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默默咽下。
他虽年幼,却早已知晓在众多兄弟姊妹里,他的身份地位是无法同家里的大哥哥、大姊姊相比的,便是同薛氏院里的几位哥儿、姐儿也无法相比。
只因,他的生母卢氏并非良家女子,只是西湖边上的一名歌女而已。
思及此,对今日这场聚会,他顿时失了兴致,借口累了,便要回海棠苑歇息。
魏显昭也不留他,任他去了。
然,方出迎风阁,魏子然便追了出来,将他扯到一角,问他:“子照说你要种豆子,豆子呢?”
魏子煦已是丧失了兴致,从袖中摸出一只小锦袋便丢给了他:“这是我昨日在这儿的花盆里捡到的几颗红豆,姨娘说豆子还没坏,可以种下。你要种的话,便送给你好了。”
说完,他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迎风阁。
而魏子然一听是在花盆里捡到的红豆,便对这锦袋里的红豆抱了几分希望。
他认真数了数袋里的红豆,只有十二颗,却颗颗饱满圆润,鲜红欲滴,像是那人浓烈似血的思念。
他唤了映红出来,将锦袋里的豆子呈给她看:“是你扔掉的那些红豆么?”
映红仔细看了看,并不十分肯定:“我并未细看细数那些豆子——你在哪里找到的?”
魏子然故意不说,心中已确定这便是南屏送给自己的红豆,欢欢喜喜地回了净荷堂。
他将这些红豆重新放入那只蓝印花布香囊里,又往里头加了香料,贴身携带。
夜里,他把玩着香囊时,蓦然发现这只香囊是夹层的。疑惑之余,他便自个儿找来剪刀,小心翼翼地将夹层里的线脚慢慢拆开,却发现里面藏着一张诗稿。
纸张分明被人揉搓过,皱巴巴的,并不平整。
他一点点展开、铺平,那上面赫然是她清秀工整的笔迹,写着:
蓬门荜户,雨湿苔痕。
银绳雷鞭,引君来庭。
昔我垂髫,君始龀齿。
时在清冬,霜雪积窗。
君心似雪,素心慊慊。
恍然一别,经年不往。
今我陋户,阶前雨下。
幸闻清音,顿纾我怀。
万历丁巳年①夏钱塘南屏于桃花巷某宅
魏子然痴了,呆了,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默诵着这首短诗,眼里不由涌出了两行喜悦感动的热泪。
“她是有心的……”他喃喃自语,“她不曾厌恶我……她是有心的!”
他懊恼自己不能早点明白她的心思,不曾设身处地地考虑过她的处境,竟就这样将她抛舍了,让她在这人世间流离失所。
这一刻,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南家究竟如何对她了,竟逼得她连夜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