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栖,我们分手,以后各不相干。”
她心里的最沉重的一块石头落下了。
刘栖点头说好。
不纠缠,冷静自持的在他面前转身走回班级已经是她给自己留得最大的体面了。
那些人知道后,对她的态度更加恶劣。
不仅是他的朋友们,还是能和他搭上关系的,对她的嘲讽,与以前对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默默忍受,总想着毕业了就好。
高三的上学期,她很少见到江朔。
听说,在他和她分手后的一个月出国了。
刘栖想,他们本应该不会有交集的,现在只是回到正轨上。
即使没有他,还是会有人对她疾言厉色,说很多侮辱性的词汇。
这要多亏她的那对好父母了。
读高一时,她缺课一星期被当时的班主任找上门,才发现她被那对夫妇打个半死。
120,110同时到。
班主任作为当初亲眼所见的证人,验伤报告也一目了然。
案子很快开庭,那对夫妇被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他们的恶行不止家暴刘栖这么简单,黄赌都占
,证据确凿。
还没等刘栖松口气,她便被人送去了亲戚家。
寄人篱下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
刘栖的事件在学校传开后没人愿意和她相处,本身左耳失聪没人和她说话,事情发生后,更没人愿意靠近她。
当初的班主任是个实习生,她给过刘栖关怀,但也只是一个学期。
她唯一能接触到的温暖,还没好好感受就已经消失了。
其次就是江朔。
她不在意,他的朋友如何瞧不起她。
她也承认他们的阶级太大,所以从来不反驳。
但……他的温暖好像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他有时突然来了兴趣,会对她好一些。
比如,知道她这一天没吃早餐,就会在早读下课还给她牛奶面包。
刘栖没和他说过,其实她每天早上都不吃早餐。
她知道,即使她说他也不会记得。
一周会和她吃两次饭,其他时间她都看见他和他的朋友们在食堂吃饭,有说有笑,和她在一起有点不一样。
不过会把很多肉给她。
她知足。
老人说,知足常乐。
这是她为数不多能感受他的温暖。
她也期盼这一点光。
后来林喻找到她,她知道了,这一点温暖的背后,只是一场梦。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江朔的场景,他捂着胸口说,同学怎么一大早就撞人怀里。
她心里装着事,没有发觉他眼里逗弄的意味。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她走路不急不慢,撞到人不至于疼的这么夸张。
现在她明白了。
没有人撞她,心也可以疼得那么厉害。
爸妈,实习班主任,同学,叔叔婶婶堂哥,林喻,刚刚被她推开的老太太,围着她的路人,口鼻的血腥味,还有……
江朔。
她拼命工作,一天打好几份工,就是忘不掉他。
刘栖车祸后,耳边熙熙攘攘的声音越来越来低弱,仰躺在马路上望着蔚蓝的天空想,过去几年,怎么偏偏忘不掉这人?
好多人她已经不记得了,印象深一些的也只能想起一个模糊背影。
他不一样,越想忘记却记得更加清楚。
她记得,那年那个少年同她说,有他在,还怕什么。
记了好多年,始终忘不掉。
一息间,她感觉好累,头痛脚痛浑身都痛。
口鼻里的血喷涌而出,她终于什么都可以不想了。
同时刚回国处理完江家的烂摊子,这一场恶战,让江家那些老家伙,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简裕唐和林喻知道后说什么也要给他庆祝。
说白了就是找个借口举办活动。
京城顶级世家们都伸长脖子等着邀请函。
当晚,江朔在自己的休息室里补觉,他睡得极不安稳,心里仿佛空了一大片。
他睁开眼,坐起身揉了揉皱紧的眉头,他不明白,明明江家尽数掌握在自己手里,心里怎么会这么慌乱。
就算他的处境在最糟糕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心慌过,有些喘不上气了。
他捂着心口大口呼吸,慢慢平静下来后,便起身去了宴会厅。
迎接属于他的荣耀。
五年后
江朔的身价翻了一倍又一倍。
他不像那些好友,身边的人一批一批地换。
江朔的长相,身材,加上身家,多少人趋之若鹜。
所有人沉浸在酒肉池林,只有他,怪异的洁身自好。
有人给他介绍,与他相匹的世家女。
当他看见对面的人,兴致缺缺,坐不住起身回了公司。
看不下,吃不下。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能想到,当他放纵自己给别人机会时,看见的总是那个青涩的身影。
依稀记得——
她吃饭的时候脸红红的,细嚼慢咽。
听他说话会微微侧过右边,然后小声回答他。
她的处境不好,可她没有朝他抱怨过一丝。
江朔望着天花板,他已经想不起她长什么模样了,她的名字,和她相识的过程,都已经模糊不清。
他最清楚的是,她的左耳听不见。
这几年,想起她的次数越来越多。
偶然一次机会,他跟着简裕唐他们去了一次宿元。
有个项目,他想实地考察一翻,不幸的是,当天下起了暴雨。
庆幸的是,那个叫安适的人,她家在附近。
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钥匙,“当初这间旧书屋是奶奶一直开着,后来老人家寿终正寝,书屋的门就再也没打开过了。”
“灰尘有点大,各位别介意哈。”她不好意思地请几位权贵进入寒门小舍。
安适跟着父母去了国外,这次她回来是为了签拆迁同意书。
说起她奶奶,她还说了一件让她很愧疚悲伤的事情。
五年前,她奶奶过马路,走得好好的,一辆汽车突然刹不住。
有个女孩子为了救老太太来不及躲开只能将她推开,自己却被撞得血肉模糊。
林喻好奇地问,“人还在吗?”
