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蓦地顿住脚,在楼梯间回身去看她,但觉她这张脸竟与那个失踪的人儿有几分相像,但终究是缺少了那人的温柔娇媚。
他正想细细询问询问,一直跟随南思的妈妈却追了上来,低声道:“姐儿莫乱跑。在他家做客,切忌浮躁妄动,不守规矩。”
南思不耐,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随着那妈妈返身上了楼,一双眼却始终盯着魏子然。
魏子然只觉那双眼里藏有诸多秘密,那些秘密与南屏有关,与南屏的出走有关。
他很想追上去,却又听到楼下杨连枝在唤自己,他也只得就此作罢。
杨连枝问了问他楼道上的事,他胡乱搪塞了过去,杨连枝也没追究,只说焘哥儿与小先生方才在回廊上寻他,像是有什么急事。
听言,魏子然便弃船登岸,径直往清波回廊上去寻人。
回廊里处处是赏菊吃席的男客,父亲自然也在其中,但他无心与这些人周旋交谈,好容易脱身出来后,肩头便被人从后狠狠地拍打了一下。
他转身,便见到了罗衡那张喜气洋洋的脸,以及他身旁悠然无拘的文卿。
此次菊花宴,魏显昭并未邀请昔年与东林人士交往过密的老友旧客,邀请的多是楚党浙人,文罗两家素来与东林一派沾亲带故,自然不在邀请之列。
魏子然虽不喜父亲这般趋炎附势、背恩负义,却也左右不了他的决定。
罗衡与文卿此番前来,却是他以自己的名义邀请而来的;而两人能来,自然令他万分欣喜与感动。
湖上,魏子焘与尚攸已坐定了一艘小船,请三人上船游赏回廊菊花。
船上,尚有客人家里年纪或长或幼的哥儿,彼此通了姓名年齿,便相继入座。因在座的皆是少年英才,天南海北说了一通之后,便有人提议‘拈花探韵’②,因恰逢重阳赏菊,便以“菊”字开了韵。
第一轮,众人便选了此中年纪最长的文卿做了“主考官”,其余人等便各坐一角提笔作诗,不许左顾右盼,不许交头接耳,须在规定时辰内完成。最后,便由“主考官”评定优劣,好的赏花一株,坏的罚酒三杯。
此中魏子焘年纪最幼,然,提交上来的诗却不逊于年长老成的人。他的“九九重阳花满重,不见南山东篱菊。”一句,全然不似少年人的手笔,反倒多了几分惆怅寂寥的味道。
而年长的罗衡所写下的一句“深深浅浅红白黄,试向佳人怀中取。”,终究是太过风流轻佻,被文卿毫不留情地归入了末等,罚酒三杯。
罗衡虽心有不服,暗自腹诽这位表兄假正经,但也痛痛快快地受了罚,满饮三大杯。
几轮游戏下来,众人皆有赢有输,簪花饮酒,赋诗谈笑,好不快活自在。
魏子然不善饮酒,他受罚要喝的酒,最后悉数落入了罗衡肚里。偏偏这人也是个酒量甚浅的人,即便是不易醉的糯米酒,也喝得他满脸通红,坐立不稳。
魏子然见他难受得直哼哼,只得离了席,暂且先去安置这醉客。
因家里人皆聚在露春园,净荷堂里外也不见一个人影,魏子然将罗衡安置在自己卧房后,便亲自去厨房取醒酒汤。
而此时,魏书婷早已在船上玩得厌倦,想寻魏子然去别处耍耍,问了那艘小船上的人,得知他回了净荷堂,便兴冲冲地跑了回来。
因没了玉兰在旁管束,她倒没有多少顾忌,大大方方地进了魏子然的房间。
房间里无人,她见屏风后的卧房床榻上似乎有人影,便慢慢走了过去,唤道:“大哥哥!”
罗衡此时已是醉得神魂不清,又因醉酒身上燥热,已是无知无觉地解了衫子,敞着衣襟,斜倚在床上出神。
魏书婷的叫唤让他有了些微意识,便慢慢撩开了半边床帐,觑着一双迷离醉眼,懒懒散散地瞅着已至床前的小人儿。
他的意识是模糊的,眼前的人影儿亦是模糊的,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逗她,便笑着问:“谁是你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