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样把人安置在自己的房间里？”周炽走进临川愈加狭窄的里间，探头张望了一眼里面的两张小床，啧啧啧地摇摇头，“就算你是为了把人留下来，也不用这样牺牲吧？”

“很挤吗？”临川随手关上了里间的门，今天一早安昱就出门带闲不住的阿隼他们又去沙漠里探险了，虽然里间没人，但临川并不想让旁人对他和安昱的房间指指点点，“我觉得还好吧。”

周炽像是不太认识临川一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得临川有些发毛，“怎么了？眼睛不太舒服？”

“没有。我只是在想，当时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一身龟毛毛病，现在倒是愿意和别人挤一间房了。”

临川转过身往外走去，之前给孩子们休息的地方重新被他恢复成原来见客和处理水源的地方，里间里的小木桌也被搬了出来，拼成了一张大桌。

“也不算挤，只不过一直把安昱安置在诊疗室里确实不像话。”临川顺手给周炽倒了杯水，周炽从善如流的坐在桌子边上，“毕竟也不是病人，一直住在病房里确实不算事。他也没什么行李，就只有阿婆给他的捕梦网，现在也挂在他的床头上了。”

周炽端着水，嘴角挂着揶揄地笑，“很少看你这么上心啊。”

“来说说，之前还觉得安昱一个人在沙漠里也能藏得很好，后来又抓狂地找人，任由不愿意跟你回来。”周炽看着临川故作镇静的坐下，“现在是怎么做到让人和你住一间的？”

临川端着自己的水，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老友，“你也就比我大两岁，怎么就那么八卦了？”

为什么会接受安昱呢？

临川也不是没有问过自己，归根结底也许就是一见钟情；说得直白些，就是把人硬带回绿洲的时候，看着人俊朗的不像话的脸，叠加上安昱的一句“我想和你住”，他就三魂丢了七魄，见色起意，溃不成军。

原本是奔着人身上的秘密去得，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奔着安昱这个人了。

咬牙切齿地想要人活得健健康康，却发现人最不健康的是一颗冷心冷清的心和理不清线头的记忆。

又是恨铁不成钢的说教，又是暗自为了人吃醋，最后发现这人活得既不通透却也不明白，见惯了世间的阴暗，自己动动嘴皮子是送不进一点阳光的。

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人性，他反而倒是不知所措了起来，就好像在他的认知里，所有成年的两足直立行走动物都该是满口谎言的。

也不知道是说他聪明，还是故作老成。

只不过这些，倒也不足以给周炽讲。

临川想起安昱顶着那张少有波澜的脸，大早上迷迷糊糊的从床上醒来的样子就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周炽看着他神神叨叨地笑起来就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暗自痛恨自己开了个什么话题，不好不好。

“咳咳，找你来是有正事的。”周炽猛猛地给自己灌了两口水，正了正表情，“你应该知道之前因为安昱在沙漠里晃悠，导致有几个族群开始迁徙的事情吧？”

“我记得一个是游牧部落，应该是归宁阿婆的族群；还有一个据说是在沙漠里生活了挺久的隐居族群？”

“对，就是那个隐居的族群，他们这次迁徙是往着绿洲的方向过来的。”周炽伸手拿过了临川的杯子放在桌子的中央，又拿着自己的被子放在临川杯子的西南角，“你的杯子是绿洲，我的杯子代表着他们现在暂时驻扎的地方，这儿就是墙。”

“你是担心他们要和绿洲争抢生存资源？”临川大致的扫了一眼周炽的比划，根据绿洲和墙的距离来说，这个隐居的族群里绿洲已经非常之近了，如果他们真的选择在这里栖息，也许两个族群之间的摩擦是不可避免的。

“不，这个族群在你们隔离的时候就已经派了人过来了，他们不会在这里落脚，但是他们想要你去帮个忙。”周炽摇了摇头，伸手把代表隐居部落的杯子往上推了一段距离，“他们的目的地是大概在这个位置上，但是现在，他们族群里的首领，一位非常年长的长者身体快要不行了，他们想要你去帮忙治疗。”

“非常年长的长者？”临川有些好奇周炽的形容，在沙漠里，人类的寿命已经被恶劣的生存环境和极度匮乏的生存物资挤压，哪怕像归宁阿婆这样的老人都已经非常的罕见，非常年长？难道沙漠里还有百岁老人吗？

