脸色灰白地又转了回去。

放学后，谢凌羽刚收拾好书包，正准备问沈蹊言几句话，就被王易扯着胳膊硬是从座位拉走了。

“不是，你干什么？”谢凌羽被他拉到了教室外，有些不耐烦地把他的胳膊扯下来，“我还有事呢。”

王易的脸色看起来更一言难尽了：“你别告诉我你的事是和沈蹊言说话。”

“我和他不是单纯聊天，我们现在是学习关系。”谢凌羽把包斜跨在一边，倚在墙上，看着他。

王易摇了摇头，表情看上去十分沉痛，像是哀叹被祸国妖妃勾引了的皇帝。

“你还有事没事？没事我回去了。我还有几道题要问。”谢凌羽说着起身就要进教室了。

“哎哎哎——”王易见他要走，急忙伸出手，拉住了他的书包带。

谢凌羽啧了一声，转过了身，脸上的不耐烦已经到了顶点。

“你说你要去约会，和谁啊？”王易压低了声音，靠近谢凌羽问道。

谢凌羽拉开了些距离，警惕地看着他：“你可不准和别人乱说啊。”

“放心放心，我不乱说。”王易摆了摆手，“兄弟这口风你放心，严实得很呢。”

“只是我好奇，到底是谁啊？”王易继续不依不挠地追问。

谢凌羽却拒绝回答：“没有谁，我要走了。”

王易看着谢凌羽走到了沈蹊言旁边，沈蹊言也还没走，坐在座位上做作业，谢凌羽走到他身边，比划了几下，沈蹊言点了点头，谢凌羽坐在了沈蹊言旁边，自然而然地靠了过去，和他讨论题目。

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谢凌羽原先对着他的时候还皱着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一看见沈蹊言，脸上的笑容和不要钱放送一样，对比实在过于惨烈。

王易站在原地琢磨了半天，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顿时汗毛倒竖，浑身发冷，然后立刻拽着书包跑走了。

“我想到了。”谢凌羽转着笔，忽然对沈蹊言说，“去约会的地点。”

沈蹊言眯起眼：“什么？”

“游乐园。”谢凌羽说了三个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沈蹊言也没其它意见，只是他确实有点不想动，于是他问：“有没有什么，不用动的活动？比如去图书馆看看书什么的？”

谢凌羽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反问：“哪有人约会去图书馆的？”

沈蹊言很想翻白眼，但他忍住了：“我约会去图书馆，怎么样？”

“天哪，你也太无趣了。”谢凌羽嘟囔道，“难怪没人……”

“没人什么？”沈蹊言立刻反问道。

“没什么。”谢凌羽做了个把嘴巴拉上的动作。

“所以就去游乐园吧？”谢凌羽用手肘撞了撞沈蹊言的胳膊。

“去去去。”沈蹊言摆了摆手。

“那就这周六下午，三点，在凤凰游乐园，说好了！”谢凌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忽然觉得心情变美妙了许多。

果然，人还是要多出去玩。

谢凌羽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心里想道。

沈蹊言瞥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他心里也泛上一阵莫名的欣喜，就如同漂浮在湖面上的羽毛，淡淡地掠过心尖。

然而当他和谢凌羽站在游乐园门口，对着上面两个大大的“鬼屋”两字面面相觑的时候，他的心情顿时变得没有那么美好了。

“怎么样？”谢凌羽拉了拉他的袖子。

“不怎么样。”沈蹊言麻木地看着他，“一定要进去吗？”

“是啊。”谢凌羽从兜里拿出一张被他揉得有些皱巴的纸，用手铺平了，看着上面说，“这上面写了，约会必打卡五大地点，No1，就是这个鬼屋。”

沈蹊言心想这是哪个人评分的，来这里约会的情侣，总感觉别有用心。

“快走快走。”谢凌羽见鬼屋的门开了，不由分说地拉着沈蹊言，往入口走去。

沈蹊言被他拉得一踉跄，差点撞到谢凌羽的后背。

“我看不是上面的推荐，是你想玩吧。”沈蹊言跟在他背后，没好气地说。

谢凌羽充耳不闻，直接往检票口走去。

检票口，沈蹊言和谢凌羽检了票，刚走进鬼屋入口，一阵阴凉的风就迎面袭来，吹得人鸡皮疙瘩瞬间暴起，丝丝冷意沁入骨头，沈蹊言不动声色地往谢凌羽旁边靠了靠。

谢凌羽完全没有察觉旁边沈蹊言的状态，他沉浸在马上就要探索鬼屋的兴奋中，完全顾不及其他的。

他们穿过黑暗的长廊，长廊的尽头安装着一盏昏暗的灯，一直在频繁地闪烁着光，谢凌羽正准备往前走，旁边的沈蹊言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谢凌羽微微偏头问。

极度的黑暗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忽然被消弭了，视觉被屏蔽，其它的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起来，谢凌羽靠得很近，沈蹊言几乎能感受到他低头时浅淡的呼吸。

沈蹊言不想说出自己怕黑这个丢脸的事实，只强装镇定。

“那儿会不会有个人？”沈蹊言指了指走廊的尽头。

人类对于未知总抱有巨大的恐惧。

因为是未知，所以无限的想象力会填补大部分空白，刻在基因里的“未雨绸缪”会将未来悲观化。

此刻在沈蹊言眼里，走廊尽头的那点投影就仿佛有个人蹲守在那里，伺机跳出来吓他们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入这个鬼屋，沈蹊言总觉得自己身上的危机意识突然被拉到了最大，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一有什么不对劲就开始胡思乱想。

“鬼屋不会有人的。有人叫什么鬼屋，鬼屋只会有鬼。”谢凌羽拍了拍他的手。

要不是场所实在不合适，沈蹊言真想上前对他的脸来一拳。

意识到自己可能惹恼了沈蹊言，谢凌羽马上找补：“放心好了。你跟紧我。”

沈蹊言在黑暗中瞪了他一眼，再偷偷竖了个中指。

反正他也没看见。

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走过了长廊，过道突然变得狭窄，谢凌羽走在后边，沈蹊言刚踏上长廊尽头的石板，一阵嘶哑的尖叫声就在耳边猛然炸开。

沈蹊言吓得急忙捂住耳朵，想往会跑，然而后面还站着谢凌羽，他一往回跑，就径直撞上了谢凌羽，谢凌羽条件反射地搂住了他。

扑面而来的不是阴冷的风，而是温暖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