安适遗憾摇头说,“当场宣布死亡。”
这是他们家最悲伤的事,他们好好处理了女孩儿的后事。警方调查,她的家人在牢里,叔叔家不承认她。
安适妈妈得知后,心疼地揽下她所有身后事,还请人给她看了一块不错的风水宝地。
只是移民后没空再回国一趟。
安适这次回来除了签字外,还要给她清扫墓碑烧点东西。
这也是为数不多的机会了。
林喻听着女孩儿的身世有点耳熟,她多嘴问了一句,“她叫什么名字?”
安适说:“她叫刘栖。”
在场的简裕唐和林喻背后一僵,立刻起身走到安适面前,异口同声地说:“她叫什么?”
安适没有见过两人严肃成这副模样,便立即老实回答:“刘栖,刘备的刘,栖息的栖。”
俩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江朔。
雨水顺着发丝滴下就算身上淋了雨,也依旧矜贵的男人。
他和简裕唐对视,他眼里的震惊江朔怎么可能不懂。
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叫刘栖。
午夜梦回,那个青涩的女孩儿,是刘栖。
她……
江朔喉咙梗塞,心底渐渐发颤,他还抱着侥幸心理和安适要了她的照片。
记起她模样时,居然见的是她的遗照。
他问安适,“她的墓在哪?”
嗓音哑的不行,捧着她照片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几人趁着夜色来到了刘栖墓前。
简裕唐给江朔撑着伞,其他人站在身后。
在江朔屈膝跪下的那刻,不明所以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而后便看见,京都资本最顶端的人,无惧风雨,在电闪雷鸣时俯身最虔诚对墓碑上的名字磕头亲吻。
他说:“对不起,我来得太晚,栖栖辛苦了。”
这晚过后,京都最私密的墓林多了一个墓碑——夫江朔 刘栖之墓。
江朔建好这个墓后,每天都会抽时间坐上许久,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你会不会怪我,擅自将你的墓牵到这儿来,还改了碑文。”
“可是我看别人都有个归宿,就想刘栖会不会太孤单了。其实我也有私心,我们不分家,会不会下辈子还能遇见你。”
“今年,刘栖六岁了。等等我好不好,别走太快,我怕……”
他哽咽失声,捂着胸口,额头抵着墓碑,轻声说:“好想你。”
心口疼,那年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的话,如今,倒真痛不欲生了。
而后,江朔晕倒在墓前。
江朔再睁开眼,入目的是欧式风格的房间,这是……
他留学时的房子!
他慌忙地翻找手机,查看年份——2022年。
是刘栖遇险的那一年。
他抖着手买下回国的机票,当即打电话给同在一个国家的林喻。
“我有事回国一趟,帮我引开江家的人。”
林喻听出他话里的焦急,忙不迭拿着车钥匙出门,开玩笑,第一次听见江朔急急忙忙的吩咐她。
想来肯定是有要紧事回国处理。
现在不抱大腿,将来想抱都抱不到。
江朔下了飞机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他马不停蹄的赶往宿元。
醒来前,他早已把刘栖身前事了解的一清二楚,也包括她的住所。
他下车,站在熟悉的楼房前,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来的路途中他想,这也许是老天爷给他的一次机会。
又或许只是一场梦,他的潜意识里越来越来不接受,刘栖离世的消息。
既然现在是2022年,那么他一定要把刘栖带到身边小心爱护。
正当踏步走进楼道时,他看见了,他日思夜想的人。
她很瘦,相比与他交往时还瘦,脸色苍白,像是好多天没睡好觉。
“刘栖。”
她拖着肩膀,没听见有人叫她,与他擦肩而过。
江朔握住她的手腕。
刘栖回神,垂眸看了一眼握她手腕的手,又向上看,是好久没见的江朔。
她又想往前走,没等江朔开口,突然挣开他。
刘栖目光一下聚焦到他脸上,瞪大双眼结巴说道:“你你你……”
而后又清醒过来,“不对,你怎么会来这,应该是没睡醒,上个班清醒一下。”
说完,又想走。
江朔直接拦腰抱起,将她岌岌可危的大门踹开。
他没放下她,出乎刘栖的意料。
江朔抱着她,很用力。像是要揉进他的骨血里。
有点疼。
她拍了拍江朔的肩,此时感受到颈窝处的湿润。
水珠顺着她宽大的衣领滑下,她被吓得不敢动。
他哭了?
是什么让江朔这样的天之骄子哭成这样?
不一会儿,她半个肩膀已经湿透了。
刘栖试着顺了顺他的背,好像更湿了。
不就是她死了吗,她还没委屈,怎么他先哭成泪人了。
“好了,好了。这次我不死不就行了吗?”
话音刚落,江朔猛地抬头看她,眼里满是震惊和欣喜。
她和他一起回来了。
他们处在同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