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孤刀气得全身发抖，理智全无，当下就拔出剑指着两人道：“给我杀了他们！”

封磬和无戒魔僧当先冲上前，被阎王寻命和四象青尊挡住。东瀛浮屠三圣虽然慢了一步，但所用的兵刃却颇占便宜，那两条铁索飞镰后发先至，直冲两人门面而来。

笛飞声冷哼一声，掌风扫开飞镰，拔刀架住迎面而来的鸳鸯锤。

浮屠三圣中最后一人使的是刀，趁此机会拦腰砍过来，谁知刀锋刚到半途，一道身影当空砸下，却是李莲花跃身而起，足尖在刀上一点，内力灌入刀身，竟是压得那人承受不住，单膝跪地，手里的刀也承受不住脱手跌落在地。

李莲花身法轻盈，早已经借着这一点之力再度跃起，冲着单孤刀杀了过去，口中警告道：“私人恩怨，无关人等速速退避！若有金鸳盟和万圣道之外的人胆敢插手，休怪李某人和笛盟主事后算账。”

他的内力早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这声警告炸响在众人耳边，实在是极强的威慑。单孤刀被他当胸一剑刺来，竟没能挡住他这愤怒一击，连退数步才卸掉力道。

“不可能！”单孤刀稳下身形，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你中毒十年，为何仍有如此内力？”

李莲花寒声道：“师兄对我中毒之事如此清楚，看来这其中也有师兄的一份助力啊……”

单孤刀自然不会承认，只是还未等他开口驳斥，李莲花又提剑逼到眼前，他本来也不是对方的对手，这时只能咽下到了嘴边的话，专心应战。

他被逼得不能开口，李莲花却游刃有余：“师兄，十年前你跟金鸳盟圣女角丽谯狼狈为奸，共同设计了四顾门与金鸳盟大战，我以为你们志在天下，没想到居然还有空‘关照’我这师弟，实在令我受宠若惊。”

“没了角大圣女出谋划策，师兄你似乎只有昏招了……啧，早知如此，当日我就该留下她一口气，好歹帮你们南胤把唯一能用的一颗脑子保住呀！”

“师兄的内力长进不少，可我怎么看着全是从师父那里夺来的？师兄啊师兄，你自己竟然没有半分寸进吗？”

……

单孤刀本来也就不是他的对手，他自以为得了漆木山多年内力，而李相夷又早已中了无解之毒，再不是自己对手，心下更加自满，也就不如从前还在师门那样刻苦，这时发现对方居然内力充沛，丝毫没有中毒的模样，自然手忙脚乱，难以应付。

更别说李莲花口中还一直刻薄——从前他这师弟虽然嘴毒，却一向只对着外人。当初角丽谯几次三番被李相夷讽刺得跳脚，他也只在一旁暗自看笑话，如今这毒液喷到了自己身上，可算知晓那位心狠手辣的虞美人是个什么感受了。

眼看单孤刀被气得面红耳赤，青筋暴起，似乎就要发出杀招，李莲花忽然停下动作，往后撤了几步。

单孤刀手里捏着一把无心槐正要往外撒，谁知对方忽然后撤，他这动作也就明晃晃暴露在大家眼前。李莲花撤的太快，显然这顶级的散功香已经威胁不到对方，他一时间居然也顿住了，不知道还该不该浪费这数量不多的南胤秘宝。

李莲花笑嘻嘻劝道：“南胤三大秘宝之一的无心槐，师兄手中的存货怕是也不多吧？我劝师兄还是趁早收好，拿去对付旁人罢，你这后招既已暴露，那便是绝对沾不到我身上来了。”

单孤刀恨恨瞪着他，半晌竟然真的作势要收起无心槐。

李莲花趁着此时倏地欺身而上，一掌拍出，刚好将对方虚晃一招后再度扬起的手势拍得一歪，那一大捧无心槐顿时扑了他自己一脸，右手趁势出剑，连刺几大穴位，彻彻底底废去了对方的武功。

