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时的零点。
【纪凌：生日快乐！纪梵十九岁天天开心哦。】
纪梵已经把手机静音，因此手机屏幕只是亮了一下，随后便熄灭。
他全神贯注地演算着模型结果，改了无数遍，总算是成功运行起来。
周围已经很安静，洛扬舟早他很多就睡在了床上。纪梵摁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凌晨一点二十三的时间显示。
锁屏上还叠了两条信息。
纪梵看清后，立刻站了起来。
纪凌的信息因为时间最前，已经被叠在了下面。
【庄亦白：来61便利店门口，我在这里等你。】
【庄亦白：是你的礼物。一定要来。】
纪梵看了眼发送时间，十二点零六。
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深城进入了凌晨时分，迅速转冷的天气让人措手不及，夜晚刮着几乎能把人冻僵的大风，针扎般戳过脸庞。
纪梵立刻抓起手机和门卡，风一般掠出了南山科技园。
深城的61便利店多达上千家，仅次于某个连锁品牌。庄亦白根本没有具体到哪个位置，在这茫茫寒风里找一家连锁便利店，谈何容易？
纪梵匆匆套上的是呢子大衣，脖子上没有任何能遮住的东西。脸暴露在刺骨寒风里，四处张望。
目光一路搜寻过去，没有一家61便利店的门口站着或坐着人。
【纪梵：你在哪一家？】
他一边不停地看手机，一边顺着路边找人。
纪梵不清楚庄亦白到底有没有回去，今天深城发了红色大风预警，凌晨时分的风力达到最大。
即使是这个地方没有能达到可以下雪的温度，这能钻到骨头缝里的寒冷也让人直打冷颤。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会在十二点多给他发信息，说要给他礼物。
庄亦白迟迟没回消息，纪梵走到了另一条路，喉咙干涩。
他更想出现的是，庄亦白发现他没来，就已经回家了。
这样，他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脚步不停地在茫茫城市里，找一个坐在全市连锁近千家便利店门口的人。
深城的61便利店实在是太多了，一条街过去有四五家，转角后又有两三家。纪梵找的几乎绝望，而手机里再也没有了消息提示音。
纪梵的脸冷的失去了血色，嘴唇发灰，一双眼睛被风吹的眯了起来。
他不喜欢欠别人，别人对他的付出他及时接受，起码这样平等。
不是这样，让一个人干等着。
找了一个多小时，纪梵纵使是体质再好，也只能停下来喘两口气。
【纪梵：你在哪家61？深城一千多家这个便利店，我去哪里找你？】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句话似乎超出了平时对待庄亦白那种礼貌的亲近。
大风猎猎吹过，让人几乎难以前走。纪梵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沿边的街道上，起码风力小了一点。
走到一家凉茶店的拐角后，正好是伸出来的61招牌，绿白的招牌灯下，坐着一个趴倒在桌上的人。
那张脸，让纪梵找了一个多小时。
他顿时怒从心起，大衣后摆被风吹起来，“澎澎”地发出声音。
纪梵大步走过去，苍白劲瘦的手抓住庄亦白的肩膀，厉声道：“你搞什么？给你发信息你怎么也不回？！”
他第一次因为这个人这么失态，说完之后才发现本人竟然毫无反应。而他弯在桌前的手臂紧紧环抱着一样礼盒样的东西。
便利店里传来脚步声，穿着工服的女店员走出来，问：“你是他朋友吗？”
纪梵抬起头，无声地对她点头。
“还好你来了，差点我要报警了。”女店员放松地说，“他是开车过来的，买了一瓶酒，然后在这坐了一会儿就晕了。”
目光移到一边的垃圾桶，的确放着一个酒瓶。
“我还怕是干什么的，喝醉了的话要是闹事我就得报警了。”
“谢谢。”纪梵说。
女店员回了收银台，纪梵蹲了下来，晃晃庄亦白：“庄亦白。”
“庄亦白。”
又晃了两下。
人还是没动静，紧闭的双眼让庄亦白此刻看上去是那么柔和。头磕在桌子上，已经睡出了红色的圆形印记。
纪梵把他怀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地上，用身体挡住风口拆开。
那点灯光足够他看清。
