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幼宁砰砰敲辛辰的门:“在吗?在吗?在吗?”
辛辰一脸古怪地出来了。
凌幼宁没顾得上看他脸色,只闷头往里钻:“让我待一会儿,这酒店隔音不行——”
辛辰关上门:“我知道,我听到了。”
凌幼宁震惊:“连你这儿也能听到???”
“……”
辛辰解释:“不是,你说的那个我没有听到。”
凌幼宁继续震惊:“你知道我说的哪个????”
“不管你说的什么我都没听到,行了吧。”
“哦,好吧。”
凌幼宁追问:“那你听到的是什么?”
“……”
“嗯?”
“……”
“说呀。”
辛辰扶额无力道:“再说话你就出去。”
凌幼宁做了个往嘴上拉拉链的动作,安安分分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生怕真被赶出去。
可他感觉怎么坐都不对劲,连换了七八个姿势,最后甩了拖鞋屈腿缩在沙发角落里,手把膝盖环住,脸埋在膝盖上,这才感觉那股窘迫的劲儿平息一点。
可惜,身体是完全静止了,想象力却像小鸟一样飞了出去,隔壁又隔壁的房间里好像有一口不期然沸腾的水锅,隔着两堵墙把他直接烫红温了。
四下安静得怪异,凌幼宁扭捏半天才想起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茫然抬头,和辛辰对上视线。
房间里只开了小灯,辛辰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姿势很板正,眉骨下的双眼隐在阴影里,眼珠中却有一点亮光,脸好像也有点红。
两人默默对视了两分钟,无言。
不对劲,这个房间的氛围也很不对劲。
凌幼宁不确定是真的哪里不太对还是自己心里有鬼,抓耳挠腮的想说点什么,但想不出来,又把脸埋回去了。
辛辰原本也有些尴尬,但看他缩成一团如坐针毡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好玩。
看起来消除顾亦廷和连青之间的矛盾就是凌幼宁的任务?
从修改结果上来看就是这样。
虽然已经决定要负责了,但是他可不会惯着凌幼宁,自己造出来的锅就自己难受着吧,也好体会一下他平时作为受害者的感受。
辛辰那一丝不自在的感觉都消失了,现在只想逗逗他:“你——”
“对了!”
凌幼宁终于想到一个话题,却和对方撞了话。
辛辰谦让:“你先说。”
凌幼宁:“辛老师,你的助理是不是受伤了?”
“嗯,不严重,但是伤在手上不太方便,我给他放假了。”
凌幼宁问:“那后面谁照顾你呢?”
辛辰说:“苏菲说派了人来,不过估计得过一两天。”
凌幼宁想了想:“那直到苏菲来之前,我跟着你吧!”
辛辰愣了一下。
“连青脚受伤了,这几天拍不了戏,我反正也没事情做,总不能在酒店打扰他和顾总……”
凌幼宁不知道反派哥会不会答应,小声道:“可以吗?我可以跟着你吧?”
辛辰摸了摸他的头,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不跟着我你想跟着谁?”
凌幼宁手支在膝盖上捧着脸,对他一笑。
辛辰心里动了动:“正好,我们来聊聊下午的事情。”
“什么事情?”
就是要负责任的那个事情,辛辰正准备开口,门铃在今天第N次响起。
凌幼宁麻利地穿拖鞋:“我去开门!”
“……”
上门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手握一叠厚厚的稿纸,传达肖导的通知:“辛老师,原影后不是打算下周进组么?早上她经纪人联系了导演说下周要去医院做个手术,时间实在排不开,希望这两天能把客串的戏拍完。咱们安排本身就被打乱了,肖导就答应了,白天和编剧老师一起紧赶慢赶把那几场戏改完,现在想请演员对下改完的台词,明天好开拍。”
凌幼宁看了看表:“现在对戏?那得几点结束啊?”
工作人员陪笑道:“可能十一二点……”
凌幼宁瞪他一眼,不信。
工作人员:“或者一两点……”
“明天几点开始拍?”
工作人员塞来新的通告单:“九点。”
凌幼宁把纸攥得沙沙作响:“这样我们艺人怎么休息?”
辛辰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阻止凌幼宁反对:“没事,常有的事。”
“你休息吧,我自己去就行了。”辛辰说。
工作人员插嘴道:“那个,有好多道具要重做,剧组都忙疯了,辛老师助理有空的话能不能帮帮忙!”