原本在跟四象青尊对战的封磬大喊一声“主人”，竟是顾不得对手砸来的招式，拼命冲了过来。

四象青尊叹了一口气，手里的判官笔避开要害，好歹是留下了同族这一条命。

单孤刀吸入了不少无心槐，惊慌失措之下又被废了武功，惊慌和怒意同时涌上：“李相夷！李相夷！你竟敢废我武功？！”

李莲花冷冷道：“我如何不敢废你武功？先前我回师门时，师娘已知你所作所为。她老人家很是生气，本来要亲自下山除了你这叛徒，只是我不愿师娘伤心难过，这才劝住了她。她特意叮嘱，命我务必将你逐出师门，自此之后，你再也不是我云隐山弟子！”

“不……不可能！”单孤刀恶狠狠瞪着李莲花，“我不相信……师娘不会如此对我，定是你在骗我！”

李莲花淡淡道：“你大逆不道，害死了师父，凭什么觉得师娘不会将你逐出师门？你说师父偏心于我，可纵使师父偏心，他也还是教你武艺，将你养育成人，何曾有半分对你不起？你害师娘丧夫不说，这十年为了隐藏行迹你从未回去孝顺过她老人家！你又有什么脸面提起师娘？”

他话音刚落，那头笛飞声砍断了浮屠三圣的武器，一记悲风催八荒，将这三个占据如今万人册排行第一的外域人砸飞出去，筋脉寸断，气绝而亡，其中就有一人被砸到了单孤刀身旁，将这主仆二人吓得一抖。

笛飞声如闲庭信步般踱过来，不屑嗤笑：“现在这万人册上的武林排行还真是儿戏，竟还能允许兄弟三人并列第一？看来改日我也可以找苏文才好好说道说道。”

毕竟是苏小慵的爷爷，李莲花心知他对此格外不悦，生怕他当真去找苏文才的麻烦，把老爷子给吓出个好歹来，连忙安抚道：“好啦，如今你杀了他们，这天下第一也就是你的了。”

笛飞声看着他，一挑眉：“不错，这天下第一如今已是我的了。”

李莲花轻啧，没好气瞪他一眼：“行，那你去找他，告诉他东瀛浮屠三圣既能并列，依你我关系自然也能并列第一。”

他本是玩笑之语，不想笛飞声却蹙着眉，轻声问：“你当真愿意将你我关系昭告天下？”

李莲花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阿飞可是我两世才求来的良人，我为何不愿昭告天下？”

这回轮到笛飞声怔住了。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自古皆有，只要两情相悦，与男女之情并无不同，可那些名门正道却以此为耻。他对自己的名声一贯无所谓，倒是在意李相夷的名声。

之前李莲花肯带他上云隐山见岑婆，又肯对乔婉娩直言两人关系，他已经觉得足够，却从未想过李莲花居然还想光明正大摊开告诉天下人，一时间眼角眉梢都透出几分喜色。

见大魔头被安抚好了，李莲花转向单孤刀，提剑欲刺。

封磬大惊之下急急喊道：“住手！你若杀我主人，今日我定叫这慕娩山庄上下给我主人陪葬！”

李莲花皱眉：“什么意思？”

封磬见他停下动作，心知威胁管用，连忙道：“我万圣道早已在上山埋下雷火，你们若还想活命，便放我等下山，否则时辰一到，我留在外头的人手必定引爆雷火，届时这里所有人都别想逃掉！”

李莲花跟笛飞声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好，我可以放你们下山，不过……”

封磬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结果李莲花抬手就在单孤刀身上刺了一剑，虽然未在要害，却也血流如注。

封磬怒道：“李门主何故出尔反尔！”

李莲花并不理他，只冷冷对单孤刀道：“之前废你武功，将你逐出师门，是奉师娘之命。今日以此剑跟你对战，是为了那七岁便无辜惨死你手的贺家幼子,亦是为让贺家人见证这场复仇。方才这一剑，是为四顾门因你惨死的五十八位义士。”

