芩岁皱眉，这人今天怎么一直盯着他看。
他向后靠了靠，英俊凌厉的脸写满了不爽，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
头顶上的巨型鱼跟着却没有跟着后撤，反而向前涌动了两下，露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宋晚穗忍不住弯了眉眼，有点可爱，还挺凶猛。
她收回视线，发现很多人在看她。
宋晚穗有些慢热，被一群不认识的原主朋友盯着看，莫名生出了一种又羞又喜的心情。
“来晚了，给大家赔罪。”嗓音带有清泉般的甜意，尾音像钩子似地挠着人心。
芩岁眉头皱得更紧。
这人一个月前就缠着他，又是害羞又娇气地向他讨邀请函，说想给他过生日。
没有生日蛋糕，没有礼物，居然还迟到了近一小时。
来了以后，用那样大胆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看，用那样娇滴滴的嗓音说话。
芩岁眼神危险又散漫盯着宋晚穗，侧头冷漠道：“我不喜欢左边坐人。”
宋晚穗眉心微蹙，巴藏大的小脸写满了为难，原主和他不熟吗？
空气中骤然响起十几声“嘶嘶嘶嘶”的声音。
明明只剩一个座位，芩哥可真会为难人。
他们向来爱看宋晚穗在芩岁面前爱而不得。
看她做了那么多事，还是连芩岁的联系方式都拿不到，又不要脸地继续贴上去，完全没有自尊。
虽然瞧不上宋晚穗，但每次看她被冷漠拒绝，就莫名有种爽意。
但现在，她眼神可怜地低垂下，像被主人赶出门的无辜小猫。
如果女生这么爱自己，他们一定很难忍住欲望，一直这样钓着不动猎物。
或许宋晚穗就喜欢被男人这么对待，有人忍不住恶意揣测。
没有人出声。
宋晚穗现在觉得系统想要的东西升到了地狱难度。
系统还在给她打气，说这个鱼积分最高，只要拿下一点好感度就够她活一个月了。
但宋晚穗觉得她要换个目标了。
芩岁的鱼扑哧扑哧地，在头顶上尽显威风，扭动身躯，左右摆尾，奋力跳跃。
行了，知道你很气了。
小气鱼。
宋晚穗声音软糯柔和，“一会补偿你。”
芩岁神色冷淡，伸手夹了一筷子鱼，慢条斯理地吃，不再看她。
宋晚穗见他不再追究，松了口气。
空气安静了下来，但系统从进屋开始就滋啦滋啦地响，时不时开口说一句结论。
宋晚穗忍耐了已久，还是开口问了：“你好了吗，有点吵。”
“……分析了离宿主最近的五位人选，仍然认定其中右侧的等级最高，值得一钓。”
宋晚穗闭眼，叹了口气低头。
和死鱼眼来了个猝不及防的对视。
鱼眼闪着诡异的光，新鲜度和死亡方式存疑。
宋晚穗感觉这鱼生前活得很憋屈。
有男生饶有兴味地问，“怎么补偿？你连蛋糕都没拿。”
宋晚穗没有接话，垂着眼突然问了句：“鱼好吃吗？”
“我家的鱼评级很高的，处理手法都是最先进的。”对面男生黑眸沉沉地盯着她，语气不算友好。
“晚穗尝尝，超绝。”漂亮女生伸出友谊的小爪，这是她第一次见宋晚穗，感觉和别人说的不一样。
她脑袋上的小鱼身体圆滚滚的，低调而且害羞，对着宋晚穗转了转大眼睛。
一时间又热闹了起来，聊起最喜欢哪道鱼。
十几个人被鱼香得嚼嚼嚼，剩下一个宋晚穗夹在里面对着处理手法粗糙的鱼难以下咽。
鱼血没放，留在肉里又腥又灰，甚至连去腥增香的基本调料都不加，这群人是怎么吃得那么开心的。
烹鱼手法如此粗糙，甚至配不上装它的盘子。
宋晚穗看大家露出“嗯，人间美味”、“超好吃”、“好险，差点饿死”的真香表情，眉头紧锁。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她低头看盘子里的鱼，迟迟不想动口。
“学姐怎么不吃啊，不合口味吗？”一道刻意放柔的声音响起。
