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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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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冬降至,又要飘雪。今年倒与往年不同,已近腊月却还没飘雪。天气冷了,周宅府上的人都躲在屋子里取暖,除了有些下人们少有走动。西角门却闪着两个身影,一粉一绿,呵出白气。

穿绿的云栽将臂弯里的竹篮往粉衣少女跟前凑了凑:“姑娘快看,都买回来了。”

周樱将红布揭开朝瞧了瞧,脸上顿时生出了悦色,高兴地抱住云栽,“买了这么多,够了够了。”

云栽亲昵得搂着周樱的臂弯,笑着说:“好了好了,我们先回去,等晚一些我们再出来。”

说着二人护着竹篮有说有笑得回屋了。等到夜深人静,寒风袭来,将人们都吹进了被子。周樱和云栽却趁着月色鬼鬼祟祟,贴着墙壁往前张望,确定角门处无人看守,才提起裙袍下摆,踩着青砖缝隙往东南角挪。

终于寻到一处府上荒地,却打远看见不远处有一亮光,二人踌躇不定,连忙躲了起来,看见那亮光忽明忽暗,空气中飘来焦味,待那亮光完全熄灭,一人影站起身来朝前院走去。等那人走远,二人大着胆子去前面一探虚实。

“姑娘,那人走了,没事了。”云栽说道。

“这么冷的天那人在这干什么?”周樱问。

云栽一笑,说:“说来也巧,姑娘要做什么,那人刚便做了什么。”

周樱走到跟前看了看,只见碎石坑一片焦黑。

“这是...”她伸手触碰尚有余温的灰烬,指尖沾到半片未燃尽的锡箔,金漆勾勒的莲花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这往生钱和她手中的一样。

“难道今日府上也有其他人祭奠亡亲吗?”周樱苦笑了一声,继续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呀。”

她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火苗却在颤抖的手掌间忽明忽暗,往昔的回忆浮上心头,心中的悲恸终于抑制不住地袭来,她将头埋在臂弯中抽泣起来,不知晓的还道她是被火迷了眼。

云栽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周樱低头把脸放在衣袖上随意地擦了擦,“那年就是这样,我捡了一堆柴火想要给娘亲取暖,可是折了五六根火彩,就是点不着那柴火。”

云栽皱紧了眉头,接过周樱手中的黄纸,“姑娘我来。”

周樱摇摇头,双手颤颤巍巍终于点燃了黄纸。

“阿娘...”她低声唤出口,面前的火光越烧越亮。

“阿娘,今年你过得好吗?莺儿想你了。我现在在周府,周干……周老爷和周夫人对我都很好,以前我们没钱买炭,今日我多给你烧点钱,冬天到了,你可要多备着点,可不能再受冻了……”

她眼睛通红,被火盆里腾起的烟雾熏得眼睛发疼,周樱却不眨眼,她怔怔地看着窜起的小火苗,泪珠坠在黄纸金箔上,把莲花纹晕染成破碎的涟漪。

“娘亲收钱...”声音哽咽堵住喉咙,她索性抓起整叠纸钱按进火里。

“娘亲,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周樱喃喃开口却不将话说尽说明。她盯着火苗,像虔诚的信徒在默问,追寻一个答案。

突然,发间的簪子突然坠落。银簪尖端插进灰烬堆里,溅起了几点星火。

“是您吗?”她侧身向前,又抬头望着四周,只见半轮明月。

周樱顾盼着,却发现地上一张被烧毁的碎纸片,周樱捡起来细看,只见上面画着各色画符,往生咒的最后署名虽被烧毁但依稀可看出——秀娘二字。

周樱心跳陡然加快,后颈渗出冷汗。难道刚才那人也是在这天祭奠秀娘,周樱心中猛地一震,周干爹……除了他还能有谁?刚才那身影分明就是男子的身影。

周樱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安慰,在清水巷,自她晓得男女情事,她便觉得周坤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只是个无情嫖客。所以当秀娘魂归故里之时,她只觉得周坤能接她入府可能是因为她是他的私生女。可是现在,三年期满,他还能想给旧时故人烧钱祭奠,周樱心中产生奇异的感觉,是她替秀娘而感到的欣慰。

最后一张金元宝化为灰烬,云栽便利索地将灰烬踢进碎石缝。将现场收拾处理好之后,二人便往回走。

回到了屋里,却见大门敞着,二人心生好奇,云栽喊来露种,严肃地“不是说要把大门上锁吗?怎么还开着?要是被府上的人发现姑娘偷偷烧纸钱被人抓住怎么办,那年大小姐可就是差不多这个十日走的呀。”

露种委屈得摇摇头,朝屋内一指。只见周檀渊在躺在榻上,剥着橘子,一瓣一瓣地往嘴里送。

周樱皱起了眉头,嘀咕着,“他怎么来了?”