单孤刀大恨，可惜武功尽废，伤势颇重，只能在封磬的搀扶下勉力站起。待他举目四望，却发现自己带来的万圣道门徒已被金鸳盟的人或杀或擒，成不了气候。

李莲花看笑话般看了一眼封磬：“带上你的主子，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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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磬背着单孤刀，带着万圣道的残兵败退离去。

笛飞声缓缓眯了眯眼，侧头示意阎王寻命和青尊悄悄跟上。无颜则略缓了片刻，将一直背负在身后剑匣中的少师捧出来，换了刎颈剑，这才冲着两人行礼，带着金鸳盟的盟众离去。

李莲花默默瞧着，等人都走远了，转身与笛飞声一同走回大殿之中。

原本一窝蜂拥在殿外的各门各派纷纷给两人让路。

“相夷，”乔婉娩之前一直守在殿中，看着见他们进来，疾步上前关切道，“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李莲花冲她笑了笑：“我没事。这次多亏了你帮忙，百川院的人可有为难你？”

乔婉娩也露出一个浅笑：“放心，笛盟主方才先将紫矜他们制住了才出去的，他们如今都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她顿了顿，又敛了笑，“正好，当年之事如今已真相大白，云彼丘在东海大战之前对你下毒，他们另外三人竟还包庇他……”

李莲花扣住笛飞声的手，苦笑着截断她：“乔姑娘快别说了，你再说下去，阿飞怕是要大开杀戒了。”

乔婉娩恨声道：“这等背信弃义之人留来何用？相夷，若不是我去信问过无了大师，又岂能知道这十年你所受的苦，云彼丘那所谓的‘画地为牢’根本不及万一。若非笛盟主将世所罕有的两件奇药寻来救治你，我……”

她越说越难过，到底没有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倒是笛飞声顺势接道：“你不久之后就该坐在此处感慨李神医天不假年了。”

乔婉娩险些没绷住，面上的怒色全都转为无奈和好笑。

李莲花被他这么一刺，气得二话不说就踩了他一脚。

笛飞声轻“嘶”了一声，垂下眼。看在李莲花眼里，倒有几分委屈巴巴的模样，明知是错觉，他也还是心软下来，悄悄挠了挠对方掌心。笛飞声扣着他的手掌轻轻晃了晃，十分容易就被哄好了。

两人牵着手黏黏糊糊的模样，看得乔婉娩会心一笑。不过她虽心态平和，却架不住有人心存不忿。

“李相夷，你果然如单孤刀所说，竟早就跟这大魔头厮混一处！”肖紫衿看到乔婉娩跟两人说笑的模样，嫉恨得眼睛都红了，“你如何对得起婉娩？如何对得起一直支持你的四顾门和武林正道！”

李莲花一把拽住笛飞声抬起的手，目光扫过周围武林人士，最后落回肖紫衿脸上，沉声道：“肖大侠此话差矣，十年前乔姑娘写信要与李相夷分开之事，你不是早已知晓了么？当年李相夷和笛盟主打得你死我活，双双坠海，险些身亡，四顾门与武林同道不曾前往东海寻找，解散四顾门的提议更是肖大侠所提，敢问李相夷有哪一点对不住四顾门和武林正道呢？”

肖紫衿正欲开口，乔婉娩已经接过话道：“不错，十年之前，是我先写信要与相夷分开，当真要论，并没有谁对不起谁的说法。肖大侠对相夷若有怨气，也请不要拿我当借口。我乔婉娩若当真受了委屈，自己便可讨回公道，还不需要旁人替我出头。”

乔婉娩这一句“旁人”，对肖紫衿来说当真是大受打击，忍不住大喊一声“婉娩”。

笛飞声早听得不耐烦，一枚铜钱打出去，点中肖紫衿的哑穴，干脆利落地直切正题：“十年前的事情既已真相大白，一切都是单孤刀的阴谋。当初四顾门毁约在先，本尊念在金鸳盟也有叛徒参与其中，不再计较此事。不过……”

他话锋一转，锐利的目光盯上了云彼丘：“角丽谯被本尊赏了一杯碧茶，已然毒发身亡，却不知四顾门的这位叛徒，你们百川院打算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