宋晚穗抬眼，小鱼平贴头顶，只露出一张皱巴巴的鱼脸，没精打采地闭眼休憩。
“我和学姐一起上过选修课，学姐期末考试做的清蒸鲈鱼连教授都夸呢，”阮岁秋笑着说。
宋晚穗没接话。
“要不要趁芩哥哥生日也露一手？”阮岁秋期待地看她。
宋晚穗瞄她一眼，有点不想搭话，她才刚坐下。
正常熬个汁都得几个小时，等她回来所有人全跑了。
“学姐？”娇柔的声音又响起，“能做吗？”
宋晚穗回神，一屋子的人好奇看她，七嘴八舌地说起清蒸鱼。
“这菜没什么难度吧，全靠鱼。”
“啧你不知道，我吃过一回小店，那清蒸鱼真不能吃，要不是周围的店都吃不到鱼又偏偏馋那一口，我真想撂筷子就走。”男生眉头拧起，头顶的小鱼也跟着抖了抖，不愿意回忆的样子。
“你那至少还是真鱼，我上回去G市小镇，菜单上写着炸鱼饼，我问什么鱼做的，全在哪儿笑。上了菜才知道，里边压根不放鱼。”
“是啊，鱼太难养了，好些地方买不到，馋起来真要命。”对面男生赞同道。
“我吃过一次春玉楼的清蒸，好像比较普通。”她头顶的鱼轻轻晃悠。
“清蒸多难吃啊，就加点盐，”有个女生下意识道，“我从来不点，听别人说最没技术含量的做法就是清蒸。”她反应过来后红着脸给宋晚穗道歉。
她道完歉了，又觉得向宋晚穗道歉的行为很丢脸，气得涨红了脸不想说话。
小鱼早就躲到人的身后，谨慎划动着鱼鳍，露出一只鱼眼。
“不加盐。”宋晚穗轻描淡写，“清蒸挺好吃的。”
小鱼又慢慢从脑袋后游了出来。
这世界上就没有好吃的清蒸鱼！但宋晚穗认真的神情，却莫名很有说服力。
一群鱼突然就想尝了！
Q版小鱼开始在屋里晃荡，乱游，有几个胆大的甚至贴到宋晚秋脸上。
鱼是可爱的，但宋晚穗被它们围观有点慌张，场面一度失控。
特别是隔壁芩岁的鱼，游得最欢，几次蹭到她耳垂，她下意识绷紧了身子，往左挪了一点。
大家没注意到宋晚穗的煎熬。
他们本来就爱吃鱼，一听说宋晚穗说好吃就在咽口水，除了里面对宋晚穗知根知底的阮岁秋。
阮岁秋眼角颤了颤，这人哪里会做鱼，当时教授给宋晚穗的分全班最低，被她拿来嘲了好一阵子。
什么清蒸鱼，宋晚穗就是撒了一罐盐。
鱼是很贵的，很少有人舍得用鱼来交作业。以前有个烧鱼交作业的先例，教授特别开心，特意表扬了一句。
宋晚穗看到了跟着学。
明明没天赋，死撑着要花大价钱买鱼，就想拿个高分。
她那个家境哪有机会接触鱼，突然买了都不会处理。
教授当时评分尝了一口，整个脸都黑了。
她想看宋晚穗无地自容的尴尬样子罢了，挖坑居然还真敢跳啊。
阮岁秋头顶的鱼有些不耐烦地扭了扭身子，不过宋晚穗没看到。
她对这一桌腥味甚浓的全鱼宴难以下咽。
宋晚穗的味觉天分高，出菜品创新对她来说很轻松，但平日里吃个什么东西可一点都不轻松。
吃食上精细又敏感，食物不合口味就是难以忍受。
没穿来之前，学校里她倾慕的男神有回找她外出吃饭，宋晚穗全程垮起个小黑脸。
结束后对方清冷着脸跟她道歉，她这才反应过来，又犯大错了。
宋晚穗纠结两天，最后邀请对方来自家餐厅，做了几道菜谢罪。
那时没毕业还不是主厨，但进厨房的频率很高，年纪轻轻就展露了超高天赋，菜品创新水平甚至比她爹更胜一筹。
男神吃了第一口就道：“是我错了。”
他坚持付了菜钱，大约他一个月的博士科研费，宋晚穗觉得很对不起男神，对方又恢复了高岭之花的清冷，再也没主动找她。
宋晚穗向来在撩人上就不大开窍，慢慢也少了来往，少女的暗恋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她撩鱼大概也也是一样的结局吧。
她看了眼隔壁冷淡的男生，试探性地说了句：“我给你补偿，生日快乐。”
芩岁敷衍地嗯了声，头也不抬。
难搞哦。
