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怳走后,楼星辰准备收拾东西回老家,谁知还没动身,宫里来了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威远将军之子楼星辰,年少有为,才学不凡,特赐封左史一职,即日到任,钦此!”
宣旨的是个白面太监,看着楼星辰笑眯眯的说:“陛下记挂威远将军,想起威远将军提过楼公子还在京城,因此特意授官,还请楼公子莫要辜负圣恩。”
楼星辰面上不动声色的接旨谢恩,心里却有些疑惑,左史一职是记录皇帝生活起居的史官,给他这个官职着实有些没道理。
只是不管如何,楼星辰第二日必须去上任,走之前叮嘱元婼和元瑛两人莫要出门。
进宫之后,楼星辰第一次见到了皇帝,皇帝和他年纪相差不大,见了楼星辰故作威严:“楼卿来了。”
楼星辰跪下行礼:“微臣叩见陛下,躬请陛下圣安。”
皇帝抬了抬手:“楼卿无需多礼。”
楼星辰怀着满腹疑惑起身跟着另一位左史一同记录起居。
这般几日下来,小皇帝有一天见左右无人,小声对楼星辰说:
“楼卿想必疑惑,楼卿放心,这事是朕据理力争来的,楼卿父子都是忠心于朕的臣子,只是朕实在……最后只能给楼卿要来这个无关紧要的职位,不过楼卿放心,过段时日朕会想办法的。”
楼星辰这才反应过来,科举一事背后不公,皇帝想来从楼宇口中知道他参加考试的事,见他榜上无名,皇帝周围有没有亲信,所以打算把把提上来培养心腹。
想明白之后,楼星辰失笑,这个小皇帝倒不像传言那般懦弱。
楼星辰跪下道:“承蒙陛下抬爱,还请陛下莫要多言。”
小皇帝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楼星辰,还要说什么就见另一个史官进来,立马砸了一个杯子发脾气:
“朕好心提拔你,不就是让你记录朕今日没吃五个橘子!你竟敢不听朕的!”
楼星辰叩头:“陛下恕罪。”
另一个左史见了走上前跪下:“陛下息怒,楼左史才来不久,想来还有几分生疏,臣自会教导。”
小皇帝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见小皇帝走了,王左史笑道:“楼左史才来几日就惹陛下生气,日后还需谨言慎行。”
楼星辰笑着点头:“多谢王左史解围。”
这个王左史是王太尉的远亲,楼星辰任职之前就查清楚了,王太尉的女儿是小皇帝的皇后,比小皇帝大三岁,王太尉借此总揽朝政,宫廷内务又有先帝留下的两个大太监把持,如今小皇帝选秀都要看这两个大太监的脸色,下面有想要送女入宫博取滔天富贵的官员也要巴结这两人。
楼星辰面上不动声色,十足的耿直史官模样,就像他父亲楼宇,在其位谋其政,忠于陛下,却没有实权,让人生不起警惕心。
元婼和元瑛两人每日在家,上午整理房间,打扫,然后做饭,下午看书习武,晚上楼星辰回来了,就侍奉楼星辰洗漱。
一天天下来,生活倒像是走上了正轨,十分安宁,元婼这个时候只希望一辈子都这样才好。
只是事与愿违,宁静的日子过了不过半年,南边忽然传来消息,说是有逆贼起兵造反,来势汹汹,势如破竹直逼京城。
楼星辰被放假了,回到家中看到元婼和元瑛两人一个看书一个习武,楼星城面色柔和了些许,走到两人面前说:
“最近不太平,我送你们去父亲那里,顺便替我给父亲捎封信。”
元婼愣住,放下手里的书:“公子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楼星城摇头:“我有官职在身,不能随意里离开,你们见到父亲之后切记,加强防范,无事莫要出门,待这次叛乱平息过后,我会找机会去看你们。”
元婼观察楼星城的神色,知道楼星辰这次是真的要送她们走,元婼也看了不少书,楼星辰有空还会教她,给她分析书中内容,可以说,楼星辰也算是元婼的半个老师了,如今见到楼星辰神情严肃,元婼心里明白,事态确实很严重,搞不好,叛军打进来,轻则迁都,重则大兖灭亡,彻底开启征战乱世。
“好,我和阿瑛去保护将军,公子千万小心,事情平息之后我们再来找公子。”
楼星辰点头,他如今也不过十五岁,行事已经十分老成了,楼星辰神情温和抬手摸了摸元婼和元瑛两人的脑袋说:“此去定要小心,你们好不容易从辽人那逃出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后凡事以性命为重,好好活下去。”