小心翼翼拆了礼盒，纪梵看着静静保护好的一整个巨大的立体自制小场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三只小猫小狗坐在一边的秋千上，还有另外两只单独的猫和狗靠在一起，狗旁边竖立着一束巨大的手工折花。背景是深蓝大海的一轮圆月。
所有的材质，都是纸。
非常用心的一份礼物，纪梵看完后，默默又原样复原，掏出手机叫代驾。
看庄亦白这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他从对方的衣服里摸出钥匙，走回便利店问最近的停车点在哪。
店员告诉他还要下了这个坡，再往前走一段，应该就停在那里。
纪梵走回到庄亦白身边，扯过他的手，把这个已经不省人事的少爷背了起来。
对方的体重估计比洛扬舟那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更重，纪梵晃了一下，撑住庄亦白的腿弯，手上拿着礼盒，负重八十多千克往前走去。
庄亦白腿太长，脚尖碰着地面。他呼吸的鼻息缓缓喷洒在纪梵的脖颈边，纪梵的鼻息也有些重，努力维持着一样的呼吸频率。
他不知道庄亦白到底为什么会找到这家一点也不显眼的便利店，又为什么非得要喝酒。
纪梵一路往前，这条下坡的路看上去比以往更长。他走一步都要停顿一会儿，再迈开下一步。努力维持着平衡。
他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人就这么傻傻等着？不知道多打几个电话，多发几条信息吗？
纪梵这才恍然想起来，纪凌的消息还没回。但现在他根本空不出手，脑门都快冒了一头汗。
这些行为，越发佐证了纪梵的想法是对的。庄亦白没有别的原因了，除了喜欢这两个字，世界上大概找不出第二个如此贴切的词。
这个感情就这么值得一个人犯蠢，刮着大风也要等人？
纪梵吞了口口水，说没有触动那大概是圣人才能做到。
他无法做到忽视另一个人对他的付出，自以为的冷漠难接近，现在似乎正在一步步地被瓦解。
寂静的夜里，亮白的路灯光下，只有一个身影在缓缓往前。
“庄亦白，真搞不懂你。”纪梵一边走，一边轻轻说，“这么有钱了，要什么没有。”
“也不知道你到底看没看出来，我还没那么喜欢你。”
“……”
“非要从我身上要这么点喜欢，何必呢。”
纪梵的脚步很稳，挂在他身上的庄亦白脸颊泛红，没有听到他的话。
“为什么呢？”
“你的转变真的很大。我以前是真的很讨厌你，非常、非常地讨厌。现在你又这样。”
一个人就这么容易改变吗？
纪梵见过很多表里不一的人，善良的有，但两面三刀的居多。
但庄亦白似乎和他们都不一样，他看上去确实是完全变了样对自己，但总有种感觉，他本来就应该是这么一个人。
会愿意放低姿态，愿意追求一个人，愿意承担，愿意付出。
这些本来是完美主义的代名词，标签却能一个个地和他对上号。
……
“只要你还是这样。”
“……”
……
“我就不会对你怎样。”
纪梵蠕动了几下嘴唇，这句话被逐渐变小的风吹走，消失在空气里。
深城的夜里有着不符合这个超一线城市的宁静，凌晨的车流已经大大减少。这附近的居民区更是一点声音都不曾闻见。
代驾已经到了地方，纪梵按了车钥匙的解锁，带着庄亦白一起坐进了后座。
之前在咖啡店的时候，庄亦白说了他最近住的地方，纪梵记住了，对着代驾说：“去商隐公馆。”
代驾打开导航：“好的。”
商隐公馆在深城的中心区，离cbd很近。开车飞速掠过cbd时，这里还是很多建筑灯火通明。
小区门口识别出了庄亦白的车牌号，代驾不知道该送到哪个区，探头出去问。
保安告诉了他地方，车辆再次平稳地往前开。宝马稳稳地停在了一栋装修简约的别墅门前。
透过半透明的玻璃车窗看去，大门紧闭。
即使是装修简约，却也处处透露着这些的价格不菲。
纪梵再一次感觉到了身边昏睡的这个人的身份，天壤之别的差距，可能令所有有自知之明的人望而却步。
纪梵却只是平静地观察着这栋建筑。
代驾看开到了地方，开门下车：“老板，我先走了。”
纪梵点点头。
代驾骑着电动车离开，车厢里，他和庄亦白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
酒精的作用难道真的这么大吗？让一个人昏睡到现在也起不来。
开门下车，纪梵背着庄亦白，沉默地摁响了门铃。
安静的夜里，这是他头一次踏足到所谓的富人区里。
羡慕？还是嫉妒？抑或是厌恶？
纪梵等待着楼上亮着灯的人下来。
“噔噔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