宋晚穗一脸愁云惨淡，三天，死前再进一回厨房，也不枉费她的好手艺。
她打起精神来，问“我能进后厨吗？”
“当然，”有人主动走到她左边，瞬间投下一道阴影。
“带你去。”秦养玉微微抬了下颌，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宋晚穗起身，行吧，做个简易点的版本，既然鱼这么贵。
秦养玉垂眸看了眼她，虽然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不过在他眼里没有太大差别。
宋晚穗仰头看他，眼尾轻翘，一副听之任之的乖巧样。
系统刺啦刺啦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心头一跳，完了，又得听它这破动静。
系统激动道：“这也是个好鱼！运气太好了！”
“……”
你是否太贪了些？
秦养玉一边带路，一边给她介绍。
这园林旧时是商人所购，修建扩建，几经转手到了他祖父手上。
祖父一直对鱼的食用有所追求，最后开了这样一家会所，平时他们聚会来都会取一间留用。
“鹤栖堂、百乐轩、海楼、抱灯馆，还有我们刚才拥翠轩，用作待贵客，还有十几个小的在靠外面点的地方，后厨前面就是了。”秦养玉用手指了一下，疏懒好听的声音停了下来。
宋晚穗跟随他走入靠南的一座房子，外观上看是较新的，有人推着可移动的大柜子往外送餐。
“因为鱼凉了味道重，所以保温也是一直努力做的。”秦养玉见她好奇地看过去，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进了后厨，声音立刻嘈杂起来，宋晚穗凭着感觉一眼看出里面长得最凶的人是主厨。
对方虽然没有穿着厨师服，但是基本的卫生却是没有落下。
那人沉戾的眉眼扫了一眼他们的方向，指导一个厨师做摆盘，随即又提醒另一个厨师切鱼的刀口深浅。
宋厨：……
虽然鱼做得不好吃，但人好凶，宋晚穗梦回幼时接受祖父指导，每天被老头子无情挑刺的日子。
他的鱼倒是很温和低调，不慌不忙地扭动游晃，只有眼神能看出一点警惕的样子。
秦养玉似乎对宋晚穗的迟疑毫无察觉，上前和对方交谈。
宋晚穗清清楚楚地听见，丁主厨低声怒骂了一句，臭小子你恋爱不要谈到我厨房来。
秦养玉面色不变，说：“她给芩岁做鱼当生日礼物。”
很快，他回头招呼宋晚穗，“丁叔说，可以做了。”
宋晚穗瞅了一眼面色难看的丁主厨。
那表情分明写着不可以，别来沾边，滚粗老子的厨房。
打小就很会看炒菜师傅眼色的宋晚穗：……
宋晚穗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信，硬着头皮上了。
今天二厨正好请假，厨房空了个角出来，但同时也忙乱了不少，整个厨房都是打下手的小厨子嗷嗷叫的声音。
一片慌乱之中，宋晚穗安安静静地站立于台前。
丁主厨抽空扫了一眼，见状低声轻嗤，小姑娘爱表现，也别小瞧了他们干这一行的。
今天人手不够，他可没办法抽人去帮她干活，丁主厨不满地收回视线。
可别糟蹋他太多好鱼。
宋晚穗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穿厨师服了，做个鱼给自己吃，不能麻烦人家太多。
宋晚穗自己动手捞了条活蹦乱跳的鱼，若无其事地挽起袖子宰杀。
秦养玉把“我让人帮你捞”的话吞回肚子里。
宋晚穗又开始刮鱼鳞。
秦养玉默默收回了推荐自家专用机器的手。
宋晚穗一筷子搅出鱼的内脏。
秦养玉彻底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