元婼有些贪恋楼星辰温暖的手心,看着比她高了一个脑袋的楼星辰认真的点了点头:“公子放心,我和阿瑛是你救的,定会好好珍惜。”
楼星辰回书房去写信给楼宇,说明京城情况,元婼和元瑛收拾行李,楼星辰从亲卫当中挑选了二十个身手厉害的送元婼和元瑛,说到底两人是女子,一路上若无人护送只怕凶多吉少,况且他也不放心楼宇。
第二天天天蒙蒙亮,元婼和元瑛就带着二十个亲卫拿着楼星辰给的信离京,一路往楼宇老家去了。
楼宇老家离京城一个月的路程,这一路上元婼看到了许多逃难的难民往京城方向过去,各个面黄肌瘦,出了京城之后,元婼就和元瑛换上了破破烂烂的衣服,抹黑了脸,还要求亲卫也都换上,东西都贴身藏好,和普通难民一样走。
元婼知道饿急了的人会做出什么来,如果她和元瑛坐着马车一看就很富有,肯定无法顺利回到楼宇那里,她不想横生枝节。
这般走了半个月,难民渐渐少了,元婼这才松了口气,加快了脚程,路上她听难民说南边的起义军打到了兴竹县,兴竹县就是楼星辰的老家,楼家老宅就在兴竹县外,元婼有点担心,所以日夜兼程赶路。
越靠近兴竹就越荒凉,一路上看到的村落十室九空,元婼越发小心起来,尤其是他们即将路过绵延不断的山峦,只怕会遇到土匪。
“阿瑛,诸位大哥,千万小心,这里的地势险峻,周围村子十室九空,只怕山上会有土匪。”
跟着来的亲卫点头:“阿婼姑娘放心,我等知晓。”
一行人悄悄把藏起来的武器拿在手上小心谨慎的往山里走,这是回去的必经之路。
天黑的时候,元婼等人还没走出这条山路,元婼擦了一把汗说:
“我们走出这座山再找地方休息,山里多野兽,在山上过夜十分危险。”
“知道了,阿婼姑娘,按照路程来说,我们大约还要走一个时辰才能走出这座山。”
元婼点头,拉着元瑛继续走,两人这两年习武,走这点山路并不要紧。
眼看着到了出口,元婼不敢松懈,几人一口气下了山,又往前走了一段,才找了个破庙休息。
出了这座山之后,再有一天的路程就能到楼家了。
远远的看到楼家老宅,元婼就露出了笑容,转头对元瑛说:“阿瑛,一会见到楼将军,把公子的信给他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元瑛也傻呼呼的笑了起来,一队人高高兴兴的往楼家老宅走去,只是越靠近越觉得不对劲。
元婼瞬间将利剑握紧,屏住呼吸靠近大门。
只见楼家大门虚掩着,里面还隐隐传来血腥味。
身后的亲卫急了,上千踹开门:“将军!”
庭院里横七竖八倒着十来具尸首,都是楼宇带回来的亲卫,元婼跑进去翻尸体,没看到楼宇瞬间松了口气,大声说:
“将军没事!大家不要慌!先找到将军,回来再安葬这些兄弟!”
说着就顺着打开的后门寻了出去,不管怎么说,必须找到楼宇,这个情形,只怕是遇到乱军了。
元婼冷静的寻找蛛丝马迹,带着元瑛等人寻找楼宇的踪迹,最后寻到了楼家不远处的一座山上,草地杂乱,有打斗的痕迹。
往山顶走的时候,元婼等人和一队搜山的叛军撞个正着,两方打了起来,好在叛军人数不算多,元婼元瑛身后的亲卫是有作战经验的老兵,很快就把叛军全灭了,继续往山上找楼宇。
天黑的时候总算找到了踪迹,打照面的时候对面误会元婼这边是叛军,两边交手,好在元婼及时看到了楼宇忙高声道:
“将军!是我!是阿婼!”
两方这才停手,楼宇带着剩余的三四十个亲卫躲在山上,楼宇受伤了,胸口缠着白布,隐隐有血渗出,面无血色。
元婼忙带着元瑛过去跪下说:“将军,是公子命我和阿瑛给将军带信的,谁知道来了发现家里没人,还有那么多尸体,将军你没事吧?”
楼宇见到元婼和元瑛才松了口气笑着说:
“你们两个小丫头如今不得了,刚才那架势把我吓了一跳,辰儿可还好?信在哪里?”
元婼忙从怀里把信拿出来交到楼宇手上,楼宇借着篝火看完就把信烧了对元婼说:
“你们一路从京城赶过来辛苦了,只是最近不太平,打着清君侧名号的赤军领头仇视世家,所到之处首先屠杀当地氏族,前两日到了兴竹,我原本想着我不过是个卸了职位的无用将军,身后也无世家,应当不会有人上来找麻烦,谁知那赤军里头良莠不齐,有人打着清世家的名号打家劫舍,一般富庶些的人家也不放过。”
“昨夜半夜,那些人夜袭,他们人多势众,我不愿意让这些好不容易从战场活下来的弟兄们丧命,索性退到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