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姆听到莫名声音的同时，一只黑色小人蹭地从他的后颈窜下，从蝙蝠洞爬到韦恩庄园，站在被万能管家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玄关处停下了来回捯饬的火柴腿。

它似乎知道自己的速度对从哥谭到布鲁德海文的距离而言只是杯水车薪，没有选择靠行走到达自己的主人那里。

所以，它选择坐车。

小人趁阿福开车去城里采购的时候贴在车底，非常智能地在火车站下车，一路小心谨慎地保护自己不被来来往往的脚印踩死，顺利赶上最近一列火车，最后换乘地铁来到哈勒德大学。

而莱拉等到这个小人已经是两个半小时以后了。

火柴人叽里咕噜地说着只有女孩能听懂的话。

所有信息都指向一个有些糟糕的事实。

红罗宾，或者说提姆·德雷克应当是拥有特殊血液的人。

他被迷宫盯上了。

【没想到出了迷宫的人也能听到迷宫的…嗯…也有可能还掺杂了贝利公爵的声音，】莱拉揉了揉酸涩到不行的眼睛，【按桑普森的计划，明天迷宫就进化了，不至于对德雷克下手吧。】

瑟维斯的语气仿佛以前见过类似的“生物”[如果驱动它活动的只是食欲，那么它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进食的机会。你应该庆幸自己不是拥有特殊血液的人。]

【庆幸也没有用，贝利公爵在手稿里写了，这次进化的范围差不多是整个布鲁德海文，如果不阻止桑普森，大家都变成泥人。】

[你的意思是，]充满凉意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加冰冷，[你要去阻止这件事？就像那两个义警一样？]

女孩像是被猛然叫醒，茫然地停下高速运动的大脑。

[你在做什么，莱拉？]

莱拉没有意识到，从她和夜翼他们一起在墓室翻阅手稿开始，她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就变了。

她不再是一个只收集情报的人，她有了更多的好奇，投入了更多的金钱和精力。

甚至她的潜意识里开始认为自己要彻彻底底地参与进去，要去阻止布鲁德海文变成一个没有黑夜的地下世界。

【……之前不是说过好多次吗，不阻止的话，我会变成泥人……】

[义警会解决这些的不是吗？]高维生物提高了音量，[礼装孵化会根据持有者心理变化，你自己清楚会吸血的白羽究竟是怎么来的。]

[你是不相信他们，还是太相信自己？]

莱拉知道瑟维斯的意思。

情报屋理应处于暗处冷眼旁观一切，而不是脱离阴影的庇护主动走到台前。

她相信身经百战的义警们会主动承担这些，他们比她更有经验、更有奉献精神，随便一个拉出来都比她一个天天想着换专业的普通大学生靠谱。

可是，万一他们失败了呢，大家都变成同样的东西有什么意思？

莱拉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很多人。

比如对学生非常严格的沃利斯教授，虽然经常在课上用慢吞吞的语速把他们批成一无是处，但从来没给过B以下的成绩。

比如恨不得一天聊上8小时直到去剧组才消停的珍妮特，莱拉现在甚至有点想念她的声音。

比如迪克，她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心理正常的人可以拒绝格雷森式的关心。

潜意识里的答案逐渐被挖掘出来。

【我只是……有点喜欢这里了。】

所以想确保万无一失。

瑟维斯听出了她的潜台词，冷漠的高维生物同样开始高速思考，两种不同选择后的结果在她无形的大脑中被不断量化。

和无数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指标一项一项对比之后，瑟维斯开了口[如果你过不去心理那关…勉强算你想多此一举地为布鲁德海文做做贡献，你也可以选择更隐蔽的办法。]

【洗耳恭听。】

[直接把要作为祭品的三人带走，错过了血餐的时间，迷宫就不会吞噬这里。剩下的就交给那些义警，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莱拉觉得“带走”是瑟维斯委婉之后的说法，冷冰冰的语气分明是在说“最好把他们的血抽干，但你又做不到”。

【现在的方法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不行。】她头疼地搜索着桑普森的在网记录，【就在昨天下迷宫之前，那三个人就被桑普森带走了，最新的监控拍到他们路过了小吊桥，后面就没有了。】

[……]瑟维斯明白自己是阻止不了莱拉参与进去了，[那么操心的佩顿小姐，你进迷宫之后打算怎么做？]

【看这里。】莱拉指着公爵手稿中的一段，【等血餐开始的时候，我就去把羽毛扎在这。】

手稿中写公爵为了保护迷宫的核心，把它藏在迷宫之外。因为在血餐进行的时候，核心需要用大部分的力量转换吸收的血液，这里的防御力量就会变小。

也就是说这里很弱。

吸了人类这么多血，这次也让她吸一回好了。

[——情报“图片：贝利教堂地下迷宫”，打印完毕。]

*

纽约，曼哈顿区。

远在纽约的桑普森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是情报屋的消息：“交易完成，您的情报已打印，请注意查收~”