“据说他们的首领的父母曾经经历过丧尸末日，而首领算是末日结束后的第一代人类。”周炽正色，“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聊过的，如果丧尸是假的，丧尸危机不曾存在，那么城区里的祂们到底凭什么成为了新的神明，又凭什么统治人类？”

临川明白了，周炽会在隔离结束后就着急地来找自己，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族群的位置会影响绿洲上的居民，更重要的是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丧尸危机的真相。

这位年长的老首领也许能给他们一个答案。

沙漠的风在昼夜不停地吹着，一层又一层的尘土掩埋了这里曾经的金碧辉煌，也一同掩埋了历史的真相。

“什么时候出发？”安昱靠在诊疗室的门槛上，看着临川收拾着可能会有用的药品和手术用品。他今天带着阿隼他们往北边转悠了一圈，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几个少年还为此有些遗憾，没能和之前一样带回来些东西或者是人什么的。

“周炽的意思是让我明天一早就走，老人的情况已经不太好了。原本我们还在隔离的时候，老人就已经有些症状出来了，拖到现在已经算是运气了。”临川忙里抽闲地抬头看了一眼安昱，“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吗？”安昱指了指自己，“我过去有什么用？”

“归宁阿婆之前和你讲过很多她以前的故事，对吧？”临川重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药箱，确认了该带的东西一样不少，这才放心的合上药箱，拉着安昱回到里间继续收拾随行要带的衣物，“绿洲上已经没有人了解丧尸纪元时的事情了，但归宁阿婆讲给你都是丧尸纪元以前，或者是刚刚结束丧尸纪元时的事情。”

“你还记得阿婆临走时念得那首童谣吗？”临川抖落抖落自己的衣服，“那应该是丧尸纪元结束的时候流传的歌谣，现在沙漠上，哪怕是城区里，也没有多少人了解以前的历史了。”

“所以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安昱看见临川翻出了归宁阿婆给自己缝制的豹纹衣服，眼疾手快地把这套衣服抢回手里，重新叠好藏回了衣柜里。

临川：“……”

还好，这套衣服现在成为了安昱纪念归宁阿婆的遗物，而不是他的常服。

虽然安昱穿什么都好看，但是这套衣服实在是有些原始，原始得像是古老神话里孙悟空的虎皮裙。

“我和周炽商量过了，那边的老人也不一定愿意给我们讲丧尸纪元之前的事情，但如果我们也知道一点，就可以当作是交换情报。”临川的动作很麻利，飞快地收拾好了两个人的衣物，“我估计也不会用很长的时间，最多两三天就回来了。”

安昱好看的一双眼睛微微眯起，他盯了会临川看上去无懈可击的微笑脸，半晌才开口，“你们是让我去套话的。”

确实，临川坦然地对上安昱审视的眼睛，“不是我，是周炽想出来的。”

实际上，是临川提出的让安昱随行，顺便给周炽再补了补有关归宁阿婆和安昱的故事。

不过这些细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周炽很赞同临川的想法，用临川的医术换族群继续迁徙，用安昱的故事换丧尸纪元的情报，这是再公平不过的交易。

“临医生，出门啊？”第二天一早，临川背着药箱，带着安昱刚坐上周炽的车，就遇见了刚刚从小屋里出来的荀瑰。

临川笑着回应看上去是要出门打猎的荀瑰，“有病人，要帮忙去看看。”

“临医生真是个好人。”荀瑰笑了笑，向着周炽的车挥了挥手，“临医生，周首领，安昱哥，一路平安。”

临川点点头，汽车轰鸣着驶向不远的地方。

“我把你们送到就得回绿洲，差不多了记得找人来报个信。”周炽娴熟地驾驶着车飞驰在沙丘上，副驾驶上的临川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而后排座上的安昱紧闭着双眼，几乎是平躺在后排上，一言不发，只是脸色看上去愈加的苍白。

周炽瞥了一眼后视镜里一动不动、像是睡死过去的安昱，压低了声音问临川，“他晕车真怎么严重啊？这，一会儿不会真的晕死过去吧？”

“你开得稳当点，晕死是不至于，最多吐车上。”临川有些心疼地看着难受的安昱，他怎么忘了这茬了，安昱的平衡感不好，而周炽开车又一贯开得猛。

沙漠下掩埋着高高低低的建筑，还有因为风力堆积起来的沙丘，原本就没有一条平坦的路，这样的颠簸……

虽然原本安昱可以不用受这个苦，但还是被自己拉上了贼车。

临川有些心虚地看了几眼后排的安昱，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蜜糖罐子，希望这个能给安昱赔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