露种摇摇头,小声说道:“你和云栽出去之后不久,我们就将大门栓上了,谁知道过了大概一刻钟,就听见三公子在外敲门,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假称说姑娘你已经睡了。可谁知道三公子将门敲得越凶了,我们招拦不住,只能开门。”

周樱有些狐疑朝屋内看了看,今晚降雪,不知今晚他有什么事竟然这样蛮横,只见周檀渊余光瞧见她进了门,便对着一帮下人说,“将门带上,你们都先下去。”

云栽将门带上退了出去,周樱不自在得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害怕刚才的烟熏火燎的味道惹人起疑。

“你在躲我?”周檀渊嚼着橘子侧躺着问她。

周樱净了手坐在镜前背对着他,看着自己的泛红的眼睛,刻意压制自己微颤的鼻音:“我躲你干什么。”

周檀渊察觉到了她的哭腔,起身走到她的身后,“这橘子酸得很。明日我让津童从我那拿来一些。”青色箭袖擦过她发间垂落发丝,双手扣住她的肩头。“今日六皇子找我,说最近的边境之战,我军长驱直入,势不可挡,齐军抵拦不住之后可能会议和,双方都会交换一些条件……”

“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周樱烦闷地起身,周檀渊的双手垂落下来。

“你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你这个人难道真就无欲无求?什么都不想吗?”周檀渊声音突然冷下来,月光曝在他的侧脸,棱角那么分明,比他的话还利。

“我要想什么?想以后,想未来?”周樱冷笑一声,“你是担心两国讲和之后你的大姐回来我该怎么办?这些话你说错了人,应该说给你的母亲听去。”

周樱剪掉灯蕊,那火光弱了一些。“你是看我可怜?所以你伸出援手,柏渊哥大婚前那晚所以你趁着酒意吻我,是想让我做你的小妾还是大丫鬟?”

“你们周府的人真是霸道,拦了人不说,这辈子是不是还要我对你们感恩戴德。”

周檀渊咬紧了牙关,鼓起颧腮,突然转身像一只猎豹掐住她手腕,碎瓷片应声落地。染着橘汁的手指扣住周樱后颈,周樱绷直了脊背,石榴红撒金裙裾下,绣鞋往后挪动半寸。

“你说什么!”周檀渊狠盯着她,二人对视良久,周樱的睫羽掀起惊涛,泛着泪光,可眼神还是那般无所畏惧,满是挑衅。

一侧铜镜中映出两人,交错的呼吸间,周檀渊的手扣住周樱的腰封,拉扯着她的腰带。

她的声音却像碎冰坠入寒潭:“你将我和我娘都看作是暗娼窑姐,任人糟践的。”

周檀渊眼中发出怒光,拇指扳住她下颌,玛瑙耳珰擦过他唇畔。

……

她偏头一闪,“……我虽低贱,你不怕我们有血缘之亲吗?”

楚腰间的手突然僵住,缱绻与霸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狠厉。他抬手狠狠地掐住周樱地脖子,青筋在苍白手背绽开蜿蜒的裂痕,面色可怖。

“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周家血脉?”

周樱面色涨红,快要喘不过气来,紧紧抓住周檀渊的手臂,像是溺水的人抓紧最后的一根稻草。窗外狂风吹拍着窗户,发出咯楞咯楞的声响

他瞳孔忽然轻颤,暴戾裂开细缝,他松开右手,转身朝门外走去。背后的周樱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

门一打开,一场风雪顺势闯了进来,周檀渊失魂一般走在黑夜里,云栽看见屋里周樱的样子忙跑了进来,看见她白皙的脸上挂着呛出的泪珠。

“姑娘,怎么回事?”

周樱却望着门外洋洋洒洒的雪花,那笑容竟是那般苦涩,“下雪了,那年就是这样的雪。”

云栽也朝屋外望了望,不解其意,“什么?”

周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门外走去,狂风吹得她的衣袂翩翩,雪花击落在她的发梢,面庞。她伸出双手接落飘下的雪花,忽然她的瞳孔剧震。

她的手心中浮着一层烟灰,她回来之时早已净了手,这手中的烟灰是……

是他。

他怎么会知道秀娘的死祭。周樱猛地睁大了眼睛,深夜中的白雪更显洁净,却没手中的焦黑刺眼。丘老先生那时告诉她他也是受人之托,周樱一个劲得缠着他求他告知那人是谁,可丘老先生总是笑而不语。

原来是他,一切都说得通了。周樱心中像是给了重锤紧缩。她开始斟酌她刚才所说的话是否太重,可那华语分明是朝她自己来的。他为何那样失落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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