随着这条消息的接收，男人手中报纸上的铅字尽数消失，一个黑白色的、占据整张报纸的地图逐渐显现。

男人先是一愣，等看清报纸上图样，深藏在心底的狂热翻腾到脸上，像是被神明青睐的信徒，满心满眼都在想象未来会发生的“神迹”，再也没有平时的精英模样。

桑普森·奈特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进入迷宫的场景。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贝利公爵的后代，也不知道自己拥有被迷宫需要的特殊血液。

他以为只是陪同精神日益迷乱的父亲进行一次久违的参观历史遗迹的活动，却没想到父亲带他进入了不对外开放的墓室，然后从墓室进入了迷宫。

父亲毫不客气地割破了他的手臂，还死死地攥住以至血液流的更欢了。

后来他才明白老奈特的血液早就被愿望换完了，没有资格许愿的父亲才会把主意打在自己亲生儿子身上。

老奈特让他许愿让自己永生，用儿子的血液换取无尽的光阴。

桑普森原本以为父亲说血液全部变成了泥水只是认知错乱导致的臆想，没想到是因为当初的愿望消耗了体内大部分的血液，剩余的血量快要支撑不住基本的生命活动了。

他算是明白家里源源不断的资金是哪来的了。

奈特一家经商从未出错，他也一样。

所以最后许愿时，一直听从父亲命令的他把主语改成了自己。

永生的人是他了。

男人当时感觉好极了，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游荡在迷宫里的贝利公爵的意志，答应进行下一次的血餐。同时，他也毫不犹豫地用新获得的泥鞭刺穿了父亲的身体。

老奈特成为了泥人中的一员。

这也算永生不是吗。

所以他许诺给马文·里卡多等人的也是永生，那些愿望微小而血液没被替换完全的人正好可以作为血餐的祭品。

虽然桑普森拥有和贝利公爵同样的体质，他在则迷宫亮，他离开则迷宫暗，但在他看来，老祖宗的愿望无聊的很。

但没关系，反正最终获得“永久光明”的是布鲁德海文，和他所在的纽约无关。

桑普森用家中祖传的文字破解了公爵的手稿，为了获得真正的永生，他兢兢业业地执行着里面的步骤。只是一到迷宫内他便和泥人一样会变成“睁眼瞎”，只能看到影子而看不到其他，才不得不向情报屋买信息。

现在，时候终于到了。

他不觉得未来由泥塑成的自己是丑陋而可怕的。

毕竟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

*

哥谭，蝙蝠洞。

达米安皱着眉头看着重新穿上制服的提姆：“需要我提醒你吗，德雷克，你的幻听治好了？这么着急去迷宫？”

“为了去掉这些烦人的小噪音，我必须去。”提姆再次检查起那些零零碎碎的小机关，“而且迪克刚刚传讯，桑普森·奈特行动了。”

“迷宫应该高兴的很，血包居然主动往里跳。”虽然这么说着，但达米安没有阻止提姆，甚至开始跟着穿起制服，“我也要去。先说好，我只是觉得这很有趣，并不是可怜你刚包扎好的胳膊。”

提姆好笑地看着家里年龄最小的孩子：“我就当这是关心了。”

“那听起来可真恶心。”达米安没好气地戴上自己的面具，“迪克现在在哪？”

“他已经在去迷宫的路上了。”

年轻的小总裁给自己的弟弟装上忙活一下午特别为迷宫定制的道具，发现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培养皿里偷了一根羽毛，正在手指间玩得很起劲。

“达米安，你说实话。”

“怎么？”

“你和我们一起去真的不是看好情报屋的羽毛了吗？”

“……”

男孩沉默了一瞬，理直气壮地回答：“去参观历史遗迹带点纪念品回来不行吗？”

行，很行。

就看情报屋愿不愿意给你薅了。

*

哈德勒大学，317宿舍。

[桑普森已经知道羽毛的作用，没理由不制定其他对策。]

【到时候再说。】

[如果你被很多泥人同时攻击，没等羽毛吸完泥水，就有可能被闷死在像上次一样的泥牢里。]

【到时候再说。】

[还有……]

【你怎么像个啰里啰嗦的老大爷？】莱拉对瑟维斯今天的多话非常诧异，【作为一个高维生物，你ooc了。】

[……]

莱拉从瑟维斯的长篇大论中勉强辨认出一丝紧张，不知道是担心自己会提前结束客服工作而被再次“流放”，还是真的在担心莱拉丢了小命。

其实莱拉也没有打算豁出小命。

她推断出迷宫的核心很可能在贝利公爵的墓室里——只有那里在属于公爵地盘的同时又位于迷宫之外，所以莱拉计划趁义警们吸引泥人和桑普森注意的时候，自己走到墓室里找到核心，把羽毛往核心一插，一切皆大欢喜。

糟糕一些的情况是桑普森守在墓室，那她就需要先和这个异化的泥人周旋一会儿。

更糟糕的情况是她猜错了核心的位置，无法阻止血餐。

那就……听天由命吧。

莫名乐观起来的莱拉在自己身上装备了目前抽到的所有卡片，并且手上还在不停地画黑色小人。

好像也没乐观到哪儿去。

实在不行的话，还有更靠谱的义警嘛。

莱拉知道夜翼他们一定有所行动，只是不知道那对兄弟还会不会一起来。

至少红罗宾应该不会来吧。

谁会千里送人头呢，莱拉理所当然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