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生怕被卷入这场纷争。
林寂染语气冰冷：“君彦，你莫要信口雌黄。如今正事要紧，我不想与你多费口舌。”
说罢，她转身走到罗堂主面前，语气强硬：“罗堂主，请将账册交给我。”
罗堂主脸色铁青，依然不肯：“这是丹药堂内部的事情，你们刑罚堂的手休要伸得太长了！想要账册，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被君彦几句话一激，季珩的拳头早已捏的咔咔作响，如今罗堂主还不肯配合，这样闹下去，岂不是让所有人看刑罚堂的笑话？
他金尊玉贵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手中玉扇“唰”地一声展开，常年笑着的一张脸已经冷了下来：“若罗堂主执意如此，弟子只能请宗主过来，评一评理。”
罗堂主脸色骤然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一时语塞。
言慕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在罗堂主和君彦之间游移。
他忽然上前一步，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安抚：“师尊，师兄，此事或许不急于一时。”
林寂染疑惑地看向他，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言慕眸光微闪，语气平静：“既然罗堂主坚持这是丹药堂内部的事，不如先交由他来查。”
“交给他来查？”季珩质疑道，“这样岂不是他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就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言慕道：“罗堂主一向品性高洁，不是会做出这种徇私之事的人，弟子相信他有他的办法。若刑罚堂强行介入，只怕会激化矛盾。”
林寂染沉吟片刻，颔首道：“言慕说得有理。”
她又看向罗堂主：“但，这件事既然已被刑罚堂知晓，刑罚堂不可能坐视不理。罗堂主，我只能给你三日时间，若没有结果，刑罚堂将亲自介入。”
罗堂主霎时间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感谢林长老体谅，三日内，我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
夜深，丹药堂仍灯火通明。
罗堂主焦头烂额地坐在案前，他名下排行第四的弟子正跪在地上，低声啜泣。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弟子立刻止住哭声，慌忙擦了擦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罗堂主望向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来人竟然是白日为他争取了时间的言慕。
他面容如玉，神色温和，步履从容地走进来。他的目光在屋内扫过，最终落在罗堂主身上，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然而，细看之下，那双眼仍然透着些许的冷。
剑宗上下无人不知言慕是林寂染的徒弟，他的行为便是林寂染的意思。
罗堂主心生戒备，挡在自己的弟子面前，隔在二人中间。
他警惕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堂主不必紧张。”言慕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带着远超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冷静和从容，“晚辈来此，是为了帮堂主。”
他三言两语，自是难以打消罗堂主的怀疑。
见他不肯放下戒心，言慕不急于解释，只是继续说道：“今日之事，颇为蹊跷，晚辈怀疑有人从中作梗，想借账册一看。”
“账册是丹药堂的机密，岂能随意给人看？更何况来的是你，不是你的师尊！”
言慕神色不变，抬手将自己的佩剑放到罗堂主手上，语气依旧平静：“若罗堂主不信，可随时动手。晚辈身上已无兵刃，堂主大可放心。”
罗堂主看了看手中的剑，又抬头看向言慕。少年神色坦然，目光清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罗堂主心中戒备放下些许，终于点了点头：“好，你随我过来。”
言慕拿起案上的账册，迅速翻阅起来，他看得很快，几乎目光一扫，便能记住这一页的内容。
不过片刻，他便将整本账册看完，随即抬头问道：“还不够。我需要看一下过去的账册。”
罗堂主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从柜子里拿出一摞旧账册，放在案上。
不久之后，言慕合上账册，露出个了然的笑。
“你也看见了。”罗堂主声音干巴巴，“你打算怎么办？”
言慕未答，只是问道：“堂主可愿与晚辈做个交易？”
……
夜已深，到了亥时末，言慕才匆匆回到住处。
季珩与他同住这些时日，对他的作息了如指掌，察觉出几丝异常，便隔着布帘试探问道：“言慕，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言慕神色冷淡：“我去忙我的事情。”
“你不会是去和梅苒约会了吧？”季珩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我和师叔都觉得你们两个是天作之合。”
“你休要胡说，我和梅苒没有任何关系！”言慕眉头微皱，语气冰冷，带着几分警告，“更别和师尊乱说！”
季珩笑了两声，不以为意：“梅苒有什么不好？你小子还不满足，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你？”
言慕沉默片刻，没有接话。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偶尔跳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过了一会儿，言慕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君彦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师尊和谢师伯……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季珩又低笑两声，意味深长地反问：“你不知道么？师叔是你的师尊，你竟然连这都不知道？”
布帘之后，言慕神色带着几分紧张。
季珩继续道：“我师尊和你师尊，从小青梅竹马，师兄师妹一起长大，是一对璧人，他们日后定会结为道侣，这可是宗门人尽皆知的事情。”
言慕的手微微收紧，却并未出声。
他坐在床上，目光低垂，烛光映照在他脸上，掩不住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
隔着布帘，季珩看不到他的神色，只继续轻笑道：“你来的晚，自然没看到二人有多要好。”
言慕依旧沉默，缓缓站了起来，木然地解着自己身上的外袍。
“师叔的剑法，是我师尊亲自教的。他们二人还出去云游，连你我这两个徒弟都不管，哎。”季珩轻轻叹了声气。
言慕的手指微微颤抖，却很快被他压下，他低声问道：“既然这么好，为何谢师伯还不回来？”
隔着布帘，季珩脸上的恶趣味自然无人能看见。
“唔……”季珩想了想，又道，“大概师叔回来处理完宗门事宜，便会去找我师尊吧？”
季珩轻轻摇动玉扇，语气中带着几丝向往：“届时，便是我们四人生活在一起了……不对，徒弟毕竟是外人，他们不一定会带着我们一起，那就只有我们两个在青崖峰看家。”
言慕有些恍惚。
他没有回应，只是缓缓躺下，背对着季珩的方向。
季珩见他没有回话，以为他已经入睡，便不再继续，吹灭了烛火，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夜里，二人呼吸声逐渐平稳。
言慕的手无意识地攥着被角，却久久不能入眠。
……
丹药堂事发第三日，罗堂主来到刑罚堂，上交过去十年账册。
林寂染很是疑惑：“这件事，交由丹药堂内部解决，罗堂主可有结论了？”
罗堂主不慌不忙，十分自信，早没了那日的心虚态度：“兹事体大。本尊觉得，还是由刑罚堂来判决更合理。”
林寂染心中叹道，早该如此，又何必兜这样大一个圈子。
十年账册，厚厚一摞。
她将几个弟子叫来：“言慕，阿珩，你们过来，一起看看这些账册。”
待看完之后，几人眼神相对，都看出了同一个答案。
林寂染冷冷道：“去将孙归鹤和君彦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