辛辰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他不是助理。”
“可是,拍摄进度……”工作人员不敢再问辛辰,只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凌幼宁。
“……好吧,反正也睡不着。”
凌幼宁还是答应了。
事实上,工作人员说的还是保守了,辛辰对戏对到了凌晨三点,没睡多久就要起床化妆,然后坐车上山拍戏。
凌幼宁更惨,和一众经纪人、助理一起帮道具组赶工,直接通宵。
把车上所有的东西都搬下来之后,大家终于撑不住了,纷纷找地方打瞌睡。凌幼宁勉强撑住精神,去化妆间找辛辰。
那里的氛围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演员就像一具具美丽的尸体,带着明显的黑眼圈,眼皮浮肿眼睛无神,说话都有气无力。
“茵姐,就是这。”
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嘈杂,化妆间门打开,北风夹杂着雪花飘进来,将疲倦吹去三分。
一位穿着长款羽绒服戴墨镜的女人款款走来,摘下墨镜后艳丽的面容比冰雪还要动人,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原茵从艺时间长,拿的奖多,称得上是在座各位的前辈,艺人们都纷纷和她打招呼。
“哈喽各位!真是不好意思,临时改了安排。”原茵没有什么架子,很客气的和大家说明原因,对身后的人招了招手,拎上来几个大保温袋。
“这是茵姐请的奶茶,刚从山下买的,大家趁热喝!”
“好耶!”
凌幼宁也拿了一杯在那吸溜,同时欣赏化妆师小姐姐的手在辛辰脸上描绘着,看着看着就发了呆。
辛辰捏了捏他的脸:“困了?”
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凌幼宁摇摇头:“还好,你趁化妆睡一会儿。”
他找小姐姐借了个粉扑套手上,隔着粉扑托着辛辰的脸:“我给你撑着,不怕睡着了低头。”
辛辰没拒绝,困倦地半合上眼,目光被睫毛遮住一半,显得有些缱绻:“那你呢?”
“你去拍戏的时候我再睡。”凌幼宁对他轻声说。
然后辛辰闭上了眼,恍惚还听到化妆师夸凌幼宁:“你真是个负责的经纪人!”
这女孩误会了,凌幼宁可不是他的经纪人。
不过他们确实是对彼此负责的关系。
演员们准备好之后,今日戏份正式开拍。
原茵在剧中客串仙界执法官,此时接到主角团状告,正在审问饰演反派的辛辰,这场是重要情节,肖知沅亲自指导机位,摄影师都被他挤到了一边。
她手握一根权杖,庄严地问:“你滥杀凡人,血祭魔族,更在九霄罗盘上布下邪术,欲夺天道之子气运,可认罪?”
辛辰浑身是血:“本座不过是替天行道!”
抱剑而立的女主角衣袖挥出:“百年前你骗我师门解封魔族,满门被屠,也是这般‘替天行道’?”
威亚牵引着辛辰倒飞出作被打倒状。
原茵挥动权杖,满脸厌恶:“此子邪恶,已无可救药,立刻打入寒天大牢!”
“卡!”
肖知沅喊停,又说:“这条拍的不错,但我们再保一条。”
再保一条就是再拍一条相同的,以免剪辑之类后期需要。肖知沅高标准严要求是出了名的,常常会这么做,众人都无异议。
只有蹲在一旁看戏的凌幼宁发现了真相,小声道:“肖导,你刚刚是不是忘记按开机键了?”
“!”
肖知沅没好气地对他说:“一边玩去!”
凌幼宁撇撇嘴打算走开,肖知沅又把他叫住:“那谁拿把折叠椅来。”
旁人立刻送上,肖知沅塞凌幼宁手里:“去休息休息。”
凌幼宁受宠若惊,四下看了看,有个方向的眺望视野最好,他把椅子摆那坐下,闲适地欣赏远山雪景。
时值冬日,树木呈现出浓郁的墨绿色,应该是漫山遍野的针叶林,由于连日来的降雪,树顶覆盖一层绵软的厚实的白色棉被,又像刚刚喝的奶茶上的雪顶。
雪花仍像柳絮一样飘洒着,美极了。
凌幼宁进入了梦乡,他睡的很沉,背后锣鼓喧天的片场都没把他吵醒。
辛辰下了戏,见到这副场景,不满地对肖知沅说:“也不知道拿个毯子给人盖一盖。”
肖知沅无语:“差不多行了,条件有限。”
辛辰把自己的外套取来,上前准备给人盖上,却发现飘雪已经在凌幼宁身上积了许多,衣服上就不提了,头发、面目上也笼罩着薄薄一层,附在睫毛和鼻头上。
五官一模糊,脸庞的轮廓立刻显了出来,有些肉感,又睡得很乖巧,像个小天使。
辛辰单膝着地蹲下,屏着呼吸把雪抹去。
肖知沅远远看着他俩,艺术细胞一动,掏出手机把眼前情形拍下,人、树、山、雪皆笼罩在落日时分的蓝调光线里,手机方寸间的屏幕好似藏了一个世界。